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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
我走了。
我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昨天我跟你提过了的……
不知道,你还记不得得?
姐,你会想我吗?
你离开后的每一天,我都很想你。
姐,你知道那天在巷口看见你,我有多高兴吗?
我想,一定是十方寺的诸佛听到我年年岁岁虔诚的祈祷。
所以,诸佛把我的姐姐,又重新带回了我的身边。
遗憾的是,这么快,我就又要和你分开了。
我知道,妈妈不会轻易地把筒子楼给你的。
所以,那天你离开后,我就把它,偷偷地藏起来了。
就在小时候你经常带我玩捉迷藏的那棵槐树下。
槐树已经很粗,很大啦。
姐姐你还记得那棵老槐树么?
一定记得的,对不对?
就好像,这么多年没见,你一眼,就能够将我认出一样。
姐。
你一定要幸福呀。
衷心地祝福你和姐夫相携白首。
By姐姐的小吟。
这是苏吟死前留下的唯一一封遗书。
在将近三百字的遗书里,只提及她的母亲孙兰兰一次。
苏子衿逐字逐句地,阅读手中那封遗书。
来来回回,反反复复。
往往,越是平静的表面背后,越是波涛暗涌。
慕臻一只手环在她的肩膀,轻声道,”小玫瑰,如果想哭,就哭出来。不要压抑自己,嗯?“
苏子衿的眼睛一圈一圈地漫红。
攥着遗书的那只手骨节泛白。
苏子衿转头,看向洛简书,”洛警员,我想去看看她?
可以吗?“
”当然。
洛简书颔首。
……
洛简书带着苏子衿去认领苏吟的遗体,慕臻陪在她的身边。
苏吟身上的血渍已经全部都被处理干净。
身上,穿的是苏子衿昨天送她的那套衣服。
苏子衿眼圈漫红。
她一步步,朝苏吟走去。
走得极为缓慢,像是怕惊动了,双眼紧闭的少女。
最终,苏子衿走到了尸体的面前。
……
认领过遗体之后,苏子衿单独被洛简书带到笔录室。
“苏小姐。
请问你能够详细告诉我们,昨天你最后一次见到苏小姐时的场景吗?
我希望你能够好好回想。
是这样。
法医在尸检的过程当中,在苏吟小姐的身上发现了姓侵的痕迹。
我想,就是因为苏小姐死前的这段经历,才会令她走上这条不归路。
苏小姐要是有什么可疑人物的人选,最好能够详细地告诉我们。”
苏子衿手里捏着遗书,脑海里走马观花,都是这两次和苏吟重逢后短暂至极的场景。
那日在合欢树下,小姑娘见到她时,脸上由衷的喜悦的笑容。
在欢喜巷,脸上顶着红肿的巴掌印,追出来,替她母亲跟她道歉。
昨天,也许只要她多问一句,或者是将她留下来,也许今日的局面就都会改写。
她没有。
是她一手,生生地将她推出了这个世界。
“姐姐……”
这样的她,配当什么姐姐?!
闻言,她猛地抬起头,“你说什么?”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于生硬,苏子衿立即跟洛简书道了歉,她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抱歉。
洛探员。
我的意思是……
这件事我确实不知情。
我和苏吟,也就是我的妹妹,已经十几年没有过任何的联系。
我们是在几天前,才恢复了中断的联系。
我对她的事情知道得不多。
您能跟我详细说说么?”
洛简书查过苏吟,自然知道这对堂姐妹已经十几年没有见过面了。
甚至,当得知这位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苏小姐在十三岁那年还动手杀过人,杀得还是自己的小叔这件事,着实惊诧了一回。
最初,洛简书不是没有怀疑过,苏吟的死是不是和这位苏小姐有关。
比如,出狱后仍是对当年强女干了她母亲的苏满的家人不满,所以蓄意报复什么的。
但是洛简书很快就推翻了这个假设。
苏子衿十八岁那年就已经出狱了,而且出狱后很短的一段时间就出了国,回国也是最近的事。
如果她要报复,大可以早早就展开行动,不必等到现在。
于是,洛简书点了点头,将法医尸检的结果告知给苏子衿。
原来,法医在给苏吟尸检的过程中,发现苏吟的身上有多处受虐的痕迹。
下体严重撕裂。
死前显然遭遇过姓侵。
而且根据苏吟身上新旧不一的淤痕显示,对方应该是很长时间出于被姓侵的状态。
小姑娘应该不是一时冲动才产生自杀的念头,这一点,从她的遗书上就能够看得出来。
小姑娘的语气平静,应该是早就已经有了轻生的念头。
应该是,昨天发生了什么,才会令小姑娘下定决心。
而很有可能,她生前的最后那场姓侵是成为压垮她心中的最后一根稻草。
苏子衿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在苏吟怯弱、胆小的背后,竟然是一段常年被处于姓侵的遭遇!
苏子衿愤怒不已
只可惜,她跟苏吟的接触实在不算多。
根本提供不了什么线索。
洛简书似乎也没有什么意外。
毕竟,苏子衿和苏吟这对堂姐妹的关系太过复杂,苏子衿对苏吟的情况一无所知并不奇怪。
苏吟死时,苏子衿和慕臻待在一起,这一点,别墅的钟点工也能够作证。
又有遗书可以作证,苏吟的死多半就是自杀。
洛简书在简单地问过笔录之后,就让苏子衿离开了。
……
从调查局离开后,很长一段时间苏子衿都一语不发。
“小玫瑰。
不要怪你自己。
我们不是上帝,谁也无法预知命运下一刻的走向。
我相信,如果你知道,昨天的她是怀着一颗告别的心,来和你见最后一面,你一定会留下她,并且竭力阻止这件事的发生,对吗?
所以,答应我,不要自责,嗯?”
慕臻实在放心不下苏子衿这样的状态。
他把车子停靠在了路边,解开了两人身上的安全带,将苏子衿搂在怀里。
苏子衿伏在慕臻的肩头,放在的双膝上的指尖缓缓地收拢。
会吗?
她会吗?
如果,她早就预知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她真的会改变主意,将苏吟留下,并且竭力阻止这件事的发生吗?
“当然会。”
苏子衿听见慕臻的回应,才知道,自己方才那句“会吗”,不知不觉问出了声。
“因为,我的小玫瑰,有着这个世界上,最纯净的灵魂呵。
尽管她可能觉得自己这个灵魂太过冷漠。
但是,我知道。
在这个淡蓝色的冰原下包裹着,其实是一团燃烧的火焰。
答应我,我们不钻牛角尖?”
慕臻吻了我吻苏子衿的唇。
苏子衿一怔。
过了许久,她方才声音干涩地开口道,“我没有你说得那么好。”
至少,如果昨天的她不那么冷硬。
今天的悲剧很有可能不会发生。
可是,慕臻说得对。
谁也没有上帝的视角。
所有的如果,早就没了意义。
慕臻哼哼,“我的小玫瑰就是全星际独一无二的好。”
苏子衿并不觉得自己有慕臻说得那么好。
可能,这就是爱情的盲点吧。
一头栽进去,被爱情遮蔽了五感,便只看见对方的好,见不到对方的不好。
无论如何,苏子衿都对命运心怀感激。
感激,在她茕茕独行的这一路,遇见了慕臻。
窗外是明艳的夏日阳光,老槐树的树叶在风中招摇,抖落一身斑驳的细碎的晨光。
苏子衿脑海里某个画面一闪而过。
苏子衿忽然道,“慕臻,我想,我知道苏吟在遗书中提及的那棵槐树在哪里了!”
……
苏子衿之前在车上之所以一言不发,也并非全然是在伤怀。
苏子衿在努力回想,苏吟在苏吟吟在遗书中提及的那棵,小时候她陪她一起玩过捉迷藏的槐树是在哪里。
就在方才,慕臻抱着她,她看见窗外那棵槐树的时候,忽然记起了过去她带着苏吟在槐树下捉迷藏的场景。
老城区,欢喜巷的尽头。
破旧的小城公园。
头顶上是明晃晃的太阳,孩子是这个世界上最精力旺盛的生物。
一群小孩子们追逐打闹地从苏子衿和慕臻两人的面前跑过。
公园年久失修,许多设备都已老旧,布局却是没什么变化。
苏子衿按照记忆,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滑滑梯边上的那棵槐树。
如同苏吟所说,那棵槐树确实已经长大很高,很粗壮了。
小时候,这颗槐树,也就是细小的小树苗而已。
人事皆非。
苏吟还在那棵槐上标了标记,刻了姐姐两个字。
她在遗书上语气笃定,笃定姐姐一定会记得那棵老槐树,实际上,心底却没有任何的把握。
姐姐毕竟离开她太多年了。
所以,她在槐树上做了标记。
那样,就算姐姐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要她想起这个公园,看见这个标记,就不会认错地方了。
慕臻的手上,拿着他们在来的路上买的一把铲子。
苏子衿从慕臻的手中接过那把铲子,就着那棵槐树,一点一点地开挖。
没挖多久,就有一个铁盒子,露了出来。
这两天飓风天气,铁盒子早已被湿得不成样子。
苏子衿在开挖前,就已经做好了那本苏吟特意偷出来的房产证,只怕已经泡了水。
果然,苏子衿打开铁盒,里面的东西早就泡了水。
里面不仅仅只有一本房产证。
还有许多零零总总的小玩意儿。
千纸鹤、满天星、弹珠、万花筒……
“姐姐,这个纸鹤好漂亮啊!可以送给我吗?”
“姐姐,我听说折满99个星星,对着星星许愿,愿望就可以实现了呢!
姐姐,那我把我的愿望,让给你,好不好?”
“哎呀。
不算的,不算的。
我刚才手抖了一下。
姐姐,你把刚才那颗蓝色的,还给我好不好?”
“姐姐,姐姐,快看!这是爸爸给我买的万花筒呢。
我把它送给你呀?
我最喜欢姐姐啦。”
……
苏子衿指尖颤抖地,碰了碰,铁盒了,那些泡了水的千纸鹤、满天星、弹珠……
慕臻也不知道从哪里捡了个还算干净的塑料袋,撑开,示意苏子衿把东西给装进去。
不想让苏吟对她的心意,就这么泡在了水里。
苏子衿护着铁盒里面的东西,将铁盒倒扣,倒出里面的积水。
一本小本子,掉落在了地上。
有几页扉页打开了。
慕臻弯腰,替她将地上的小本子捡起,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扉页上某几行字。
“小玫瑰,我们可能得回一趟调查局。”
……
苏吟有写日记的习惯。
孙兰兰有偷看女儿日记的习惯。
常年对苏吟进行姓侵的人,不是别人,就是孙兰兰的男朋友,冯海。
苏吟曾经不止一次告诉孙兰兰,冯海对她做很奇怪的事情,她很害怕。
孙兰兰没当真,甚至很生气地把女儿给打了一顿。
后来,当孙兰兰刻意翻看女儿的日记,发现了冯海对女儿做的那些事后,更是怒不可遏。
她认为是苏吟不知羞耻,背着她勾引她的男朋友,还将这种事情写在日记本上。
孙兰兰气愤得撕毁了女儿的日记本。
一日,当苏吟放学回来,迎面就是一个掌掴。
孙兰兰把撕烂的日记本的纸屑全部洒在了女儿的脸上,大骂她不要脸,年纪轻轻就学那些下三滥的手段,勾引她的男人。
孙兰兰再一次对女儿动了手。
一边对女儿拳打脚踢,一边质问她以后还敢不敢胡说八道,敢不敢在日记本上胡写。
苏吟不敢再“胡说八道”。
她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
只是,人的情感总是该有宣泄的渠道。
苏吟只敢在学校里偷偷地写日记。
日记本也是每天在口袋或者书包里,从不会单独把日记本落在家里。
在苏吟决定和这世界告别的时候,她把苏子衿小时候曾经叠给她的纸鹤,满天星……连同日记,一起都装进了铁盒子里。
铁盒子里掉落的小本子,就是苏吟的日记本。
苏吟只用了几页,记录下母亲对她的毒打,以及孙兰兰的男友冯海对她的暴行,却用将近一半的扉页,提及跟苏子衿重逢的那一次见面。
那是苏吟最后一次记日记的时间。
苏子衿和慕臻重新回了一趟调查局,将苏吟的日记给了洛简书。
起初,调查局的人怎么也没找到冯海。
不仅仅是冯海,女儿苏吟出事后,她的母亲孙兰兰也是一直处于失联的状态。
直到,三天后。
筒子楼辖区的警方接到附近居民的报案。
原来,有居民路过一辆停在路边的面包车时,闻见一股恶。
以为又有人在车行虐猫或者是流浪狗。
就走过去,敲司机的车窗。
结果,没想到,在车内看见了两具浑身是血的尸体。
那两具尸体,就是失踪的冯海和孙兰兰。
冯海和孙兰兰均身中数刀。
冯海的肚子被捅了个对穿,肠子都露在了外面。
孙兰兰的身上也都是刀伤。
死亡时间,是在三天前的夜里,苏吟自杀前的一个晚上。
车上有一把沾有血迹的水果刀。
警方在水果刀上,发现了孙兰兰、冯海以及苏吟三人的指纹。
而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随着三个当事人的去世再无人知晓。
……
苏吟的死亡,最终被定性为自杀。
因为孙兰兰的去世,苏子衿成为苏吟生前唯一的亲人。
苏子衿从调查局的停尸房,收殓了苏吟的尸体。
尸体火化后,苏子衿把苏吟的骨灰,葬在当初她爸妈的那个公墓里。
她想,爸爸、妈妈会喜欢苏吟的。
苏子衿在墓碑前站了许久。
“走吧。”
慕臻一只手搭在苏子衿的肩膀上,苏子衿最后再看了眼墓碑上,苏吟漂亮娴静的照片,点了点头。
两人往山下走。
上了车,慕臻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是母亲慕晴雪打来的。
“哈喽。
我亲爱的大小姐。
是不是想我了?”
接电话的时候,慕臻意味深长地瞥了苏子衿一眼。
想当初,某朵小玫瑰,可是吃过“大小姐”的醋来的。
苏子衿转过头,佯装专注地看着车窗外的景色。
耳尖却是一点一点红了。
“呵。
对于一个放了长假,也没有回过一次家,打过一通电话的白眼狼,有什么好想的?”
电话那头,季封疆又开启了日常怼儿子模式。
“喂?喂?
手机好像有点杂音……”
“兔崽子!
你竟敢说老子的声音是杂音!
你这个混账玩意儿!”
“什么?
风太大。
听不见。”
电话那头,季封疆暴跳如雷。
在丈夫怒而摔电话之前,慕晴雪轻抚了丈夫的后背,总算把暴走的狮子给安抚住了。
慕晴雪从季封疆手中接过电话,“阿四。
你奶奶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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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这一生,总要有几束光亮。
上帝曾经不曾给予你的,到最后,都会加倍的还回来。
温遇和青青错过了,所以阿四走进了青青的世界,成为她世界里永不落的太阳。
青青的亲生父母从未爱过她,但是她的养父母给予了她足够多的爱。
陶夭、陶忘机和温遇,都分别填补了她父母去世后,她亲情上的缺失。
苏吟也是。
她是一直爱着这个唯一待她的姐姐。
只是可惜,她没有青青那份云起,遇见她生命的暖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