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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同衾,死同穴。
那一瞬间,他想,日后,他同他的女娃娃也要这样。
他比他的女娃娃大很多,要是他比他的女娃娃先死的话,他会带走她的,他去哪儿,都得带着她,母妃说过,她生下来就是他的。
女娃娃踩着凳子,趴在棺材沿上抽抽搭搭地哭。平日里最疼爱她的父王母妃,都没有再安慰过她一声。
他抱着手臂倚在门框处,静静地打量他的女娃娃。
眼神,暗沉的,幽深的,他看了她很久,仿佛是在确认什么东西。
王府里哀乐声停了,又响起了喜乐声,王妃的庶妹,以冥婚的形式,嫁进了镇北王府。
失去了母妃的这一年里,女娃娃成熟得很快,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只会抱着布老虎找玩伴儿的小肉团子了。
她一向懵懵懂懂的大眼睛里,有了戒备,对任何人的戒备。
她知道自己没有父王,也没有母妃了,她变得很好强,她从不在任何人面前示弱。
新入门的侧妃涂着红艳艳豆蔻的指甲挑起女娃娃的下巴,说:“王妃姐姐怎么舍得留下这么可人儿的女儿去了呢……”那艳丽的指甲却在暗处将女娃娃胳膊拧得青青紫紫。
女娃娃只盯着那个女人,不哭,也不说话。
君琛想过去砍了那个女人,可是他动不了。
场景变成了回廊里,侧妃捧着新裁的冬衣递给他:“世子将来才是这王府真正的主人,那些个下人,也太不把您当回事儿了些……”
回廊那头,是君兮冷哼一声远去的背影。
他的女娃娃讨厌他了。
他没日没夜守在她房门外想见她,那一扇檀木门,那几个手持棍棒守在门外的家仆,隔绝了他的奢望。
怎么办?他的女娃娃长大了,却一点也不喜欢他了……
他得变强,强到任何人都没法抢走他的女娃娃,他去了军营……
每次回府,他的女娃娃只让人给他送残羹冷饭,侧妃却派人送来大鱼大肉。他命人把侧妃送来的东西全扔了,他一点一点,吃完女娃娃让人给他送来的残羹冷饭,有如食髓知味。可惜这一切,他的女娃娃都不知道。
她讨厌他。
女娃娃已经不再是当初的娃娃,她长成了艳冠京城的聘婷少女。
有人……要抢走他的女娃娃了!
一种痛,跨越了百年的光阴,一丝丝蔓延在心房。仿佛那颗心腐烂、腐朽,那痛也不会停下!
红色,视线里全是刺目的红,唢呐声,锣鼓声,吵得君琛耳膜几乎要炸裂。
大红的喜轿停在了王府门口,媒婆扶着顶着红盖头的新娘上了喜轿。
风轻轻掀起喜帕的一角,君琛看见了君兮那张美绝人寰的脸,没有喜色,也没有悲悯,木然的,好像又是一个瓷娃娃,一个长大了,不会哭,也不会笑的瓷娃娃。
高头大马上的新郎,他看不清模样,却知道不是自己。
是谁,那个人是谁?
嫉妒,仇恨,藤蔓一般在心底疯长。
仿佛一眨眼间,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亘古时光就此静止,而后一个吸气吐纳间,又是千百年光阴从指缝间流过。
“桂花帐子高高挂,十彩被子铺满床;
鸳鸯枕头床上放,绫罗绸缎装满箱。
春雨浓浓育新苗,鸳鸯戏水配成双;
大红枣子撒几把,明年添个状元郎……”
是喜娘在唱。
缠绵尖锐的痛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席卷而来,君琛觉得自己像溺水的人,一瞬间呼吸都变得困难。
胸腔剧烈地起伏,钝痛,无法形容,难以形容的,尖细有如凌迟般的痛,搅烂了肉,又钻入了骨,叫不出声,喊不了疼,身子剧烈地痉挛。
君兮——
君兮——
君兮——
所有的执念只剩下这样一个名字,刻入骨髓,揉进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