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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随着赵天煜,一直到了门口。
赵天煜走到门口,回身道,“娘娘请留步,天煜改日再来看您。”
“好。”德妃娘娘点头,看着他出了殿门,这才回头,看着愣愣回不过神来的庄秋玉,长长一叹。
忽然,一宫女拿出一件披风来,德妃娘娘忙道,“哎呀,玉儿,天煜的披风忘记拿了,这外头风大,你赶紧送过去给他。”
说着,拉过宫女手里的披风,就塞到了庄秋玉的手上,将她往门外推,“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啊,今晚风大。”
“哦哦。”被姐姐催的,庄秋玉一时也蒙了神,完全忘记这还有宫女在,完全用不上她的,但她还是傻愣愣的抱着披风,就急急的追了出去。
看她急急跑出去的背影,德妃揉了揉太阳穴,扶着宫女回内室,这一顿晚饭吃的真是太累了,能帮到妹妹的,也仅于此了,其他的,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吧。
一个妹妹,一个养子,真是比亲生的还要让她操碎了心啊。
外头,风果然很大,又加上是跑着的,那冷风刮在脸上,庄秋玉觉得跟那刀子割似的,好在,赵天煜才出了福寿宫,并未走远。
“煜哥哥,你且等等。”这些年,她苦守家庙,日子清苦,身体大不如前,才没跑多少路,就喘的不行。
赵天煜顿住,低头看着弯腰大喘气的女子,眉,轻拧,“何事?”
声音淡漠疏离,庄秋玉心里头的委屈又一点一点渗出。
将披风递上,她嗫嚅道,“你的披风,忘了拿了。”微微扬起的小脸,水雾清澈的眼睛,直瞅着他,含着那一丝幽怨,还有期盼。
“这不是本王的。”赵天煜没接。
庄秋玉一愣,不是他的?那……再一想,他刚才进屋时,的确未穿披风。
“我,我……”她懊恼地唔了一声,脸红得不像话,“娘娘说,是你忘记拿了,所以让我送给你。”
又是姐姐想要撮合她跟煜哥哥想的法儿吧,怪只怪她傻,竟没想到这披风根本不是他的。
他一定又以为自己是借口来缠着他的吧。
“回去替本王谢谢娘娘,说让她费心了。”赵天煜看了她一眼,道,轻声低沉,“告辞。”
转身就走,没有多余的话。
庄秋玉站在原地,捧着那做工精致的披风,一时不知所措,就那么眼睛直直的看着他的身影渐行渐远。
恍惚间,视线模糊,他的身影亦跟着模糊。、
心,骤然间难受的快要窒息一般。
她不要。
“煜哥哥。”她突然大声喊了一声,使出吃奶的力气一般,朝他飞奔了过去,就在两个下人的面,重重的从身后抱住了他。
“煜哥哥。”脸,贴着他的背,鼻端,萦绕的竟是他的气息,心里突然酸楚的厉害,一股热泪顺着眼角滚落下来。
两个随从识趣的自动避开。
赵天煜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没做声,但却拎着她的胳膊,将她从自己的身上拿开。
“不,煜哥哥。”她一把握住他的手,抬起的眼睛里,蓄满了泪花,楚楚可怜。
这些年,除了与他解除婚约那一次,她哭的差点死过去,后来,她很少哭,哪怕她常常的想哭。
可今晚,她受不了了,那眼泪更是控制不住般往下掉。
“你别走,煜哥哥。”她哀求的看着他,声音颤的厉害,“煜哥哥,你知道吗?这些年,我有多想你,呜呜。”
赵天煜挑眉,眸底最深邃处,不可见的清寒,脸色却如常。
“庄姑娘,夜凉风大,本王派人送你回去。”
“不,煜哥哥,别赶我走,这些年,我受够了,没有你,我生不如死。”庄秋玉紧紧的抓着他的手,生怕他突然甩下自己跑了似的,急切的说着,“煜哥哥,咱们重新开始吧?玉儿都二十七了,我真的等不了了。你也是,对吗?煜哥哥你也是爱玉儿的吧?不然,为何这些年,你不肯娶妃?不肯让任何女人靠近?我知道,你心里仍旧装着玉儿的。那么,你有何必惩罚自己,惩罚我?难道我们真要这样残忍的过一辈子么?煜哥哥,带我走吧?如果可以,我宁愿从不是庄家人,煜哥哥,咱们找一个没人的地方,我给你生孩子……”
庭院静静,唯有女子一声一声凄楚可怜的哀求声,还有冷冷嗖嗖的风声一声一声刮过。
“庄姑娘。”浓沉的夜色下,他微微俯首,幽深的眼底看不出什么情绪。
但这一声庄姑娘,让庄秋玉所有的期许都被冻结,她凌乱地眨眼,屏住呼吸:“煜,哥哥。”
男人淡粉色的薄唇,浅浅地勾了起来,边盯着女人,边露出了点不明的笑意,眼尾修长,竟带了几分邪气。
“庄姑娘,你哭成这样,本王实在不想再伤你,但是,有些话,本王还是得重申一遍,与你,本王从未有过非分之想。”
换言之,就是一切都是她的非分之想而已。
庄秋玉脸色惨白如纸,嘴里呼出的气,一口一口,霜成白色,眼角的泪,又骤然滚落,好不甘心。
“为什么?”他要如此待她?
“强扭的瓜不甜。”赵天煜和煦清润,笑了似的,“庄姑娘是个聪明人,不会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吧?”
所以说,她是在强迫他?庄秋玉几乎喊了起来,“那当年,你为何答应与我成亲?”
“是本王亲自应下的么?”赵天煜嗓音沉静,缓缓道来,“当年本王不在京城,回京之后,父皇便说有了这么一桩婚事。”
那时他的确不在,可,后来他不也没否认。
庄秋玉不甘,“你不也默认了么?”
“但最终的结果,你是知道的。”赵天煜一针见血。
庄秋玉只觉得心口被狠狠扎了一针,“所以呢,你是想说,从头到尾,都是我在自作多情?你从来,哪怕一分一毫都没有喜欢过我?”
赵天煜微微蹙了下眉,坦诚的摇了摇头,“也不是,庄姑娘纯真善良,那段时间,本王的确当你如妹妹一般。”
“妹妹?”多么可笑的字眼,他竟然当她是妹妹?
“你知道,我却并不当你是哥哥。”
“所以,本王很多年前就奉劝过你,迷途该返。”赵天煜轻呵了一声,嘲讽中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压迫感。
庄秋玉只觉得心口像堵了块石头,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她想反驳,却找不到话,因为一切都如他所说。
他的确劝过她不要将时间浪费在他身上,甚至,在知道她的爱意之后,竭力的避开她。
可她一直以为,这只是因为他对她庄家女儿的身份有所忌惮罢了。
“那么,这些年都是我活该?”等了多少年了?十四到二十七,十三年啊,庄秋玉都不敢相信这个数字,她竟然等了这个男人十三年,可换来的却是他的一句‘从未对她有过非分之想’?
好生滑稽,好生残忍啊。
“赵天煜,你竟这般对我?”泪珠儿像结了冰一般,让她觉得眼睛好疼,疼的几乎看不清楚他。
赵天煜盯着她,视线沉然若水,“所以,再次奉劝你一句,迷途该返。本王不会再有心情听你第三次哭诉。”
这就是永久的和她划清界限了?庄秋玉瞬间不顾形象的嚎啕起来,“赵天煜,你凭什么?我庄秋玉到底有什么地方配不上你?你如此嫌弃我?我等你十三年,难道在你眼里,什么也不是吗?”
“本王有跟你说过,让你等了?”赵天煜目光沉沉若水。
庄秋玉张着嘴,没法说话,脸孔煞白,只抓住了一点,“可我等你这些年,你就一点不感动吗?你非要如此心狠吗?”
“所以,本王在此听你哭诉至此。”赵天煜敛眉,认真而实在的盯着她,“长点心眼吧,再等十三年,到时你哭都找不到地儿去。”
庄秋玉的心碎成了一片一片,这不是她的煜哥哥,她的煜哥哥不会如此狠心对她的?
眼前这一幕根本不是真的,不是……
她捂着脸,飞快的转身跑了,想将刚才的一切全部抛到脑后。
如果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她不会追出来。
宁愿活着那虚幻的梦里,也总比再次听到他绝情的话强。
看她离去的背影,赵天煜目光深邃如夜,看不出情绪。
一旁,安子和邓冰两个,看他满身阴沉之气,也不敢近前,只远远的站着,不时无奈的互相看一眼。
其实,他们都觉得庄三小姐挺好,也挺无辜的,主子爷这些年孤身一人,也确实需要个女人来照顾。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爷该不是真喜欢那什么吧?”邓冰突然凑近安子耳边,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安子没好气的一巴掌拍了他的脑袋,“滚犊子,爷是纯爷们。”
只是,爷洁身自好,不像那些凡夫俗子们,随便什么香的臭的女人,都能往身下压。
爷这方面特洁癖。
但安子也担心了,毕竟爷都三十多岁了,普通男人这个年纪,儿子都要娶亲了吧?
爷这样的男子,若一辈子没个女人,不能享受一遍那鱼水之欢,是不是也忒暴殄天物了点?
回到碧霄宫,徐二早早的候着了,眼神带了那么点探究的古怪的味儿。
“什么事?”赵天煜径直给自己倒了杯茶,轻抿了一口,问。
他声音沉沉,透着些冷,身子侧着,逆光处看不见那双深邃的眸子底部。
这是心情不好?徐二蹙眉细细打量着他,心道要是好了才有鬼呢,“得到消息,北越宫乱。”
“嗯。”这已经不算第一手的消息,赵天煜已于半月前便得知此事,北越太子突然被废,三皇子萧亮登上太子之位,并且开始辅助北越帝处理朝政。
徐二知道这不是新鲜消息,忙又道,“你知道吗?据我得到的可靠消息,三皇子萧亮用药控制了北越帝,一夜之间,对皇族子弟大开杀戒。太子不但被废,只怕早已命丧。哦,好好好,我要说的也不是这个。”
看赵天煜投来的不悦眼神,徐二自己拍了嘴巴一下,该死,这几日跟杜云锦那丫头在一处常了,竟也变得婆婆妈妈了。
“北越帝最疼爱的小皇子萧颜,于宫乱那晚失踪。现在暗地里有好几批人追查这小子的下落,咱们大晏也有。”总算说到了正点上,说完,徐二长舒一口气,也将赵天煜喝过的那杯子,不管不顾的端起来,一口喝尽剩下的茶,喝完,惊喜不已,“五哥,什么茶?这样好喝?送我一些呗?”
赵天煜嫌弃的看他一眼,“杯子也拿走。”
“杯子?”他不缺杯子,不过,很快就明白过来,他碰了人家东西,被嫌弃上了。
徐二心中委屈,“五哥,我不就喝了一口么?至于么,连杯子也不要了?那我还碰过你的手呢,你怎么不连你的手也一并切给我算了?再说,你也不能有气就作践我吧?依我说,庄三小姐就不错了,当年的事真怪不到她,她也是被人利用罢了。你连德妃娘娘都能当母亲一般的孝敬,怎么就不能原谅这姑娘?我瞧着她今晚,实在是有点可怜。”
看他越来越沉若凉水的脸,徐二瘪瘪嘴,干笑,“我真不是故意的,他们说你去德妃那儿了,我就想去混口饭吃,谁知,会撞见你跟庄三小姐抱在一起的一幕……啊,没抱,是她抱你。我不想偷看的,但是,就怕五哥你一时把持不住,毕竟,那么多年没有女人,你就不……哎呀,五哥……我也怕你一不小心掉进火坑里啊。”
“带着杯子,滚。”赵天煜直接将这啰里八嗦的男人给踹了出去。
徐二在窗户底下哀嚎,“那小子查还是不查?”
“查。”赵天煜丢出一个字,将窗户关了起来。
——
昨晚的风刮了一整夜,似乎半夜还飘了点雪花。
早上,杜云锦推开窗户一看,外头地上都潮了,屋头墙角还有未化的雪白。
呼吸一口,热气袅袅,颇得趣味。
“锦儿,起的这样早?”张氏一如既往的早起,正在打扫院子,看见杜云锦趴在窗边,孩子气的吹气玩,不由笑了。
杜云锦双手托腮,看着屋角那一丁点的雪,忙道,“嫂子,那个别扫啊。”
好容易看到雪了呢,在现代,她生活在气候温暖的南方,很难得能见到雪的。
张氏不解,道,“都上冻了,现在也扫不掉,不过,你留这个做什么?”
“好看呗。”杜云锦笑着跑出了门,蹲到墙角下,双手捧了一捧雪,看着那雪白干净的雪,忍不住放到嘴边,伸出小舌尖舔了一口,哇,真凉啊。
入口即成了凉丝丝的水,纯净的了不得。
“多大了,还喜欢玩这个?”张氏好笑,继续扫她的院子。
杜云锦等着手里的那雪一点一点化成水,然后,才兴冲冲的帮着张氏去做早饭。
天冷,孩子们都爱睡懒觉。
早饭好了,只有坠儿起来,不大好意思的挠挠头,“小姐,下回你喊坠儿起来做早饭吧。”
“没事,你跟礼儿一样,都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多睡觉才长的好。”杜云锦笑着捏了捏她发红的鼻头。
她没有封建的等级观念,打心眼里早已将这个小丫头当亲妹妹一样对待了。
坠儿眼圈一阵发红,突然哽咽道,“小姐,你对坠儿真好。”
“呵,所以呀,你以后可要加油哦,跟着礼儿他们一起读书认字,不许偷懒。”杜云锦道。
杜云礼还有喜乐两个还在被窝里不起来,张氏便留了早饭,然后,盛了些她们三个人吃。
落座后,坠儿犹沉浸在杜云锦对她对好中,总觉得现在的生活就跟做梦似的,不,比梦里的还好。
想她自幼失了双亲,跟着哥哥嫂子长大,哥哥是个木讷的,一切事务都听嫂子的。
嫂子原待她不错,可是,后来,侄子侄女陆续出世,家里吃饭的人多了,便越来越难了。
所以,她被卖了也在情理之中,她也并不怨嫂子,她知道,被人带走的那天,嫂子躲窗户后哭了。
后来,她辗转被卖了几处,因为年纪小,干活也不怎么利索,经常挨打不说,还吃不饱饭。
直到被小姐买回去之后才好了点。
秋兰和青儿姐姐都对她不错,平日里也没什么重活让她做,只做些跑腿的活罢了,每日还能吃到白米饭,管饱。
那样的日子,她一度以为就是天堂了。
可如今,她发现,原来还有比天堂更美的生活。
自从离开了沈家,她以为大概要跟着小姐受苦遭罪了,虽然她根本没有嫌弃过,但害怕还是有的。
她怕饥饿,怕寒冷,怕一个人死在外头没人收尸,更怕被人欺凌毒打。
然而,一切都没发生。
小姐待她亲如姐妹,从不许她自称奴婢,什么好吃的好穿的,总少不了她的一份。
如今,还让她跟少爷一起读书认字,甚至,还教她医术。
坠儿都不知道如何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她想,是不是自己之前的苦难人生,才换得如今这幸福的生活?
“坠儿,你怎么哭了?”看她那泪珠子不断的往碗里滴,张氏奇怪的问。
杜云锦也吃了一惊,“怎么了?难道让你读书认字,害怕了?”
在现代,学业压力大,可是有不少的孩子有厌学症的,甚至,有的小小年纪,不堪学业压力自杀的。、
这丫头该不会也怕夫子的戒尺吧?
“不不不,小姐,我愿意读书认字。”坠儿忙摇头,突然,放下碗筷,起身,双眸感激的看着杜云锦,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唬的杜云锦一跳,“坠儿,大早上的不带这样吓人的。”
她忙拉坠儿起来。
坠儿却抓着她的手,猛摇头,“不,小姐,你听坠儿说。坠儿从小无父无母,跟着哥嫂长大,五岁的时候被卖了,中间换了五六个主子。小姐,坠儿不想说以前受过多少苦。坠儿想说,坠儿长这么大,只有小姐对我这么好过,好的,让坠儿都觉得,你就是坠儿的再生父母,比我亲爹娘还亲……”
亲爹娘?杜云锦汗哒哒的,这丫头,果然还得去学习,说话说的,她年纪也不大啊。
“我知道了,你感恩呗。”杜云锦将她拽起来,按坐到椅子上。
张氏也笑了,“你这丫头,一会哭一会跪的,还真是吓人一跳。”
说实话,开始,她还真没当坠儿是杜云锦的丫头,只以为是妹妹的,后来坠儿自己说的,她都不敢相信。
自古尊卑有别,哪有对丫头像亲姐妹一般的?
并且,她瞧的出来,杜云锦对她好,是发自内心的好,并不像寻常人家的小姐,对下人也有好的,可是,那种好却是居高临下的,一种施舍的恩赐的好,是要让下人感恩戴德,图回报的。
所以,张氏对杜云锦是越发的喜欢,也真真的将她当妹妹一样看待。
坠儿也破涕为笑,眼睛带泪含笑的看着杜云锦。
杜云锦塞了口菜包子到她嘴里,笑道,“好了,快吃,一会跟我去铺子里,帮你四梅姐干活去。”
“嗳。”坠儿应的脆生生的。
能帮小姐干活,能让小姐觉得她是有用的,就是她最幸福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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