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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清漪微笑:“何为叛教?你既没有不敬教主,也未残杀同门,更没有反天另立。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但是大道三千,谁又能说弟子所悟之道便一如其师?不然盘古三清本就是一家,同师于鸿钧道祖,可是三清教派却大有不同。所谓大道无垠,依朕来看,你若得你之道,并非教主教育的失败,而是你已经出师了。西方二圣之所为,朕虽不齿,但若是朕在那般走投无路之下,亦不能保证,会不会使诡计。西方教义虽然残缺,但是其中‘大慈大悲,渡己渡人,众生平等’确实高妙,若是其中精华教义能更加完整,转而传于东方,也能解东方众生之苦。”
门户之见,有时是有必要,但有时却又很愚蠢,便如后世儒家,早期也教出兵家、法家的能人出将入相。后世顽固食古不化的儒教,反而难有大师出现。
……
清漪转而去寻了上清,陈述了她自己对于此次武王伐纣的感悟,上清为众生截取一线生机,本是慈悲,也不禁深思。
“如今再说来,显得矫情,我当初一心只想我玄门精英得以保存,可是武王伐纣之杀劫便不是应在阐、截二教身上,也要应在别人身上。众生平等,身于红尘,谈何容易。西方教教义虽然激进,也有可取优点。”
上清悠然传灵茶于妻子,脸露淡笑,说:“当年我初闻你所念经文,与现在你所著的《大荒心经》可是有所不同。”
当时上清已然成圣,她克服心魔,口中念经,旁人听不着,他却听见了。但夫妻相伴多年,上清从未追究过。
清漪不禁尴尬,说:“你想知道?”
上清淡笑:“若无妨碍,或可一听。若有妨碍,不听也罢。”
清漪长长叹了口气,她从前穿越从未告诉别人,但也因为她是凡人,怪力乱神,只怕会自寻死路。
“可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妨碍。我所念的确实是佛经,心魔难除,佛经是种很好的应对之法。但我是玄门中人,著写《大荒心经》自然是道佛合一,有所修撰。”
“门户之见,本来难除。可是,倘若修改,难达玄空之境,对修士效用便有所局限了。”
清漪不禁苦笑,说:“此时,我也明了。你不问我为何有连西方二圣都没有的经文吗?”
上清道:“若不是时机,不说也罢。但是此次量劫,依你之计,我教门保全,却要谢你。”
“你我之间,谈何谢字。”
上清微微一顿,却道:“我并不想你为我做这些。”
“为什么?”
“因为……我想你多陪我几千年。”
清漪眼眶不禁有些湿了,作为大能修士,对于因果和缘分看得比谁都明白。不知何时结束,但它确实是会结束的,就像狐仙报完恩,生完孩子,了结红尘,总是要回山修炼一样。
“多宝的事,你有何打算?”清漪岔开话题。
“教门有别,万法却相通。他的机缘已到,不在我教,若能造福苍生,我又何至于为一己之私误了他和苍生的福分?”
“你真舍得?”
“你若无此意,又怎么会来找我说?犹记得我初立教成圣之时,你来道贺,你我二人便有论道。你说‘立教而兴,兴教而衰,衰而破立,劫未必不是缘’,此箴言当真精妙。我立教初心,教化苍生求得生机,初心不变,教义永存。教化苍生求得生机,又何尝不在阴阳变化之中?我之教化是一线生机之‘可为’,西方教乃是外物皆空而不可为,是以只求心。这天下苍生,三六九等,其‘心’,不正是唯一可以‘平等’的吗?我截教与西方教看似对立,可又何尝不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辅相成,一如太极。况且,我便不信,在西方教,法力的高低是光修心可达到的。”
清漪微微一笑,两人对视,其心自明。
上清便和多宝有一次闭关深谈,清漪并没有参与,两人出关之后,就已下了决心。
……
老子仍然秉持太上忘情,而元始天尊却对清漪和上清对多宝人选择颇有微词,在一票弃权,两票赞成一票反对之下,多道要开始了他人生的新副本。
清漪也防着西方教二圣会使什么下流手段,但派遣瑶姬和清涟往西方走一趟,西方二圣可不会接纳女弟子。
准提、接引接到上清和清漪的联名署信,一看内容,不禁狐疑:“你们是不是设下什么陷阱,引我们去好暗中下手?”
“你们爱信不信!反正机会是给你们了,你们不来,西方教不兴,可就不能赖我们了。”清涟本是有身份的人,清漪不过是想让她多积些功德也多多历练得来机缘,这才派她亲来。
接引道:“玄门会这么好心?”
瑶姬道:“我听陛下说,多宝道人与西方教有缘,上清圣人自然是怜惜首席大弟子,不忍他失了机缘,这也是西方教的机缘。是天帝陛下和上清教主何不成人之美?”
准提道人心想,天道之下,圣人不死,他们见机行事,也未必会着了道。
“你们回复上清与天帝,我们定准时赴约。”
“师弟……”
“教门为先。”
于是准提、接引再去东方,此次会见地点在天庭。准提、接引做足了心理准备东方玄门和天庭再合起来阴他们。没有想到天帝还是在灵霄宝殿款待他们,像是之前与他们恶怼的不是她一样。
老子和元始根本就没有来,老子不问世事,而元始心中还有疙瘩。
佛门不饮酒,饮罢天庭仙茶,上清就朝多宝示意,多宝出列,朝二圣施了道礼,说:“两位圣人,贫道觉得与西方教有缘,愿入佛门,不知两位教主,可愿收留?”
准提、接引就像是穷鬼突然真中了五百万一样,一时不敢相信。
接引道人道:“这里可是天庭灵霄宝殿,这里说的话可是要算数的。”
多宝道人说:“众生皆苦,我佛慈悲,贫道入佛,渡人渡己,还望两位教主的多多指教。”
上清道:“本座已经同意多宝投入佛门,若两位教主会接纳,你们便要答应,好好培养,西方教真能成为渡人渡己的正道。”
准提、接引岂有不答应的,就差上前拉了多宝来摸一摸,这是第一个好苗子了。多宝可是截教的教主之下第一人,资质和心性岂有不好的?而他此时也有大罗金仙修为。
西方教收人,也就欠下东方门好大的因果了,这时没有量劫,截教尚兴,因果不可能被炮灰掉。
多宝泪流满面拜别师父、师娘,要跟着准提、接引远走西方,清漪也不禁不舍,应该说些感人的话,可是出口却是:“准提、接引,多宝曾是我们的徒弟,今后是你们徒弟,你们教导西方功法可以,但要是强迫他搞基,我也是不会同意的!”
说着,擦了擦眼泪。
在场人除了上清之外无不讶然,没有听懂,上清却上前拉了拉了她的手先行离开了。
上清接人拉着飞遁,一直落到蟠桃园中,当初两人共同“看片”其实也是在蟠桃园附近的仙灵池。
清漪还在伤感,上清也未必舍得,但上清故地重游,有意携她去共浴。
清漪却突然感觉整个身子打个激淋,她一把推开他。
“夫人!”
清漪整个身体都震动起来,灵光环绕,附近更是受到异样灵气而仙脉仙草以可见速度长大。
清漪化为一条金角白龙,龙吟九天,似整个天庭的灵力都涌向她。
她在空中盘旋几个时辰,忽见九天落下劫雷,但是对她的杀伤力却是不大。
一共降下九道劫雷,过后一声龙吟,威震三界四海八荒。
忽见天空混元玄龙身影一晃,从其口中又吐出一条几近一模一样的金角白龙,只不过原来那条白龙身上还有点雷劫之伤。
那条分出来的白龙落地后,原来那条却还在天空,天降功德,龙身伤势恢复,身上龙鳞更加充满灵光。
此时四海八荒修士都能感应这股强大的力量。
清漪化为龙身在天空盘旋,实是身体异样,之后分离出一尸又感应出天道。
这个过程实在是久到还在回西方路上的准提、接引嫉妒。这才叫成圣,他们的那个叫“经济适用成圣套餐”。
清漪在天空许久,再落于地,化为道身,全身轻松。
“恭喜陛下功成圆满!陛下万寿无疆!”
天庭,人间,仙门洞府的修士无不下拜恭贺。
天帝陛下成圣了!
从来没有一个天帝是圣人的,那么这位陛下难道是要永世为帝了吗?
上清走到她面前,还没有来得及说得上话。
清漪新的斩尸已然上前:“拜见本尊!”
清漪定睛一看,此神女也是仙帝修为,而她相貌与她像了九成八左右,若不是站在一起与现在的她对比,很难辩出不同来。
清漪心中一派空明,此时已与从前的自己告别。
“你是……自我?”
那斩尸微笑,点了点头。
“还请本尊赐名。”
“既然是‘自我’,就叫‘金漪’吧。”
“金漪多谢本尊。”
上清也不禁看向她,洪荒能斩‘自我’的修士只有鸿钧。就算是老子精修太上忘情道,也斩不下‘自我’。不都是先斩善、恶两尸的吗?
清漪忽得玄妙,原来斩去“自我”是这种境界。她早不是原主那样的自我,现在看透苍生皆苦,思己当初认识的局限,跳出自我的圈圈,两重自我叠加,就一举斩下“自我”,此时她的境界已到达全新的高度。
斩下二尸,她的天帝身份和功德又足以令她成圣了。
此时圣人修为,她的“学历”已和三清持平了。上清素来淡定,但也不知斩下“自我”的清漪会有何不同。
清漪冲他微微一笑,那目光更加通透,她与他携走远去。
“未料及你一万多年的修为便能斩下二尸成圣了。我斩善、恶两尸可也花了几十万年,而你却斩下‘自我’。”
清漪微笑道:“你未斩去‘自我’,我们才有缘分。人人都羡斩三尸,道祖斩下三尸,从此合道,长居紫霄宫。”
上清不禁深思。
“你言之有理。”红尘皆抛,就在三十三天之外了。
清漪斩去“自我”,自然是对“道”的境界的提升,但在此时她还感觉到“她”不在了。心下不禁暗自称奇,但此事也不好与上清透露。
……
清漪于寝宫召见金漪神女,她的斩尸。
金漪拜见后被赐座,看到这个比清涟、紫璇更像自己的女修,清漪是心生异样的。
“是你。”
“是我,也是曾经的你,可你却不是我了。你的任务完成了,我已无法阻止你。”
赵清漪穿越,原主灵魂溶于她的灵魂中,赵清漪才能接收她的一切,记忆和身体。但是世上除了身死或系统将她抽离之外,在仙道位面还有一种方法,就是斩尸。
清漪穿越以来,一再跳出“自我”的限定,自卑孤僻的大荒山大公主,恶毒心魔缠身的怨妇,玄门高手,御极洪荒的天帝,直至她现在已能超脱“玄门”眼界。她斩去“自我”,将原主的灵魂也一起斩去,原主的灵魂现居于“金漪”身上,与清漪过去种种的“自我”溶为一体。
“如此,我倒不知如何面对你了。”
金漪道:“谢谢你,你给了我新生,我虽然不光明磊落,可是我也真正将我自己完全让给你了,我的名字,我的身份,我的血统。”
虽然她才是原主,可是今后她只能以天帝斩尸“金漪神女”的身份生活。
清漪忽道:“你有何打算?不会去抢妹妹的男人的,对吧?”清漪可也担心,毕竟是自己的斩尸,她做那种事也是丢自己的人。
“我就永远只有那点出息吗?”成圣之前的一切,原主与她同在,自然最能感受她当时的境界,又怎么会再纠缠玄青呢?
金漪道:“我要回大荒山,女娲道统总要传承下去,不能指望清涟。经历白瑶作乱,大荒山一干妖修也确实不像样,该整整了。倒是你,你要走吗?”
清漪知道这时她完全“自由”了,任务完成,原主也不好意思再赖了。如果她要走,只要她愿意,无人可以阻止。
清漪说:“我已经来了几千年,又何差再过几千年?”
金漪一切明了,微笑道:“四大皆空,谈何容易?你可是天帝,与上清又是灵魂知己道侣。”
清漪浅浅一笑,能多陪他几千年也好。到了他们这样仙阶修为的神仙,对情爱的执念并不足以成魔。
可是淡中自有浓意,真正面临困难时,他们一定是可以将背后交托对方的人,也没有凡人的背叛。
……
金漪信步瑶池边,忽然遥望玄霄宫,却是当初做梦都想步入的地方。她因为情爱,忘记了责任,忘记了自己的尊贵,人自贱而后人贱之,堂堂女娲之女竟然落迫到那般地步。
忽听身后一人唤道:“陛下……”
金漪浑身一震,复又释然平定,转过头去,眸中到底多了一分复杂。
那是一个风采绝世的玄袍男仙,不是玄青是谁?
金漪看他的时间有点久,让玄青生出些侷促。
“我不是她。”金漪轻轻说,“我是金漪,天帝斩尸。”
玄青微微有些失望,却又讶异这世间竟有像到如此地步的人,便是斩尸,也是极致了。
“见过道友。”
“……你和清涟,好吗?”金漪忽问,其实她应该知道,只是想问一问。
玄青道:“我身有要职,又忙于修炼,到是有几年没有见她了,她现在带孩子们回大荒山修炼了。”
金漪淡淡点了点头,又说:“我也要去大荒山了……天帝将洞府赐于我,命我管理大荒一脉。有缘再见。”
说着化为一道金虹而遁走,玄青生出些淡淡怅然。
她不是天帝,可我为何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
……
清漪成圣,对三界的统治更加令所有修士敬服。经过武王伐纣时期,天庭担任职务的不少修士有所领悟,而去闭关,有一半神职都有新人担任。
此时三界太平,便是与道共存的魔也不敢轻易出来,魔君刑天自知绝不可能是天庭的对手。
多道投入西方教后,转入轮回,投胎成为“释迦牟尼”,以凡人之躯修炼佛心,抵达灵山,重新归位,准提、接引册封他为“大日如来佛”。西方教有了“大日如来佛”后,教中经文日溢丰富,“大日如来佛”将西方教义四十八宏愿、《大荒心经》结合自己在人间所经劫难、所见苍生之苦都结合起来,写出一卷卷佛经。
西方教座下的弟子们读了“大日如来佛”的经文,修为境界一日千里,西方教弟子走出灵山传教,信徒万千,佛寺香火缭绕。
人人口念“如来佛主”,而少有知道准提、接引才是教主。准提、接引看到这一个顶百的徒弟,他们只要完成对天道的承诺,并且西方教大兴,也就不加限制他了。
宏愿虽然伟大,先天根骨也绝佳的西方二圣自己都读徒弟写的经文,读透经文再修习他们原来的功法,只觉奥妙无穷。
西方人人修佛,倒真的比人心险恶、战乱不休的东方幸福指数更高,实现了普渡众生。
之后,如来佛前往天庭赴清漪的寿宴,又遇上阐教的慈航、文殊、普贤,他们的境界修为已至瓶颈,可是听了一次大日如来的经文后,竟然豁然开朗。
……
武王伐纣之后,人族气数越发强大,一般妖精已经很难抵抗王气,而神仙也被天条约束,不得参与人间争伐。清漪知道自己可以离开,却贪这一世缘分,天庭自己没有神仙争斗上的压力,就拉着上清游戏人间。
几千年于上清这样的百万岁的神仙来说不过是瞬间,他明白清漪的意思,也息了近千年闭关的心思,只陪着她。
还是因为阐教三大弟子叛教,元始天尊大怒,差点要了三个弟子的命,他们才出面说和。清漪建议元始天尊抽他们几鞭子,再化去他们的修为,临到关头,元始天尊却生悲意,扔了鞭子闭关去了。
西方教几乎全由大日如来做主了,慈航、文殊、普贤拜在大日如来门下。
西方教又得高手,西方二位教主自是高兴,这么满腹诡计的两位教主现在对“大日如来”就像是现代的中国式父母供着小祖宗一样。
清漪与上清一直在人间游历,愿意跟随他们当个脚力的妖族修士能饶天庭一圈,不过清漪还是挑了玄青的一个侄孙,睚眦的孙子,别看辈份小,年龄却不小。她也就骑上白龙马了。
到了大唐时期道、佛两教都十分兴盛,但随着人族的发展,天数有遍,原本的人界却是与别的位面的世界打通融合,人间发展渐渐脱离神仙的影响。人狠起来可比魔强大多了,魔的影响还不如神仙。
……
三千年弹指一挥间,已是民国时代,人间在战火中将要涅槃出新的时代。
清漪站在古老的城墙上,看它如一条巨龙伏卧在峰峦,在青天白云下蜿蜒伸展,充满着亘古博大浩渺气象。
她轻轻抚过这充满历史记忆的墙石,落下一双泪来。
上清眼眶也湿了,自从到了这个东方屈辱的时代,她情绪很不一般,看着华夏浴血重生,她即悲且喜。
上清也猜到了,他也早就算出,其实他们之间早就红尘已了,可他不会说出来,但想她能再陪自己多一年也好。
上清将她抱进了怀里,她已泪流满面。
上清抱紧了一些,说:“成圣也不能改变吗?”
“……不能。”清漪看向古老的京城王气渐盛,含泪微微一笑,“我来自那个时代,它终于来了,我就该走了。”
他像是了然了,擦去她的泪,说:“你要回家了,应该高兴。”
“我……”
“我会忘了你的,你放心。”但是他的眼睛却深沉无比。
“好,一定要说话算话。”
她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他浑身都在颤抖。
似乎听到京城传来的礼乐,一个震撼世界的声音将要发出来。
她离开这个她眷恋数千年的怀抱,手指却还交缠着。
远方传来了那个庄严的宣告,她看着他笑。
他回以微笑,却落下了他百万年来第一颗泪。
“我爱过你,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