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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纳兰舒容说道:“商场沉浮,变动太大。为保自身,你只能与赵氏签订一年的约书。你想做的事,大可在这一年内完成。若是时间太久,便会连累自己。”
宋妍儿皱了皱眉头,似乎对这一年的约书有所不满。她知道这铺子有潜力,只签一年恐怕有些少。可是既然纳兰舒容说了,她只能当面应承。
看见宋妍儿答应,纳兰舒容继续开口说道。“我说过,做人要独立。所以我不会平白无故的帮一个人,你也就别怪我要分走你赚来的钱。”
宋妍儿赶紧摇头道:“姐姐说哪里的话,我原本就是打算把赚来的钱全部都给你的。你能要一半,已是对我的眷顾了。”
“好,品宁,从店家要纸笔来。”纳兰舒容开口说道。她虽然觉得宋妍儿可怜,却也不代表她会因为同情她而帮忙。这辈子,她的所有付出,都要有所回报才行。
宋妍儿倒也丝毫没有犹豫,而且还当着纳兰舒容的面,特意拟了另外的一份约书,上面写明了每月上交五十两等字样,显然是打算找赵氏签字用的。
“好,附耳过来吧。”纳兰舒容签完了自己的那份约书,冲着宋妍儿说道。宋妍儿赶紧把耳朵凑了过去。二人说了片刻,宋妍儿的脸上早已眉开眼笑。
“好了,品宁,送一送吧。”该说的话都已说尽,纳兰舒容也不想多留宋妍儿。
宋妍儿会意,跟在品宁身边走出了客栈。门外,几个好色的公子依然没有离开,似乎等着继续一睹芳容。宋妍儿毫不避讳,反而大方冲几人笑笑,几人更是神魂颠倒,恨不得当时跟了她去。
这样的场景被品宁看在眼里。所以,等她回来找纳兰舒容回话的时候,眼里就有几分不乐意。
“总觉得妍儿小姐有些不正经,小姐你却还偏帮她。”品宁抱怨道。
纳兰舒容一笑,“我哪里就帮她了,我只不过是在帮自己罢了。这动动脑就得来的银子,不要白不要。”
“可是,平白成全了她!”品宁素来不喜欢宋妍儿那副妖妖调调的样子。
“这个丫头虽然脑子不聪明,但心里却透亮,大概也不是池中之物。”纳兰舒容猜测道。
她只记得上辈子的时候,宋妍儿最终命运凄惨。可这辈子,却完全因为自己的怜悯而改变了她的命运。所以,纳兰舒容还真是不知道,宋妍儿最终会发展成什么样。
“小姐说是就是吧。反正,我是不喜欢这个人。”品宁噘着嘴说道。
纳兰舒容宽厚一笑。“倒是没看出来,你脾气还不小。”
“我原来傻,不知道谁好谁坏。现在懂事了,自然就明白亲疏远近了。就像夫人和老夫人,嘴里满口仁义道德,其实心里却根本没瞧得起我们这些下人。倒是主子你,看着狠了些,其实比谁心都好。”品宁嘀嘀咕咕絮叨道。
纳兰舒容被她逗得大笑,“原来我是看着心狠的主儿。”
“可不是么。老太太与您相反,她才是看着心善,其实心最狠的主儿!”品宁说道。“对了,说起老太太,她快过生辰了,您可要回去?”
“自然是要回去的。我姓纳兰,不回去难免让人笑话。只不过,祖母过生辰的时候,只怕这纱丽也要开始卖了。你去找三意哥说好,一定得找人盯住了,千万别出什么事。
“小姐放心就是。”品宁答应道。
半月后,孟氏生辰那一日。品宁起了大早,只为帮纳兰舒容打扮得精致些。
一只蝴蝶戏牡丹的宝石玉簪入鬓,纳兰舒容的妆容大成。饶是品宁见惯了,也不由得感叹舒容的美貌难得。更重要的是,纳兰舒容眉宇间的气质,实在让人望尘莫及。
“昨儿老夫人身边的嬷嬷特意来提醒,请小姐一定要过去呢。由此可见,老夫人还是看重小姐的。”品宁说道。
“她哪里是看中我,分明是看重我的贺礼,知道我的贺礼必不会轻。”纳兰舒容一语道破。
“小姐送给老夫人的寿山石是好,可惜老夫人大概不会喜欢。她喜欢的,都是那种可以穿戴在身上的珠玉之物。”品宁笑道。
纳兰舒容并不在意,只是淡淡道:“既然心里不在乎她,又何必托其所好呢。这寿山石刚好折价,比平时买起来便宜不少呢。”
品宁听了这话,忍不住笑起来。
“好啦,去叫马车吧。今儿,恐怕又是精彩的一天呢。”纳兰舒容说道。且不说那些妯娌们都遇到了一起,光赵氏一个人就足够唱一出大戏了。
福潆指着身后的男子说道:“明明是闺中聚会,雅雅你却让自己的丈夫在外头帮你迎接客人,可见你在家里一向是逞凶的,我倒要提索罗察抱不平。”
尤雅笑着拉过公主的手道:“公主就知道打趣我,我哪里就给逞凶了。”说着,她又冲着索罗察摆了摆手。索罗察看着尤雅回之一笑,“那你们好好玩,我先去上朝了。”
“去吧去吧。你若是不走,雅雅一眼都不肯看我。”福潆公主继续逗趣道。
尤雅的脸色微红,赶紧换了话题道:“我从纳兰舒容那定了不少纱丽,昨儿她已命人都送了来。我瞧着有些样式宫里倒是没有,公主你要不要来瞧瞧?”
“就是那个小庶女?”福潆问道。尤雅点点头。
“也好。只不过,你不准从我要银子。”福潆笑道。尤雅自然连连答应,“银子都是付完了的。她倒是仁义,非说不要,我到底给她拿了几百两去。”
“是,她是要入宫当宫女的人,用银子的地方多了去了,咱们不该跟她占便宜。”福潆说话的时候,满眼都是同情。
二人说话的时候,刚走到索罗府花园门口的纳兰舒容便打了一个大喷嚏。品宁赶紧替她紧了紧云锦外袍,轻声问道:“小姐,可是冷着了?”
纳兰舒容摇摇头,“没事的。走吧,我们先进去,别迟了。”
“你不是不来么!”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少女的声音。纳兰舒容不用回头也知道,这声音是纳兰凝香的。
“小姐。”品宁一急,纳兰舒容拍拍她的手,却没有开口说话,而是径直向前走去。
纳兰凝香站在身后喊道:“纳兰凝香你给我站住,你凭什么说话不算话!你明明答应了我爹今日不来的!”
纳兰舒容眉头一皱,头也不回开口道:“这里是贵人府上,不宜大声喧哗。”
“我就是喧哗怎么了!谁家还不是贵人了!索罗与纳兰都是一样的!再说了,你别跟我转移话题。”纳兰凝香喊道。
纳兰舒容就知道,她今日遇到纳兰凝香一定会是这个结果。她原本想置之不理,可纳兰凝香这样闹下去,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于是,她只好回头解释道:“我今日来这里,是因为公主下了懿旨,让我过来接受封赏。”
“呸!”纳兰凝香脱口道。“你来就来,还把公主扯进来做什么。我告诉你,我早就忍够你了。你现在赶紧给我滚出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品宁在旁忍不住劝道:“大小姐,小姐说的都是实话。今儿真是公主让她来接受封赏的。”
“公主让你接受封赏?她是看不见我这个嫡女么?一个堂堂的嫡女站在这呢,她怎么会瞧得上你一个庶女。就算你收买了少思大师,弄出了稀世翡翠又如何,你亲祖母就是我祖父的一个贱妾!”
饶是纳兰舒容不想跟她计较,可这些话也惹得她实在不痛快。她刚要开口回击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谁在花园里大吵大闹呢?”说话的正是尤雅。她身边还有一位身穿纱丽的妙龄女子。
纳兰舒容隐约记得这人就是公主,可她又身穿自己刚送进府的纱丽,似乎更可能是尤雅的丫鬟。于是,她这么一犹豫,也就不敢再施礼,万一认错了人,怕是尴尬。
另一边,纳兰凝香见是尤雅,旁边那个穿纱丽的约莫是她丫鬟,心里便觉得没什么可怕的。虽说尤雅身份贵重些,可也不过是皇宫里出来的奴才,她有什么可畏惧的。
“让夫人见笑了,民女在教训自己的庶妹呢。她非说是公主让她来的,民女觉得十分可笑。人家堂堂公主,怎么会嫡庶不分,跨过我这个嫡女去给庶女封赏?”纳兰凝香瞪了纳兰舒容一眼说道。
虽说本朝却有嫡庶之分,可也没有纳兰凝香说的这么严重。她之所以如此看重嫡庶之事,不过是因为自己是嫡女,又被家人宠坏了而已。
可此刻,尤雅听完这句话心里却替她一阵发寒。果然,下一秒公主便缓缓开了口道:“依你的意思,庶女永远不如嫡女尊崇?公主赏庶女,就是不应该?”
纳兰凝香骄矜的点点头,“可不是么。庶女算什么,每个家里都有一大把。尤夫人,您说是不是?”
“本公主,也是庶出。”福潆脸上的表情不悲不喜,只有旁边的尤雅知道,她这是动了真怒。
纳兰凝香还没等反应过来,纳兰舒容已经在旁边拜道:“公主千岁万安。”
“你,你是公主?”纳兰凝香诧异道。
“跟公主说话,要用尊称。”尤雅忍不住提醒道。
福潆公主一边示意尤雅扶起纳兰舒容,一边慢悠悠的开口道:“嫡庶确实有分别,但在本宫这里,都是一视同仁的。纳兰舒容,本宫听闻你性格柔善,勤俭有礼,特赏你七宝璎珞,以示嘉奖。”
“这七宝璎珞又名众华璎珞,是先帝留下的,可是稀世珍宝。”尤雅在旁解释道。
纳兰舒容俯身拜道:“民女多谢公主厚爱。”
福潆听言一笑,“你怎么也不推辞?”
纳兰舒容笑着应道:“公主既然把七宝璎珞送我,自然是觉得民女担得起这宝物,所以民女不敢推辞。”
这话逗得福潆公主笑出声来,“倒是个知趣的丫头。快起来吧,我们一起去用些螃蟹。”
这样跟纳兰舒容说话的功夫,福潆方才的气也就消了大半。再加上这毕竟是尤雅的赏菊宴,她也不想太显威风,所以便有意忽略了纳兰凝香。
照理,纳兰凝香应该庆幸自己没有被公主见怪,可此刻她一见纳兰舒容真的受了封赏,却又忍不住开口说道:“公主错爱,我庶妹并非性格柔善之人啊。”
这回,饶是福潆公主性格再好,也忍不下去了。“雅雅,这个丫头真是纳兰府的嫡女?”
尤雅还没开口,纳兰凝香已经连连点头道:“是,民女是纳兰府的嫡女。”
尤雅被抢了话,心里一阵无奈,可还是在旁替她说话道:“是,她年纪还小,公主别见怪。”
福潆公主冷哼一声道:“我不见怪,我只是觉得纳闷,怎么同一个府里出来的,嫡女如此桀骜无礼,庶女却一脸可人疼的模样。”
“公主……”纳兰凝香有些惊异的看向福潆。
“罢了,他们府里既然管教不好,本公主就只好代劳了。来人,把未开壳的螃蟹拿过来几只。”福潆说道。
尤雅冲着下人点点头,嘴里却一声不吭。她知道,自己是救不了纳兰凝香这个蠢丫头了。
就在纳兰凝香满脸迷茫的时候,一盘没剥壳的螃蟹已经被送了上来。这会,几个命妇也已经陆续前来,看见公主便纷纷施礼。
福潆一边免了众人的礼,一边说道:“方才纳兰家的凝香姑娘言语无状,又嫌弃自家姐妹,本公主实在看不过去。纳兰凝香,这有十几个螃蟹,就罚你用手剥出蟹黄蟹肉,一丝儿都不准剩下。”
纳兰凝香是从小被宠到大的,因此养成了这种谁都不怕的性格。此刻听见公主的话,她才真的慌了神。原来不是所有人都会让着自己的。
她看向旁边的几个冒着热气的螃蟹,却没有看见蟹八件的影子。她更加慌张,这螃蟹壳如此坚硬,她怎么可能剥得动呢?
然而,福潆的眼中并没有半分体谅与同情。“本公主说话,你是听不见么?若是听不见,就用这黄酒洗洗耳朵!”
说着话,福潆把一杯黄酒尽数倒在了纳兰凝香的身上。众人只见淡黄色水珠飞溅,而后纳兰凝香的浅色罩衣便染满了黄酒气息。
“公主……”纳兰凝香又惊又惧,慌忙跪倒在地。她可是纳兰府的嫡孙女啊,公主怎么可以这么对自己呢?
“凝香小姐,这不是纳兰府。公主想要你的命,或者是整个纳兰府的命,都易如反掌。”尤雅看出了纳兰凝香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因此出言提醒道。
“整个纳兰府?”纳兰凝香听见这话,这才明白皇权在上,家中父母也是护不住自己的。
于是她这才慌张起来,连连叩头说道。“公主,公主我知道错了。我方才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民女给您道歉,给舒容妹妹道歉好不好?舒容妹妹,你快帮我说句话呀。”
“先剥螃蟹吧。”福潆淡淡道。
话一说完,品宁已是眼泪汪汪。她从有记忆开始,就是纳兰府的奴才,连自己是被谁卖的都不知道。没有人正眼看她,更没人跟她提起公平二字。
“小姐。”品宁忍不住带着哭腔,想说几句感谢的话。
纳兰舒容却摆摆手,“别,傻丫头,你可千万别煽情。你主子受不了这个。咱俩阿,还是高高兴兴的过日子吧。”
品宁被纳兰舒容逗笑,“主子,这银子我才不要,你自己留着吧。”
纳兰舒容的笑容更加随和,“我的银子,孙掌柜自然会给我留好。”品宁不懂纳兰舒容的意思,孙掌柜不是已经把银子都交给老太太了么。直到半月后,纳兰舒容再度与孙掌柜见面,品宁才明白为何纳兰舒容如此自信。
此刻的孙掌柜再不是当初那个对纳兰舒容爱答不理的掌柜。现在的他,恨不得把这辈子的笑容全都捧在脸上,几乎就要把纳兰舒容贡到天上去。
纳兰舒容也不跟他客气,直接把账本放到了明面上。孙掌柜立刻会意,笑着说道:“小姐聪慧,这是假账,按照上头的记载,除了铺子里留了一些,还有就是送到府上给老夫人的总计一千二百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