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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大的南京城,我也有跟丢的时候。那次救了你,就是没有跟紧他们,要不然你被他们捉去的时候,我就能帮上忙。”吕冲元很是遗憾地说道。
“那昨晚闯入探事社的也是那帮人?”王江宁听吕冲元提到那晚的事,不由想到小黑皮,心头一酸,急忙继续问。
“不是,昨晚只有一个人。那人功夫极好,我也就能和他打个平手而已。后来他急着跑,我竟追他不上。光头乱党里面可没这号人物。”吕冲元说着有些懊恼,似乎在功夫方面落人下风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
王江宁和徐思丽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果然王江宁猜得没错,除了绑架江宁的那伙人之外,这背后还有一股更神秘的力量。
“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之前我没当回事,所以也没有和你说过,刚才听你说了,我才觉得这事可能很重要。”吕冲元神色专注,和平时嬉皮笑脸的样子判若两人。
“你说。”王江宁认真听着,生怕漏过一个字。
“九月八日的晚上,那群光头几乎是倾巢而出,二十几个人,护送一辆马车,从太平门出了城。”吕冲元沉声说道。
“九月八日晚上?”王江宁猛地抓了两下头发,直勾勾地看了看梅檀。
梅檀却没看他,推了下眼镜,眼神专注地看向小道士。
“我当时猫在城墙垛口,看得清清楚楚。跟车的是两个小丫头,我猜车里八成是个女人。可惜车子挡得很严实,我没能看到车内。”吕冲元无奈地摊了摊手。
“陈婷婷是九月七日失踪的,陶长根说的埋尸时间,和这个也对得上。”王江宁其实已经不知道该相信谁了,这些事情太过离谱,就算当戏文说给韩平那个猪脑子听他都未必会信。
“如果车上真是陈婷婷,那说明……”梅檀话未说完,徐思丽的目光飞快地在江宁和道士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梅檀身上,冷冷打断他道:“车上的人肯定是活人,没听说过死人还要小丫头照顾的。她既然出了城,警察厅就管不着了。韩平!”
韩平赶紧应了一声,等候差遣。
“去告诉你们高厅长,本案不是普通的凶杀,而是涉嫌谋反的大案要案。从现在起,此案由中调科接管,不会再给他添麻烦了,让他安心睡个好觉。”
韩平领命而去,徐思丽又看向梅檀:“至于受害人的老师,回家等着。一旦有你学生的消息,会立刻派人通知你。”
面对徐思丽突然的转变,梅檀皱了眉:“事情还没有……”
徐思丽一挥手,再次打断他:“让你参与到现在已经是破例了,知道我得多写多少报告吗?”
梅檀尚未争辩,徐思丽已然转向旁边悠然自得的吕冲元,纤指一伸,道:“给我把他控制起来!”
旁边数名警察齐声应“是”,快步来到吕冲元左右,按住他的肩膀。吕冲元既不挣扎也不叫喊,连坐姿也不换,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徐思丽。
“来历古怪身份不明,偏生还知道这么多,不交代清楚就在牢里住到结案为止!”徐思丽大手一挥,而后转向王江宁,掏出笔来龙飞凤舞地写了一张支票递出,“辛苦了,这种大案没有编外人员参与的先例,以后有机会再合作。”
说完一把将王江宁腰上挂的勃朗宁给扯了下来,随手递给身后的警察,“原以为就是个杀人案,谁知道牵扯出这么多事。出了南京城,就不是你这个小老百姓管得了的了。拿上钱,安心侍奉你师父养老。”
说罢,带着人大踏步出了会议室。
出了警察局,日头高照。
王江宁笑眯眯地与梅檀分道扬镳,似乎并不打算给梅檀问话的机会。反正刚收了一大笔钱,他索性和师父一起去旅馆开了两间大房。将李老吹安顿好,他气定神闲地靠在沙发上等着。
不多时,门响了。刚打开一条缝,外面一把枪已经塞了进来。枪很眼熟,是他最宝贝的勃朗宁。握枪的人摘下帽子,也很眼熟,徐思丽。
“徐小姐,有吩咐?”江宁早已猜到是她,坏笑道。
徐思丽一笑,枪头一转,把勃朗宁递过来。王江宁顺手接过,仍插在腰上。
徐思丽说:“就当是官面上的人虚伪也好,有的事实在不方便在大庭广众下交代。这个案子,我还是希望你能帮个忙。”
王江宁笑道:“客气了,我们开探事社的,查案是本分。客人有吩咐,没得说,跑断腿也得干呐。”
“我理了一下,那群乱党的目的是铜雀印,我们必须先一步找到铜雀印,如果陈婷婷真在他们手上,才有筹码可以谈。从党国的角度来说,清朝余孽如此在意这小小的铜雀印,里面只怕真藏着什么秘密。于公于私,都不能放过。”徐思丽的语气丝毫不容置疑,这些显然也是她深思熟虑过的结果,“我说服了那位吕道长和你一起去,我可以确定他和乱党不是一伙,但此人也并非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你多留心。”
“那……”王江宁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那梅教授那边……”
徐思丽打断王江宁的话,自嘲地笑了笑,“我和梅檀从小就订了婚约,不过他并不认可包办婚姻,那天他和我说得很清楚了,我自然尊重他的选择。所以,如今他要如何,我管不了,也……与我无关了……”
三天后,南京火车站。汹涌的人潮好似蚂蚁一般,朝着那铁皮车里挤去,叫嚷声、争吵声、小孩的哭声,掺杂着火车喷出的浓重煤烟味,整个车站乌烟瘴气。与之相比,江宁目前的所在,已然仿佛是个小小的世外桃源了。
这里是火车的最后一节车厢,若干警察把没买到票的老百姓隔离在外。韩平递来两张票,羡慕地说:“徐小姐真是手眼通天。我跟你说啊,你俩今儿坐的这车,可只有上等人能享受,贵族车厢,知道一张票多少钱吗?”
王江宁一把夺过来:“废话,别的车厢还有票?我出去办事,你可得把我师父关照好了。”
话音刚落,身后便响起了李老吹的声音,“臭小子,师父我还用你担心,倒是你自己第一次出远门,要当心啊,记住,撑不住咱就跑,逃跑不丢人。保命才要紧!”
“师父放心吧!咦,你,你怎么也来了?”王江宁这才注意到李老吹身边还站着一个人。
“王,王大哥,这是我亲手包的包子,还有两只盐水鸭,够你们吃到洛阳。在外面不要乱吃东西,照顾好自己。”汤包店的李小妹拎着一大袋包子和盐水鸭,红着脸低着头,看都不敢看王江宁,把袋子递上去就退到了李老身边。不过她吃了皮肤黑的亏,脸一红就显得更黑了。
“她听说你要出远门,死活要我带她一起来给你送行。”李老吹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地笑。
“谢谢妹子,你也保重。”王江宁也不敢多看李家小妹,接过袋子,感觉入手一沉,亲娘啊,这是包了多少包子?
“不用担心你师父,从现在开始中调科会接手保护他的安全,在你回来之前,他都会有人贴身保护。倒是你们,一路上要当心。到洛阳需要的文书,你包里有一份,我也会给洛阳方面发电报。”徐思丽竟也来了,身后还跟着面色有些憔悴的张法医。
“徐小姐费心了。”王江宁最担心的就是李老吹,徐思丽这番话,着实让他免去了后顾之忧。见张法医欲言又止地站在一旁,王江宁心中了然,伸手拍了拍张法医的肩膀,安慰道:“老张,你放心,我一定替你查出害死小杨的凶手。”
“你自己多加小心,别逞能。”张法医说着递给他一个装满了各种各样药膏的袋子,“在这点上,我赞同你师父,命比什么都重要。”
王江宁领略过他那堆古怪药膏的神奇,也不和他客气,笑嘻嘻地道声谢便收下了。
韩平见他们在说话便转头对吕冲元道:“道长,我这兄弟是个愣子,有危险也不会跑,你帮我看好他。”
吕冲元微笑着点头:“放心,贫道看不得有人犯傻,只要看见,一定制止。”
“去你的吧!”王江宁踢他一脚,把他赶上了车,自己也抓住扶手上去。
“一路平安!”李老吹等人一起在站台上给王江宁俩人送行。
一声悠长的汽笛响起,火车即将启动,站台角落里一个一直注视着他们的小个子,迅速扣上瓜皮帽上了前一节车厢。
王江宁打量着车里,啧啧赞叹。这里的座位非常宽敞,可以坐四人的长椅,就供他和吕冲元两人占用。车里人也不多,各自错落地坐着,罕有交谈,与前面的车厢迥然不同。这大概就是富人的矜持吧。
他这样想着,一回头却愣住了。
“你怎么在这里?”他看向坐在自己背后的梅檀,惊讶得眼珠子都差点掉了出来。但他刚要起身去叫徐思丽,便见梅檀不疾不徐地从包里掏出一部小巧的相机放在桌上。
王江宁顿时便双眼发光,走不动道了。
火车启动的轰鸣声中,梅檀声音清冷:“王侦探,我想雇你寻找学生陈婷婷的下落,不知这份酬金可够?”
“够,够!”异常兴奋的王江宁小心翼翼地抱起相机,左摸右摸,早已顾不上追究是谁给这位教授支了招了。至于徐思丽,相机在前,谁还记得什么徐小姐。
同一时间,一辆马车慢慢走在山路上,马车上一前一后坐着两个小丫头,间或有风吹动车帘,露出车中静静躺着的女子。
车前面带队的,是一个骑着高头大马一脸横肉的男子。
“翻过这座山头,找地方休息。”男子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更多的却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是,陶先生。”身旁的黑衣光头男子应道。
不知何地的昏暗房间里,七名穿着蓝色长衫的人端坐在各自的椅子上。这房间里黑得几乎不能视物。隐隐幽幽的光,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发出来的,勉强能让这房间不至于完全陷入黑暗。
这些人似乎在讨论着什么,但是声音太过细微,就算旁边站着人,只怕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忽然,坐在最中间的那人,伸出了一只手,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另外六人立刻停止了讨论,转头看向他。
中间那人又把手收了回来,缓缓地左右各看了一眼,其他六人恭敬的样子,似乎颇为让他满意。那人微微抬起头,又抬起另一只手做了一个更加怪异的手势,手指拧成了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动了什么机关,房间里的光似乎随着那人的手更亮了一点,能看清在座的六人,脸上都露出近乎亢奋的诡异表情。
那人用那种细不可闻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一切,已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