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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不简单?”月当家指了指自己:“不还有你爹呢,我去收猪,你娘平日里就守着摊子就好。”
月老大对这个安排没有异议,只是对家里的月桥姐弟到底是有些担忧:“那小桥和小华呢?”
他若是在家还好,怎么的都有两个大男人,一个不得空另一个也能抽个空回来看看,等他一走,月当家要收猪就更忙了,这家里头就难顾及得到,月桥又生得好,还带着个幼弟,就怕有宵小之徒会不择手段。
月当家和余氏显然也想到了这茬,看了看安安静静的月桥,不言不语的就坐着都惹人眼热,不得不承认,月老大实在说得太对了。
“大哥不必顾及我的。”月桥摆摆手:“家里墙头高,我平日里又不爱出门子,天一擦黑就关了门,不怕的。”
而且,月桥并不是没准备,在她的房里,也摆着好些棍子之类的,虽说女子力气小,但有了准备,真有那不开眼的,也能打得过措手不及。
“知道归知道,但大哥还是放心不下。”月余粮簇着眉头想了半晌,这才犹豫的开口:“不如……不如让小桥跟着我一块过去?”
余氏等人都有些诧异。
“你开啥玩笑,小桥都是定亲的人了,咋能跟着你到处跑?”
月当家第一个反对。
月老大还是接着说道:“让小桥跟着过去,有春姨照看着,总比她带着小华在家里头让人放心,再则,淮哥不是在金陵吗?”
“淮哥是在金陵……”月当家才一说起就顿住了,下意识跟余氏相视一眼,余氏接下了月当家的话:“你是说,让小桥去金陵打着淮哥的名头?”
“对,我就是这意思!”月老大点头,又看向月桥:“小桥,你觉得呢?”
月桥浅浅一笑,没说话。
话都被他们说完了,她要说些啥?
余氏看了她一眼,问道:“小桥不想去金陵瞧瞧?”
“想去的。”皇都金陵,及世间繁华,及人间璀璨于一身,月桥曾在她二哥的书中见过描述金陵的句子,早就心生向往,只盼着有一日能从金陵路过也是好的。
只是如今这去金陵怎似像要躲避一场灾难似的?
“那就好,甭管是怎么去的,只要踏进了那地界,那就算是去了的,”余氏说了这一通,又给月当家父子商量:“她春姨来信虽说让我们过去,但咱还是把你和小桥过去的事儿先说说,等她那头安排妥当你们再出发。”
“行。”月老大正要出门去安排,但又想起了月小弟:“小华咋安排,不如一道随我们过去得了,小桥有精力顾着他,也能在金陵附近给他找个私塾读读书。”
说起月小弟不爱读书的那股劲,月家人就满心的无奈,愣大一人了,平日里看着也不是个傻的,偏生让他去读书跟要他命一般,又哭又闹的,好容易被说动了,在镇上私塾里没读完一天又滚回来了,死活不肯再去,为这事,月当家夫妻俩没少单独说过小话。
月家三子一女,除了那个最小的,连月桥这个姑娘家都会识字,更不提月老大和月老二了,合该月家就是走耕读传书的路子,月小弟这样抗拒读书,余氏没少担心以后他捞不到一个媳妇还有一辈子做个文盲。
万一哪天不小心签了个文书,把自己卖了恐怕还帮着数银子呢?
月老大这一说,夫妻两个心思又活络了起来,只是想着月小弟过往辉煌的经历,又犯嘀咕了。还是月桥站了出来:“爹娘,你们放心,小华肯定会答应读书的。”
“真的?”
“嗯。”
月桥用的方法很简单,她在灶房边逮住了已经干了两碗饭的月小弟,把人拉出来擦干净了嘴:“如今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第一条就是好生待在家里,别东想西想的,姐姐也不反对你跟村里的小花一块玩。”
月小弟下意识要反驳!他根本不跟小花一块玩的,性别不同,怎么能在一处玩呢?
只是月桥没给他这个机会,在月小弟要说话的时候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第二条路呢,就是你可以跟着去金陵,但是,你必须得进私塾读书。”
月小弟眼中的光芒升起还不到片刻就熄灭了。
他在犹豫,读书和去金陵要咋选呢?
这时,月桥在他耳边又说了一句:“这次去金陵,大哥和我都要过去,如果你选第一条路,以后就跟着娘住在镇上的猪肉摊。”
月小弟一下子瘪了嘴,双手抱着姐姐的大腿,哭唧唧的:“你们不能丢下我!”
虽说娇花姐姐又是骂他又是捶他,但月小弟从小便是被月桥领着长大的,对她的感情连余氏都比不过,娇花姐姐要走,月小弟自然也要跟着的。
“不丢。”月桥也舍不得把人丢在这里,月当家夫妻都忙,若是把人丢给他们,等以后回来,只怕月余华都要上房揭瓦了。
月小弟忙点点头,刚一开口,就打了个饱嗝,他捂着圆滚滚的肚子,难受的仰头求救:“姐,小华好撑。”
“说吃饭还真吃饭啊。”月桥眉一挑,手指在月小弟额头上点了点,到底顾及着他那可怜巴巴的小模样,只轻轻点了两下便揭过了,转身说道:“跟上,去屋里给你揉揉肚子。”
月小弟双手抱肚,一步一摇的跟在身后。
数日后,远在金陵的月余煦收到了月家送去的信,跟在他身边伺候的阮婶和庞婶见他脸上遮掩不住的笑还打趣了两句,等月余煦看完了信,原本带笑的脸刹那阴沉了下来。
阮婶和庞婶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她们这位新主子的脾气她们跟在身边这些日子都有些了解,最是温和不过的一个人,一个人在远方读书,最是挂念家里边。
阮婶和庞婶就时常听他说渭水府月家村里,他爹娘是如何的,他哥哥是如何的,他那位貌美如花的妹妹是如何的,还有一位时常调皮捣蛋的弟弟如何云云,往常只要接到家书,那公子必然要高兴上一整日。
今日怎么连笑模样都没了,莫非,是家里头出了事儿?
这个想法从阮婶和庞婶脑子里闪过,阮婶还跟着问了一句:“公子,可是家里发生了何事?”
月余煦摇摇头。信里开头都如同往常一般报喜,后头就写了最近发生的一桩事儿,月余煦只看了一遍,心里便有些沉下了。
他转头看着与他娘亲一般大小的两位婶子。那日与陈锐等人在城外凉亭躲雨,后救下了这二人,本以为就是萍水相逢罢了,谁料兜兜转转,这二人竟然到了他身边做起了管事娘子。
他想着余氏在信里提及的事,稍稍与两位婶子一说,阮婶和庞婶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庞婶率先说道:“公子,夫人有这般忧虑乃是人之常情,毕竟,女子嫁人后,以后日日面对的都是当婆婆的,我和你阮婶都是从姑娘一路走过来的,太明白姑娘出嫁后,若是婆婆不喜,在那手底下讨生活才真真是难熬得很。”
“是啊。”阮婶也跟着说道:“尤其这还没嫁人呢就想着给儿子娶小的,这不是给大的没脸吗?”
月余煦气的也是这个,依着他和淮哥的交情,两家人又同是一个村的,若能相互帮扶那自然是最好的,咋感觉他家的姑娘进了淮哥家的门像让人觉得高攀了似的?
淮哥是好,难道他妹妹差吗?
至少他出门读书,就从没见过比他妹妹还长得好的姑娘,况且他妹妹又贤惠又持家,还能识字读书,男人想娶的贤妻和红颜知己她都能一手包揽,这样的女子可谓世间少有,配淮哥自然是绰绰有余,淮婶居然还能挑她妹妹的错?
他娘说得对,现如今还没进门就有了这样的小心思,让他家没脸,若是嫁过去了,她想给淮哥塞上十个八个的不是更容易?
他们家这样好的姑娘是送过去让人磋磨的吗?这一想,月余煦就坐不住了,让阮婶两人在屋里等着,便出门找月淮去了。
月淮的住处离他很近,他去时,月淮屋里还有几个书院的学生聊得正欢,一见月余煦,便又拉着他一块谈论了阵儿。
待人都走后,月淮这才递了杯茶盏给他,笑道:“你不是说近日要做山水图给先生吗,怎有空来找我?”
月余煦喝了茶,把茶盏轻轻一搁,便说:“这点时间自然是有的。”他也没寒暄,便直接把来意说了:“我今日收到了家书,听闻因为咱们进了明昭书院的缘故,村里最近很是热闹。”
月淮不设防,也回道:“我也听闻了这事。”
月余煦脸色微微变了,瞬间又恢复了平稳如常:“哦,你也收到了家书?”
月淮含笑点头。
“既然你已经收到了家书,那淮婶就没跟你提过其他事儿?”月余煦不疾不徐的问着。
月淮脸上有一瞬间的不自然,被一直暗中观察的月余煦看在眼里,他的心头更是一沉,也懒得周旋:“相必淮婶也跟你提过她想为你订个小的进门这事儿吧?”
月淮一下看着月余煦,突然明白今日好友突然过来的原因了,只得应下:“我也是才知道我娘有这个打算的,不过你放心,”月淮当着他的面保证:“我对月桥是一心一意的,我娘说的那些纯属无稽之谈,我是不会应下的。”
月余煦与月淮相交十数年,自然明白他的为人:“我自是信你的。”
月淮刚松了口气儿,又听月余煦道:“不过我爹娘那关怕是不好过了,如今村里的人都知道了淮婶的打算,连那女方家里是做何的都打听得清清楚楚的,还有不少人跑到我家里碎了几句嘴,连着小桥哪儿也被人捅出来了。”
“月桥知道了?”听到月余煦最后一句,月淮才顿时变了脸色。
他都不敢想象月桥知道后会有何反应,会恼怒他出尔反尔还是别的……
月余煦给了他一个“你说呢”的眼神。
月淮一下急了起来,一把抓住了月余煦的衣袖:“煦哥儿,你可得帮帮我,你是最了解我的,我是从来没那个心的,我发誓我对月桥是一心一意的,半点不敢有别的念头。”
月余煦一下凑近他:“我想帮你,但……”
“但是什么?”
“但是你得给我们一个保证。”月余煦把此行的最终打算揭露出来:“你写一个保证书,就写上你说的那些话。”
“保证书?”月淮半晌没回过神。
“对,就是保证书。”月余煦也很直接,他连这保证书的用途都一一说了出来:“你知道的,淮婶最是在乎你的前程,咱们又是读书人,若是你写了这保证书,淮婶若是见到,必然不会在再背后弄这些。”
读书人都是要名声的,而且月淮如今前程一片大好,他若是写下这一纸保证,若是淮婶还乱来,惹得他们不满,那这保证书随时有可能会流传出去,到时,月淮就名声尽毁,而最是看重他的淮婶也必然投鼠忌器。
这就是月家人的打算。
“真要如此吗?”月淮说不清心里什么感受,只是被人胁迫着多多少少有些不舒坦:“煦哥儿,我可以给我娘亲写信让她收手的,我都在你面前保证了还不够吗?”
月淮是真心爱慕月桥的,只是一想到自己随时会被暴露在外人眼里,随时有东西威胁着他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一切,心里就格外的抗拒,他试着跟月余煦商量,无奈月余煦仿佛是打定了主意一般,反而劝着他:“淮哥儿,你对小桥的心我都看在眼里,但是以后,明年你们就要成亲了,这还没成亲呢,就有这样的事儿,若是成了亲,淮婶再重复一次今日的事儿你又当如何,若她先斩后奏又如何?你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她的脸?”
“我...”月淮被问的哑口无言,他细细想了想月余煦说的这个场景,或许还真有可能出现,心里就颤缩不止。
他与月桥青梅竹马,自小一块长大,最是知道月桥的性子,他曾跟她许诺,此生必定一生一世一双人,若这个诺言被破坏,依着月桥的脾气,定然会与他一刀两断才是。
虽说有些对不住亲娘,但月淮到底在月余煦的监视下,心甘情愿的写了一份保证书,保证此生定然只会有月桥一位妻子,不纳妾不娶小,若有违背,将剥夺他的功名云云。
月余煦看得很是满意,待月淮写好后,把保证书揣进了兜里,待临出门时,还附送了一个消息过去:“对了,忘了跟你说一声,小桥和我大哥不日将启程前往金陵,往后将住在临水镇。”
月淮被这一惊一乍的消息弄得呆坐在房里许久才回过了神。
月桥,要来了?
“在路上要慢一些,且不可贪图路上的新鲜,不要露出脸,要紧紧的跟着你大哥知道吗”余氏拉着月桥一遍一遍的叮嘱,完了又看着跃跃欲试的月小弟,皱起了眉:“你瞧他这坐不住的模样,跟猴子似的上蹿下跳,干脆让他别去了。”
月小弟被吓得连动也不敢动了。
月桥看得好笑,无奈的摇摇头,又对余氏保证:“娘你放心,我定然不会露面的,也会看着月小四的,你就放心吧,倒是你,这家里只有你和我爹了,你也得当心点,身子要紧。”
余氏连连点头,眼眶都红了:“娘知道,娘就是舍不得你们。”
“我们很快就要回来的。”月桥安慰了余氏两句,那边月当家已经叮嘱好了月余粮,父子俩过来见到这场景,顿时哭笑不得。
月当家还对余氏说道:“让他们走的是你,如今舍不得的还是你,你看看你这,待会都不能让小桥好生上路了。”
“你懂什么呀?”余氏被月当家打趣,倒是好了一些,只到底有些舍不得,该说的该交代的都说了,只能拉着月余粮说道:“粮哥儿,你可得保护好你妹妹和弟弟,尤其是月桥你可得看住了,不能让她抛头露面的知道吗?”
在不能让月桥抛头露面的事情上,余氏母子那是非常有默契的,月余粮又是再三保证:“娘你放心,我保证做到。”里,三人才上了牛车。
“哎哟,我憋坏了。”一离了余氏的视线,月小弟顿时生龙活虎起来,在车厢里滚来滚去滚来滚去,一路上就没闲下来过。
月桥一巴掌拍了过去,这才安静了下来。月小弟瘪着嘴,瞪了娇花姐姐两眼,掀开车帘,转道去车头看月老大驾车了。
月桥靠在车厢里,耳畔还听着月小弟跟月老大告状的声音:“大哥,姐姐太坏了,又打我,她怎么老打我啊,我都八岁了还长不大肯定是被她打成这样的。”
“蠢弟弟。”月桥笑着念了两句,闭眼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过来时,肩膀上还有个热乎乎的东西压在她身上,月桥顺着肩膀往下,只见月小弟不知何时爬了进来,躺在她身边睡得正香。月桥绕过他,掀开了帘子,见牛车还在路上走着,两旁都是青青翠翠的山林绿地,不由问道:“大哥,我们这是到哪儿了?”
“醒了?”月余粮半侧了侧头,又努了努嘴:“还在渭水府呢,小桥饿了没,车厢里有娘做的肉干和点心,你饿了就吃。”
“我知道了。”月桥在他脑后边点头边问着:“大哥,你累不累?”
月余煦摇头:“这点不算累,换了往常还要收猪抬猪那才是力气活呢。”
月当家和月老大为啥体格都魁梧,都是因为长年累月的搬搬抬抬给练出来的,对月余粮来说,这些活计都是做惯了的,今儿只轻飘飘的带着人赶车,对他来说实是小事儿一桩。
月桥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恨自己帮不上忙,只得拿了水壶出了车厢,坐在月余煦旁边,揭开盖子,把水递到月老大嘴边:“大哥,给,喝水。”
月余煦就着水喝了几口,等喝了水就开始赶她:“行了,你快些进去,在车厢里边待着,若实在是闷得慌,就掀开一角就行知道吗?”
“知道了。”月桥听话的盖上水壶,一骨碌的钻进了车厢,一脚揣开滚过来的月小弟,捡了几块肉干和点心吃了,就掀了帘子露出个小角看着外头。
不多时,月小弟醒了过来,他迷迷糊糊的朝月桥的胳膊上一抱,哼哼唧唧的说道:“姐姐,小华的屁股上好疼啊。”
月桥拿着绣帕替他擦了擦脸,闻言脸不红心不跳的回他:“那是因为你太不会睡觉了,一直滚来滚去的,可不把屁股给滚疼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