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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姐姐要结婚了,在金门公园,她邀请我和姐姐一起去……”
“参加婚礼,是吗?”
白人在门口不满地催促,大声说着一些抱怨的话。
她只好对电话那头的西泽与门口顾客一并说了句“抱歉”,将电话听筒搁在桌上,去将门口布袋里的掺杂着汗臭的工装服与T恤一件一件拾出来,一边微笑着缓解客人不耐烦的情绪,“市区木工活很多对吗?我看你们最近都工作到很晚。”
白人仍有些不满,讥讽她:“白人女孩儿可不会在工作时间和小男友煲电话——”
想起报社那个无所事事的白人姑娘,淮真笑着说,“先生,你说得对。不过华人的工作几乎不会像白人一样在五点钟按时结束,否则我也不会在白人女孩和男友约会的时间里还在这里工作。”
白人被她讲得哑口无言。紧接着撇撇嘴,颇厚颜无耻的抢白,“这里可没有人叫你们这么勤奋。”
听他这么说,淮真觉得自己好像从根源想懂了《排华法案》。
她头也不抬地说:“先生,一共十二美金二十五美分。”
白人脸色一变,“上次才十一美金。”
淮真说,“或者你可以选择换一家,据我所知,市区最便宜的白人洗衣铺盥洗这些衣物一共只要二十三美金,你需要坐四十五分钟电车去日落区——哦,对了,他们下午五点以后不营业。”
白人瞪着她,嘴里愤愤数落,仍乖乖从兜里掏出十二块钱交给了她。
顾客走后,淮真再拿起听筒,里面传来盲音,于是庆幸并没有让他等太久,希望他已经顺利到家。
·
被玛格丽特偷听之后,阿瑟的秘书立刻从长岛赶来了法尔茅斯,想查清他的电话接通到了哪里。
西泽并没有切断卧室联通到楼下起居室的电话线,他只是准备了两个电话,并且在一周之内,就将另一条线路切断了。线路是隔壁邻居的,他只是用了点交际手段,并没有去过马赛周围任何一家电话公司。除非阿瑟也去和那位从缅因州来的八竿子打不着邻居套过近乎,否则他什么也查不到。
玛格丽特被开除后,家里又来了位新厨娘。露辛德以为这是脱离家长监视的某种标志,开始放松警惕,陆陆续续邀请从法尔茅斯高中,以及镇上为数不多的同龄年轻人来家里开那种极为吵闹的派对。他感激露辛德,正是因为这一系列派对,他得以逃过一双双眼睛,在法尔茅斯的半夜十二点钟骑半小时的自行车,到镇上唯一一家午夜营业的餐厅给她打电话。
他还有话想对她讲,比如问她有没有想念自己,比如请她不要在婚礼上接受陌生男士邀请去跳舞之类的……但他终于什么都没有讲。他必须要在派对结束的两点钟以前赶回家里,以及,他突然发现这一切都是徒劳的。不管她在旧金山即将经历什么,都绝对不会有他参与。
在他三岁到八岁的孩童时期,长岛举行的几乎所有婚礼都喜欢让他去做花童。他很像他的父亲,在很小时候也有他金色的头发和蓝色眼睛。即使后来头发从金色变成金棕,然后变成棕黑……到现在有越来越黑的趋势,但这一点并不妨碍人们夸他这黑色的基因里带着罗马人聪慧。他几乎没有错过长岛任何一对新婚夫妇的人生大事,也因此,他比谁都明白婚礼上究竟有些什么。几乎所有好事都发生在婚礼上。比如新娘所有单身女士好友,新娘的妹妹,还有新郎所有年轻有为的大学朋友,在这种迈入人生新里程的喜悦里,几乎都渴望能在这场婚礼上能有好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找到自己人生的另一半,或者,至少,能找点乐子。
会有年轻男士在婚礼上搭讪他的姑娘,请她跳舞,希望留下她家里电话约她出门共进晚餐,带她看那种无聊透顶的电影,搞不好还会亲吻她。
屋里钢琴声与饮酒作乐仍十分吵闹。
他突然无端地暴躁起来,将自行车扔在草坪上,大步推开门时巨大的动静惊扰了几对在门背后激吻的高中青年小情侣。
对,她还会上高中,有无数男学生的高中。那种十七八岁的年纪,荷尔蒙爆炸,即使和同性住在防止学生恋爱的单人床铺,大部分舍友也会偷偷翻窗户进入校园另一端的女生宿舍的高中男学生。
在房门口被露辛德拦截住,大声质问他为什么对她邀请来的朋友这么粗鲁的那一刻,西泽觉得自己快爆炸了。
露辛德穿了一件低胸短裙,嘴上口红不知被谁亲得乱起八糟。
西泽盯着她像蓝色玻璃珠一样的眼睛,突然地笑了,用胳膊挡开她,伸手去拧开房门锁。
露辛德被那笑容弄得有点发毛,转过身,有些不可思议:“你笑得很诡异,你笑什么?天哪,法尔茅斯又闷疯了一个!”
西泽打开门,突然笑着问她:“你想不想回纽约?”
露辛德说:“当然,为什么不?我他妈呆在这个破地方快要变成天主教修女了!”
他说:“那么明天开始听我的,别再搞你他妈该死的破派对了,行吗?”
“为什么。”
“阿瑟与你爸爸请人将我们看得这么紧,因为这里离长岛太远了。除非我们安安份份呆到秋天结束,回到长岛,所有监视都会自动消失……你能明白吗?”
露辛德盯着那双黑眼睛,突然明白为什么她妈妈告诉她:这个人非常聪明。
虽然这个被她妈妈私底下夸奖过无数次的年轻人,此刻像看智障一样看着自己,但她仍点点头。
西泽觉得自己表达得够清楚了,他希望她听得懂。
沟通结束,他转身将卧室门关上,世界立刻清净下来。他扯掉湿透的汗衫,闷声栽进被子里哀嚎了一声。
他快憋疯了。
除非回去长岛,他才能找到机会回去旧金山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