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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叶随风嘿嘿一笑,道:“你我又不是第一次被老头子暗算,现在不都是活的好好的么?”
释道安道:“也是,早就知道老头子不是啥好人,可惜就是没办法。我陪你去?”
伊叶随风道:“不用。这个事情只能自己来做。解开心结,破除迷障,只能自我沉淀。”
释道安叹道:“心结仍在,故人难舍。晓惜方惜,已是花开。”
伊叶随风也叹道:“破不开心结,寻不到自我,如何惜,如何忆。”
释道安道:“一路珍重,待此间事了,我亦会去一趟岭南。”
伊叶随风出了房间,只剩下释道安一人坐在烛光下,喝着有些微凉的茶。
自己与那人也曾相识,亦该一去岭南。
可惜,这路只能伊叶随风一个人走下去,一个人承担,一个人解开当年的那个心结。
房门外忽然又传来一阵敲门声,玄同抱着一个细长的圆筒入内。
玄同道:“这是王爷让我送来的,说是公子傍晚时分索要的东西。”
释道安一愣,随即恍然,原来当时说完三世子失踪一事,各忙各的,自己私下里曾经向平西王索要一件东西,如今想必是已经寻到,差人送了过来。
释道安笑道:“多谢了。”
玄同将圆筒放在桌子上,就转身出了房间。
释道安打开圆筒,倒出了里面的东西,原来是一副卷轴。
缓缓打开来,卷轴在桌上铺开来,原来是一张画,画上是个女子的肖像。
却见,这女子:
发重肩,眉儿弯弯,眼和水灵,面泛红光;
俏丽脸蛋,似吹弹即破;樱唇频动,鼻儿玲拢;
一双秀手,十指纤纤,犹如精雕的美玉,
一对玉臂,丰盈而不见肉,娇美而若无骨。
蛾眉淡扫,粉颊轻勻,
水剪双眸,莲生细趾,
上著淡罗衫子,下拖八幅湘裙,
牙梳斜挥,云窝金钗,印松玉臂,
从纵画工描不到,漫疑果是美人图。
原来这是柴郡主昔年嫁入王府时的一张画像,画中女子就是柴郡主二十多年前的样貌。
释道安看着这女子的画像,眉头微皱,有些疑惑。
有些面善,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此女,很熟悉的一种感觉,就像多年前的一个朋友。
可自己真的见过柴郡主么?自己真的认识二十年前就已经过世的柴郡主么?
沧海郡。柴郡王。柴郡主。
释道安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一件发生在二十多年前的事情。
那时释道安还是个少年,却已经是个历经许多风波,多次死里逃生的人了。
那年自己确实曾经去过沧海郡的郡府,做了一个月的酒保,只是为了逃避老头子的追杀。
当时确实郡王府说是有一个女儿要远嫁西部边陲,场景整的很是壮观,金银财宝,绸缎丝绸,牛羊马匹,弄了很长很长的一个队伍,排了十来里地。
据说那次除了郡府卫队外,还请了江湖上的镖局前来护送,好像就是太平局。
当时还是明老大的父亲明老太爷掌权,而且自己还未加入镖局,当然更不曾知道详情。
就是那次,释道安曾经远远地见过新娘子,身着红妆,凤冠霞帔的新娘子。
可那也只是远远地瞧过一次,久远的已经记不清那个新娘子的面容了。
真的有这么巧,当年的匆匆一瞥,就是当年的柴郡主,会是在这王府内成为禁忌的女子。
释道安不敢确定,毕竟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有谁会记得清呢。
时间的事情就是如此离奇,也许这就是真的,也说不定呢。
二十多年前,释道安少年为躲避追杀,来到了沧海郡,做了一个酒馆的小小的酒保。
正好赶上了柴郡王的女儿远嫁西部边陲,又是太平局的人去护送的。
现在自己虽然退出了太平局,却也曾经是太平局的人,却见到了当年的柴郡主的画像。
甚至还牵连进了几桩离奇的案件中,住在柴郡主曾经生活的地方。
释道安又是摇了摇头,有些事情,的确不是凡人所能想象的,莫非世间有仙。
可是释道安虽然想起了曾经的往事,可眉头却依然紧锁,面色凝重。
为何会觉得这个女子是如此熟悉,就像真的认识这个女子一样。
难道仅仅因为二十年前的一面之缘?
释道安缓缓放下了卷轴,收了起来。
看来很多事情还需要解决,只是好像现在问题越来越多,就从哪儿开始呢?
要去一趟枫林阁,文逸,老管家,大世子都去过那儿,会有联系吗?
还要去一趟落香小居,去见一见这个叫文逸的女子,究竟是何样的人。
当然更要去一趟太平局的分舵,了解下当年柴郡主出嫁的事情,也许会有意外的收获。
释道安又重新换了茶叶,水开,茶已沸,茶香飘,待饮。
记忆就仿若流水,时间就像水流上的那一道道的闸门。
每道闸门后面流水都会聚积,记忆也会随着时间积攒。也许我们会忘了这道闸门,甚至忘了那闸门的水,可是水流却依然兀自累积,一天高过一天,忽然有一天闸门开了一道缝,缝内的水流出了那么一点点,而记忆也会流出
来,充斥在脑中,拂不出去。释道安想起了二十年前的事情,不仅仅是曾经见过柴郡主,还想起了另外的一些事情,或许与那封信有关,又或许与信中的那人有关,又或许只是那道闸门后的水漫出一
点点来。
二十年前,释道安和伊叶随风还是十来岁的孩子,那时那个人还在。
可是当年的那件事情确是每个人心中的痛,始终缠绕在当年在场的每个人心中。
化不去,吹不走,拂不掉,是心结,是孽障,更是痛楚。
伊叶随风解不开那个心结,释道安又何尝接的开,甚至连老头子也没有解开。
每个人所走的路不同,经历的人生不同,破除心结的方式也自然各不相同。
伊叶随风选择的是逃避,释道安选择的是忘记。
可是逃避总会面对,忘记总会忆起,那条路是必须走得,即便艰难苦痛,却必须走下去。
人,只有经历痛苦才能成长,武者,只有破开心结才能更强。
何为武?何为侠?何为心结?
释道安摇了摇头,从壶中倒了杯热热的茶,关上了那扇记忆的闸门。
屋内,烛光轻轻摇动,释道安的身影在墙上晃动。
屋外,有轻轻地风吹过,树叶飘动,有些沙沙的响声传出。
忽然一条黑影闪过,踩在了那沙沙摇动的树叶上,然后靠在了树枝上。
那是个夜行人,身穿一身黑色夜行服,面罩黑纱,看不清面目。
房间的窗户并未关严,有那么一条细细的缝隙,可以看到里面的人正在喝茶。
树上的夜行看着喝茶的人,仔仔细细的看着喝茶的人,就像怕看丢了什么。
微风拂过,树叶又是一阵晃动,沙沙的声音传出,夜行人眨了下眼睛。
只是眨了下眼睛,可是屋内喝茶的人却不见了,只看得见一直成有半杯茶的茶杯。
夜行人一怔,难道屋内的人发现了自己。
忽然一阵杀气从身后传来,很淡,很轻,就像一阵雾。
夜行人刚想动,可身后却传来了一阵语声:“你若一动,我的刀就会出鞘。江湖上还没有人背对着我,而能躲得过我的刀。你若不信,尽可以试试。”
夜行人没有动,而是继续坐在树干上,稳稳地坐着,就像已经长在了树上。
不敢试,还是不能试,亦或是不屑于试呢。
释道安看着这个夜行人,可手却未握在刀柄上,而是摘了一片叶子,开始折起来。
然后看着夜行人僵硬的身子,笑道:“我等了你很久了。”
夜行人一愣,奇道:“你知道我会来?”细声曼语,柔软香浓,难道这是个女人?
释道安笑了笑道:“我不知道你会来。”
夜行人道:“可你说你在等我。”
释道安道:“是在等你,也不是在等你。”
夜行人道:“什么意思?”
释道安道:“我在等今晚一定会出现的一个人,即便不是你,一定还会有另外的人出现。”
夜行人道:“你知道我是谁?”
释道安道:“我不知道你是谁,可我知道你是什么人。”
夜行人道:“哦,我倒想听听。”
释道安轻声道:“万佛朝天,诸世平安。”
夜行人一惊,随即又笑道:“没想到你真的会猜出来。可惜你不该说出来。”
释道安又是一笑,道:“哦,我怎么觉得说出来反而很舒服呢。”
夜行人道:“过会你就会觉得更舒服。”
释道安道:“为何?”
夜行人嘿嘿一笑,道:“据说人死的时候会很舒服,舒服的就像泡热水澡。”
释道安一愣,没想到还有人这么比喻人死亡的感觉,道:“这么说你已经泡过澡了?”
夜行人道:“我没有,可我马上就会见到有人泡热水澡了。”
释道安道:“我马上要泡热水澡了吗?”
夜行人道:“不错。”
释道安道:“可我好像并不想泡。”
夜行人道:“很多时候,人总是不由自主的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你也不例外。”
释道安奇道:“你就这么肯定?”
夜行人点点头,道:“当然。”
释道安又道:“这么说我必须要泡热水澡了?”
夜行人又是点点头道:“不错。”
释道安道:“若是我就是不泡呢?”
夜行人道:“那就只能我帮你了。”
释道安道:“那为何还不动手呢?”
夜行人道:“我在等。”
释道安道:“你也在等?等人吗?”
夜行人道:“不,我在等你。”
释道安奇道:“我不是已经在这儿了吗?为何还要等呢?”
夜行人没有回答,而是笑道:“我听说一刀仙释道安从不在背后伤人,不知是否真假?”
释道安道:“好像是真的。”
夜行人道:“如此说来,我是等不到了?”
释道安笑笑道:“估计是等不到了。”
忽然,夜行人背后的杀气消失了,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像微风忽然吹开了轻雾。
可夜行人却没有动,没有人敢背对释道安有所动作。
可是世间究竟又有几个宗师呢,夜行人不觉得自己能够比肩七大宗师,所以他没有动。
夜行人道:“还有问题吗?”
释道安道:“没有了。”
夜行人道:“那我可以走了吗?”
释道安笑笑道:“你可以来,当然就可以走了。”
夜行人一怔,道:“你不留下我?”
释道安又是笑笑,道:“我为何要留下你。”
夜行人这次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道:“我想宗主果然是了解你的。”
释道安道:“哦?那么宗主是怎么说我的?”
夜行人道:“宗主说你是个不安常理出牌的人,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
释道安哈哈一笑,道:“没想到须弥诸天的宗主居然还是我的知己,难得难得。”
夜行人道:“好像你并不生气。”
释道安道:“我为何要生气?”
夜行人又摇了摇头道:“你果然是个不安常理出牌的人。”
停了一下,夜行人又接着道:“我真的走了,你不会出手?”
释道安道:“你都说我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你觉得我会出手吗?”
夜行人听了这话,沉默了。
他不懂释道安,更不了解释道安,但他不敢冒险,因为他惧怕那把刀。
释道安忽然伸了伸懒腰道:“既然你不走,我可就回去睡觉了。”
说完,释道安一个纵身跃下树枝,站在树下,看着树上的夜行人。
夜行人又是一愣,欲转身飞走,可却没有,而是一跃来到树下,站在释道安旁边。
释道安笑笑道:“不走了?”
夜行人道:“你真的不想留住我?”
释道安道:“如此夜色,如此良辰,我若留住一个女孩子,这成何体统。”
夜行人一愣,好像没想到释道安这门回答,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个女孩子?”
释道安道:“我只是鼻子好使了点。”
夜行人又是一愣道:“鼻子?”
释道安笑道:“虽然你已经将身上的香囊丢掉了,可那种香气却不会那么容易消失的。而且这种香气还是女孩子很喜欢用的那种,你又怎么不是女孩子的呢?”
夜行人咯咯一笑道:“没想到你连香料都知道,看来宗主真是小瞧你了。”
释道安道:“其实我倒是很想见一见须弥诸天。”
夜行人道:“其实宗主也很欣赏你,若是有机会,倒是可以给你引见一下。”
释道安道:“恐怕还是不要见的好。”
夜行人道:“为何?”
释道安笑道:“须弥诸天重入中原依然违反了当年的诺言,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夜行人笑了一下道:“看来这一战不可避免了。希望你能活到那个时候。”
忽然夜行人转身一跃,向远方急掠而去。
释道安忽然笑道:“既然来了,也看了这么久,就出来吧。”
不远处的一个屋檐下,一个老头拎着一队银锤走了出来。
原来是血衣神捕刘云峰,边走边说道:“为何不留下此人?”
释道安笑道:“须弥诸天已经重入中原,可惜却根本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更不知道有些什么人。留着她不是一条指路明灯吗?至少可以算是一条线索。”
刘云峰道:“可你怎么知道她去什么地方了。”
释道安道:“她身上的香气很特别,我最近只在一个地方闻到过。”
刘云峰道:“什么地方?”释道安嘴角一挑,笑道:“流月城内销金窟,弦月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