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溜地胡思乱想一通后竟睡着了。
醒来时,四周有着落寂的嚣闹,初秋的虫鸣还挺吵的。
天黑了?
我捏揉麻木的双腿,一个伸展将脚边的骨灰罐子“咣咣咣”地踢了出去,在满是焦砾的地上它没办法滚得太远。
一抹小小的虫影在月光里蹒跚移动。它在各式碎骸里穿出穿进,直至攀爬上一片翘起的玻璃,反射的月光将其轮廓清晰地映照。
是只斑点天牛,颈上还拴着一根白棉线。
它让我又想起了发小天青,这真是件很莫名其妙的事情。自从到瑶江艺校上学后,我几乎跟家那里玩伴都断了联系,平时连想起一秒的时间都没有,在这样诡异的鬼障里,我不但和天青说了话,还动不动就想起他。
这特么算是为了反击南城九倾撩小妹的潜意识报复吗?我对自己的无聊程度表示惊讶。
夜色浓黑,只能拼命聚焦起视线,随这根棉线游移在光怪陆离的阴影中。
好动的甲虫将棉线四处缠绕,没有断裂,似乎也没有放尽的迹向。
我搓了搓冰凉的手指,捻起一截线绕在指头上并不断收紧。片刻后,天牛挥舞着腿肢被拽到了掌心里。从它的颈部解下线缠在指间,小心地绕啊绕,然后跟着线的轨迹在这房内兜兜转转。
线长似乎无穷无尽,随虫子磕磕碰碰的旅程穿越各种碎渣,绕过砸穿床架的梁又被卡在地砖缝间,最后悬进地板上的窟窿内。
站在黑黢黢的洞沿,我抬了抬指头,雪白的线体犹如一丝皎洁月光,笔直地垂入幽深的地底。
“小九?”呼唤沙哑地震响,嘶哑而怯懦。
我吃了一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叫起南城九倾的小名。
天牛出现也算正常吧,这只生命力顽强的甲虫说不定是从某只被烧破裂的瓶子里逃出来的,而拴住脖颈的棉线团可能在它胜利大逃亡的过程中,卡进了某条缝隙里。
这样的解释好像挺合理的。
就算是这样,我还是勾紧了线稍微用力拉扯几下,试图让它松脱或直接断裂,贴近物理规则的反应才能让我对自己的判断不那么的心虚。
线越绷越紧,眼看要断,手指已被勒得生疼。
我暗吁一口气,一股焦腐寒息顺着刚才的吐气,从窟窿底下猛烈地回袭上来,冷冽如刀地拂刮过皮肤。
这缕森冷的袭击实在突兀。
我蓦地一惊,人就往后仰面倒地,脚上湿滑的鞋飞脱而去,疼痛从光溜溜的脚底板直冲脑门。
手指上的线勒紧,几乎要将指骨折断。我正头疼着怎么将它扯离,那头却一松,线断了。
这一痛一断,倒让我紧张到嗡嗡不停的脑袋恢复些许反应能力。
连滚带爬地摸回白天瞌睡的地方,我在手上包住了布把脚底扎的碎片给拽了出来。
疼痛有力地拉回了因惊恐而远离的神智。
这下,我再傻也知道了那只突然出现的天牛绝对不是什么从窗外飞进来的自然产物。
包扎伤口后,满手全是黏糊糊的血。而那根断了的白棉线正安静地耷拉在洞沿,那缕阴寒或只是穿过地板的夜风?
像是为了嘲讽我这种牵强的自我安慰,断线动了,它一截一截地移进洞内,最终只剩个线头勾挂在洞沿,眼看就要跌落下去。
我飞身扑了过去,攥住线头将它绕紧手指。而线猛得抽紧,越来越用力,被勒住的手指迅速充血黑紫。
“九倾?”
尖锐的痛憷使我疯狂地嘶叫起来,另一只手死死伏抠于地面上。
疼痛开始消失,一种怪异的酸麻爬上皮肤,我知道再不放开手,自己可能要被扯废掉好几根手指。
我慌乱地甩着手,线圈绕紧纹丝未动,像是嵌进皮肉长成一体。
“九倾!南城九倾!”我继续疯狂地嚎叫,胡蹬乱踢的双脚踹倒了焦朽的床架,它哗啦啦地塌了一地,泼我一身的黑灰飞烬。
线蓦的松了,软绵绵地荡在指头上。
我气喘如牛喉咙裂痛,瘫趴在地上怔忡地瞧着皮肤上一道道血淋淋的勒痕。
有东西正从洞口缓慢地举上来,直至暴露在亮堂堂的月光下。
那是一只血肉黏连焦枯如柴的手,血淋淋油腻腻,散着灸烤过脂肉的焦腥。
它孤独地举在洞口,然后弯曲三根指骨,做了一个手势。
我吓得泪溢在眼眶边沿摇摇欲坠,双手拼命地将嘴压个严实,生怕脱口而出的哽咽将这一幕恐怖的情景给惊破。
它代表着,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