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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盟怕是……怕是砸了!”荀息险些哭出声来。
“砸了?”一副伪装的错愕。
“直到此时,方圆百里之外仍不见有人马赶来。后来又获悉奏报,说齐侯邀约天下诸侯于明年七月葵丘会盟。君上以为诸侯不来赴盟,就是因为收到齐侯的邀约,于是,他就要发兵攻打齐国。微臣无可奈何,只能来请秦侯相助。”
“孤能帮什么忙?”
“请秦侯出面相劝,让君上打消伐齐的念头。”
“这……”
“荀息大人,晋侯一时在气头上,过几日就会好的。”百里奚说。
“百里大人有所不知,敝国君上对此次会盟最为看重。一旦被他认定有人蓄意破坏会盟,他是决不会善罢甘休。”
“晋侯年事已高,还望他多多保重。”太史赜不痛不痒地说。
见秦穆公君臣仍然无动于衷,荀息急得大汗淋漓。他在心中把秦穆公到嬴槊骂了个遍,可又一想,秦穆公想要称霸,晋国上下无人不知,只是苦于没有机会。晋国若真地同齐国交战,秦国便是最大的收益者。他又怎会出面调停呢?
“荀息大人。”百里奚说。“老夫有一计策,或许能暂缓晋侯东进的念头。”
“请老大夫赐教!”
“重耳公子既然能派刺客到晋阳,难道就不会派刺客去绛城刺杀奚齐公子?”
只稍一点拨,荀息立时茅塞顿开。他赶紧谢过众人,转身匆匆回去。
秦穆公笑道:“老大夫的计策果然高明。”
“君上,我们也该回去了。到明年葵丘会盟前,还有许多事要做。”百里奚说。
“孤当如何辞行?”
“就说西戎寇边,需亲自督战。”
第六节.试探
公元前652年,秦穆公八年,九月。
穆公刚回到雍城,便与蹇叔、百里奚等人进行了一次详谈。
蹇叔和百里奚并不知道秦穆公派人刺杀晋献公的计划。但他们一致认为,明年葵丘会盟,极可能是决定晋献公生死的分水岭。
“此次晋阳之行,臣看晋侯气数将尽,不出意外,我们也该行动了。”百里奚说。
“他该登场了嘛?”秦穆公快忘了这个住在雍城的闲人。
“梁国公主为他添了位嫡子。他越来越具备继承晋侯大位的资质了。”蹇叔说。
“夷吾近来的动向如何?”秦穆公从不把夷吾放在眼里。
“每日不是在宅邸饮酒作乐,便是和公子敖出郊打猎。”
“孤怕他们走得太近了。”
蹇叔说:“这倒不怕,夷吾城府颇深,不会为了公子敖而舍弃与君上的联盟。”
“关键在于,夷吾公子能给秦国带来怎样的利益。”百里奚对这一点仍不甚放心。
蹇叔性情直率,直接问到:“要想得到夷吾公子的承诺并不困难。只是要请主母出马。”
穆姬夫人是夷吾的异母姐姐,两人在晋国往来甚少。可同为生活在秦国的异乡人,穆姬夫人倒是时常前往夷吾官邸探视。
在穆姬夫人眼中,夷吾十足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这不能怪他,在骊姬姐妹入驻绛城前,夷吾是晋献公最宠爱的儿子。夷吾曾被无数人视为晋侯最有力的竞争者。所有见着夷吾的人都会情不自禁感叹一声,作为晋侯的继承人,他实在是既潇洒,又风流。
他将这份潇洒、风流不折不扣地带到了秦国,丝毫不顾及别人的看法。
穆姬夫人多曾劝夷吾需收敛一些娇纵。夷吾却总是还以微笑,依然故我。他倒是每每向姐姐感叹秦国的魅力,表示若非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回去晋国的。
穆姬夫人受了秦穆公的嘱托,再一次来到夷吾的府邸。今天他刚巧没有出门,在家欣赏嬴敖送来的舞女的婀娜的舞姿。
“弟弟好雅兴,都什么时候了,仍不忘享乐。”
“姐姐!”夷吾举起酒爵,满饮了一杯。“姐姐替夷吾谢谢姐丈送来的美酒。”
“当年吾去屈城看你,你还整天吵着要回绛城。如今雍城离家更远,你反倒不愿意回去了。”
“姐姐,屈城能有这般享受?就算是有,君父日日想着要铲除我,我在屈城又怎么能住得安稳?”
“若君父不在了,你愿回晋国继位吗?”
夷吾手中的酒爵滑落在地,一杯酒全都撒在身上。他顾不上满身酒水,爬到穆姬夫人身旁,惊恐地说:“姐姐怎可说这等大逆不道的话?!”
穆姬夫人觉得好笑,说:“弟弟真地不知道?”
“知道什么?”
“君父在晋阳约盟天下诸侯,可仅有天子和秦侯两家赴会。听说那些诸侯是为了赴齐国的会盟才不来晋阳。为此,君父发誓要踏平临淄城。”
“这和君父在不在世有什么关系?”夷吾不解地问。
姬夫人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百里大人善于相面,他说君父气色惨淡,恐怕……恐怕时日无多了。”
“君父病了?”
“这个倒不曾说。但似乎与生病没关系。”姬夫人为难地“啧啧”几声,说:“大人还说,君父年寿只剩一年了。”
“一年?”夷吾的眼珠都快跌出来了。
“弟弟还是早作打算。一旦晋国有变,秦侯就会护送弟弟回国登基。那时国中再有人接应,不怕骊姬、奚齐一党不服。”
“姐姐是说姐丈要立夷吾为晋侯?”
“弟弟在雍城住了那么多时日,难道还不明白吗?”姬夫人反问到。
夷吾傻笑道:“明白!当然明白!小弟只是怕姐丈不愿为小弟出头。”
姬夫人成竹在胸地说:“弟弟只管做好准备。其余的事,有姐姐包办。”
“全凭姐姐做主!”夷吾起身给姬夫人深施一礼。
穆姬夫人专程为了晋献公的事而来,令夷吾满腹狐疑。
郄芮和吕饴生从屏风后转出来,一人一边在夷吾身旁坐下。夷吾挥挥手,叫退舞女,这才将一脸愁容堆上脸庞。
“公子,长公主来得蹊跷。”吕饴生说。
“是啊,来得毫无征兆,又说了些奇怪的话。”
郄芮说:“百里奚素有贤名,被他看过,恐怕君上真地时日无多了。”
“我看其中有诈!”吕饴生素来小心谨慎。“百里奚虽然聪明绝顶,但毕竟不是医人,也不见他给君上号脉问诊。前方的探马说君上每日喝酒吃肉从不减量,哪像是大限将至的人?况且说是一年内,日子怎么能掐得那么准?”
“那长公主为何要劝公子争夺继位?”
“姐姐表面要我去争,其实是不要我争。”夷吾看着两人不解的表情。“在晋国时,姐姐只和申生、重耳走得近,哪有把我放在眼里。如今她专程来劝我争位,如果不是国内有人专等着我,就是要我打头阵试探国内的虚实。她一定是和重耳串通一气,等我探明国内虚实,重耳再与里克里应外合,杀回国内。那时,我只有二位大夫相助,重耳却有里克,我们怎么斗得过他?”
“照公子的意思,我们就不回去了?”
“不,姐姐要我回去,我就回去!”
“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吕饴生问。
“姐姐有一句话说得不错,姐丈当年把我带到雍城,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扶我上位。无论姐姐心里怎么盘算,终究只是女流之辈。只要能讨姐丈的欢心,何愁大事不成?”
“公子是想……”
“割地。”
“割地?!公子,万万不可割地啊!”郄芮出生行伍,对晋国每寸土地格外地看重。“晋国土地皆是晋人寸寸夺来的。公子怎能拱手让给他人?就算秦侯接受了公子的馈赠,帮助公子登基,晋国人又会怎么看待公子?”
“郄芮,你是真蠢还是装蠢?”夷吾像个惯用伎俩的市井商贩那般贼笑道:“谁说真地要给他?”
“假的?”
“公子,若被秦侯知道是骗局,后果不堪设想!”
“吾只身在秦国,无论怎么允诺,都不可能马上兑现。这点秦侯不会不知道。至于吾回国之后,千山万水阻隔,他想找我要,也没处可找。如果他要动武,情理二字可都不在他这边。”
“秦侯老奸巨滑,身旁又有蹇叔、百里奚等智者相助,公子的计谋很容易被他们识破。”吕饴生提醒到。
“在秦国这些年,吾韬光养晦得如何?”夷吾得意地问。
“毫无破绽!”两人异口同声。
“吾也觉得毫无破绽。既然人人都以为我是个不中用的人,由我来做晋侯,岂不正合了秦侯的心意?”
“即使如此,若晋国内无人拥戴公子,却也难办啊!”
“秦人贪得无厌,难道我晋国人各个都高尚?二位大夫只消悄悄潜回晋国,经营里克、丕郑二人,吾等不就有内应了?”这盘生意,他像是早已胜券在握。“来人!”越是得意,夷吾越是显得轻佻。“吾要求见秦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