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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有点儿暗哑。
小姑娘十分担心:“沈主任,你怎么了。”
沈青摸了摸脸,发现自己掉下了眼泪。她含混地解释:“没事,刚刚吹了口风,嗓子一时间没适应过来。”
“噢,没事就好。我看了病区的药物清点单。五月三十一号大夜班时,用掉的药物有……”她报了一大串名字,然后略带点儿疑惑,“还有一支5mg的阿托品,记录的情况是田老师打破了。我记不得了,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谢谢你,落落,这事儿你别跟任何人提。”沈青擦干了眼泪,叮嘱小护士,“后面如果有警察问你话,你只说自己看到的听到的知道的,任何猜测性的话都不要说,知道了吗?”
谈落落十分疑惑,却还是本能地应下了,最终没扛住好奇心:“沈主任,你为什么要知道这些?”
“没事,这件事你不要再管了。”沈青笑了,“最后一年好好努力,争取毕业后进一家好医院。到时候,我再请你吃饭。现在我身份尴尬,还是不要跟你走太近的好。”
她挂了电话,对着手机发了会儿呆。
田甜的微信还在她手机当中藏着。田甜努力找过那位辞职走人的干事了,不过没有对方的消息,她也不知道该怎样联系对方。
田甜永远也不会联系到那个人的。
沈青一字一句回复了对方:“没关系,谢谢你,麻烦你了。祝你护师职称晋升顺利。”
无论是什么原因,打到病人体内的药物与医嘱不相符,那就是护士的责任。晋升职称前一年,晋升对象的测评必须是优秀,这几乎已经成为各大医院的惯例。
5mg规格的阿托品跟0.5mg的阿托品,包装上实在太像了。之前临床医护人员就像医院反应过这个问题,但是一直没能解决。
基础药品的利润极低,就药厂本身来说,其实他们自己都不愿意生产,只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做下去。想要对他们要求更高,从医院层面施加压力,根本不现实。
这极大的增加了用错药的隐患。
但是一旦用错了药,在目前的环境下,责任只能由护士本人承担。
犯了错之后,人的本能都是撇清干系自保。医院尚且不愿意被爆出用错药的事实,何况是当事人呢。
田甜不愿意警察再去查关珊偷换了药品的事,也不算多奇怪。最坏的结果不过是这件案子不了了之,没有任何人能够被定罪。实际上,谁也没有多大的损失。
关珊一直躲在消化内科公用厕所里头没出来,也许是是因为她自己没办法走出来。
5mg的阿托品一口气打进身体里头,强烈的药物作用让她眼睛一过性失明都有可能。面红、心跳飙升、血压暴涨,也许在差不多的时候,她体验了关美云临死前相类似的感受。
命运真是兜兜转转,惊人的巧合又惊人可悲可笑。
沈青木木地看着窗外开的正茂盛的木樨花。一簇簇的淡黄色的小花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伞状,上面流淌着晚霞的红光。
那个脸被晒得红彤彤的男孩似乎正站在花丛背后腼腆地笑,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
“你真傻。”沈青无声地朝看不见的人微笑,“谢谢你妈妈,谢谢她把你拽回了头。”
无论是她还是林雪,其实什么也没有为少阳做过。反而是这个傻乎乎的男孩子,用自己笨拙的方式,不惜犯错去保护林雪还有她。
车子里头的人合上了眼睛,笑出了眼泪。
打开的车窗贴近了一个脑袋,吓得沈青“啊”了一声,急急忙忙往边上退。
“你干什么啊你!”
陈致远反而被她吓得不轻,赶紧缩回脑袋,莫名其妙:“干嘛呢,沈主任,我大老远就喊你了。”
沈青没好气:“人吓人,吓死人,你有什么事儿啊?”
“还是那个课题。”陈致远已经陷入中年秃顶危机,这些日子,头发更加掉的厉害,他半趴在车窗上,光秃秃的地中海简直能冒出油光,“你看看,我都被折腾成什么样儿了。沈主任,你就行行好,救苦救难吧。”
沈青兴致不高:“陈医生,你也不是没看到,警察又找上门来了,我自己麻烦是一堆接着一堆。我那国家基金项目,我都捉襟见肘,我哪有精力外援啊。”
“警察还是为了关美云的事情找你,对不对?”
沈青只差一个白眼直接翻过去:“你这不是废话吗?你明知故问。”
陈致远笑了,一点儿都不当回事的模样:“我还以为天塌下来了呢?他们有证据证明你杀了人?你担这个心干嘛。”
“现在问题是事情真相搞不清楚,舆论就没办法给我个清白。”沈青的火气压不住,“早就该在病房装监控了。完善入院告知流程,设置提醒标志,怎么就不能装?病房根本就不算完全私密的空间!光考虑隐私权,而不是想想生命健康权,两害相权取其轻。”
陈致远笑得愈发舒展了,直接招呼沈青下车:“你跟我过来,咱们说好了。你帮我把思路理清楚了,我给你想办法解决问题。”
沈青摸不清楚他的套路,忍不住催促:“陈致远,你有话直说,别神神道道的行吗?我现在真的很烦,没心思陪你耍花腔。”
“你先下来,给我把思路捋清楚了,完了我的回报肯定让你满意。”
沈青仰起头,翻了个白眼,皱着眉头下了车,直接对上陈致远的眼睛:“我还不至于落魄到代写论文的程度。”
“你想哪儿去了,沈主任,咱们绝对是互惠互利。你现在最烦的是关美云之死的玄机,我现在最愁的就是这个项目论文。我的事情对你来说小菜一碟,区区不才,刚好一点儿能帮上你忙的事情。”
沈青将信将疑地被他又推回了实验室,然后在陈致远的监督下,心不甘情不愿地列出了研究方向的思路大纲。陈致远直接要论文方向的时候,她停下来了,正色看着急吼吼的陈医生:“现在,你该表现一下你的诚意了吧。你放心,我这人从来都不爱占别人便宜。”
陈致远脑门油光光,十分狐疑:“那你保证,我说了之后,你起码给我列出个论文的框架来。”
“陈医生,你什么都还没做呢,你上哪儿写论文去?你真诚点儿,副高职称的论文是有要求的。”
陈致远龇牙:“那你就好人做到底啊。咱们联合署名成不?”
沈青完全不忍直视了:“你开什么玩笑,我已经从仁安离职了。我跟你联合署名,你不怕那位主任吃了你啊?”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现在就急着赶紧把职称给升了。我一把年纪干了这么多年,回头跟在小年轻后头查房,还要被吆五喝六的,我还要不要脸?马上科里头又要引进个海归博士,完了人家升职就跟坐火箭一样。我累死了,还是原地踏步,谁管我死活啊!”
他老婆抱着儿子看科里走廊上贴着的医生介绍,儿子都奇怪:“为什么爸爸不是主任?”
他还要在儿子面前抬起头做人!
沈青摆手:“你别跟我说这些,标准又不是我定的。行了,我答应你,后面帮你顺思路。前提是你提供的消息,真的能够解决我目前的困局。我冤枉啊,我真冤,我夜班看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休克了。”
陈致远眉开眼笑:“我知道,你已经算是二线班的奇葩了。顾钊那小子是摊上了你搭班,大半夜的叫二线班还一点儿心理负担都没有。来,我给你提个醒。记不记得我之前那个扯皮裹精的17床的家属。就是那个身上长疹子,硬是赖说药物过敏的那家。”
沈青没好气:“就是带霉了我17床运道的那个?”
“别提这茬,说重点。你记不记得当时他儿子拿出了个视频,说是手机不小心拍下来的?”陈致远手一挥,“压根不是那么回事。我们科那个小护士谈落落的男友不是网络工程师嘛,他看了,分析说是监控摄像头拍下来的。否则,画面不会是那样。”
沈青被吓到了:“哪儿来的监控?病房里头什么时候装监控了?我怎么不知道?”
“嗐,没人能知道!这家伙在他老子入院当天,折腾了半天病房里头的电视机,说是他爸习惯看电视。事实上,他应该就是把摄像头装在了电视里,恰好对着他爸的床。自己家里头懒得过来陪床,还生怕我们趁着没家属陪同,虐待了他爸爸。”
沈青傻眼了,这是什么神操作。他这是犯法的啊!
“废话,人家肯定知道啊。所以说是不小心碰到了手机,才拍下来的视频。后来他爸转床位那天,他人不是没来么。直到第二天下午,他才又去了那个病房,说什么不相信自己修不好电视机。后来被护士给说了一顿,才走的。摄像头肯定是那会儿才拆走的。这段时间里,肯定已经录了像啊。”
沈青勃然色变:“那你不早说!隔了这么长时间,说不定人家早就删掉了!”
陈致远讪讪的:“我也是后来听谈落落男朋友说那视频决定是监控录下来的,我才问了人,猜测到的啊。我哪里能想到那么多。再说,那关珊不是已经撤了官司么。”
沈青面色不虞。她猜也能猜到,陈致远要不是求着他帮忙搞定项目论文的事情,绝对不会开这个口。反正他早就看她不顺眼了,她水深火热,还能安慰一下他呢!
“我告诉你啊,陈致远,你最好祈祷那录像没有被删掉。否则的话,联名写论文的事,没戏!”
“嗐嗐嗐,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可是把我所有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了。哎,沈青,列个提纲出来啊,我抓瞎呢。”
“你先把前期的研究动起来,没东西你写什么论文啊!”沈青头也不回,赶紧又拨通了赵建国的电话。
这件关键性的证据,只有警方出面,才有可能从那人手上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