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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气,但想着来都来了,话也说了,不能闲絮叨两句当什么事没有就回去。她厚起老脸来,不再说杏芳儿的事,只看着赵青梅轻声道:“她青梅婶子,你瞧我来都来了,求也求了。甭管可儿能不能考得上,你给我找双旧鞋来,成不?”
赵青梅觉得自个儿该说的话也说了,蒋奶奶不听那也没办法。她非要这鞋,那她明儿个去单位里就给找一双。依她看,蒋珂要考文工团就是痴人说梦,肯定是没戏的。但她非要撞这南墙,浪费这时间精力,外人又管做什么?
她把揉好的面整手抄起来,往瓷盆底上砸下去,“成呢,明儿找来我给您送去。”
蒋奶奶听她应下这话来,也就没什么事了。坐着又与她闲絮叨一气,看着她擀面切面条,面团切下小半,自拄着拐杖出了汪家灶房,又往院外去了。
她微晃着身子走到院门上,正好碰上下班回来的杏芳儿。两人见面招呼一声,杏芳儿要留她进屋坐会儿,她说已经坐过了,得回去了,这就错过了身子去。而后蒋奶奶跨过门槛,仍拄着拐杖往家去,每一步都走得很浅,与正常人走路十个脚趾落地那是不一样的。
杏芳儿碰着她的时候原没多想,招呼完了跨过门槛的时候才忽然想起蒋珂来,这便往后仰着身子,看了一眼蒋奶奶走远的背影,想着她不知来干什么。
看罢了,她抬手拢一下耳侧的碎发,往院里去。进了院子去自家灶房,竹篮里找个窝头垫巴一下肚子,看向切面条的赵青梅问:“蒋奶奶来做什么?”
赵青梅切好了面条,把刀搁一边儿,不当大事,“让我去队里帮可儿找双旧舞鞋,让她练跳舞。”
杏芳儿听了这话,手里拿着的一小块窝头送在嘴边停住,好半晌,很是不可思议地出声儿,“我的天,蒋可儿还真是铁了心地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赵青梅捏了一手的白面洒去切好的苗条上,而后伸手根根抖落开,接杏芳儿的话,“小打小闹罢了,成不了事儿。邻里乡亲的,能帮就帮一把,别的咱们且不管。”
她低头张开手指,把舞蹈鞋捧在手心,就这么看着,看得久了,眼眸微起亮色,嘴角慢慢弯出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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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珂来自2018年这个稀奇事,李佩雯不止没有跟蒋奶奶和蒋卓说,也没有跟其他任何一个人说。
她从贺姐手里得了舞蹈鞋,贺姐关心着这事儿,回过头在医院里碰上了,自然问她:“把你闺女哄好了么?”
李佩雯在药柜边分置药瓶,回她的话,“有什么好不好的,她比我轴,我认输罢了。”
贺姐往她耳边凑过去,敛起神色,又小声问她:“问了吗?是你亲闺女吗?”
李佩雯看着药瓶上的字儿,目光稍微定了一下,而后面色如常,把药瓶往正确的分格里放进去,“问了,是我亲闺女。毛-主席说得没错,封建迷信要不得。我也是被气糊涂了,疑神疑鬼这些日子。”
贺姐听了这话,不惊不讶,这就没什么再好说的了,拍了一下李佩雯的肩,干自己的活去了。
李佩雯昨晚上想了很久,辗转反侧到半夜没睡着,不知道该怎么接受这个事情。自己的女儿就这么没了,换来个全然不认识的人,搁谁谁受得了?可是想到力气耗尽要睡着那会儿,心里松了劲儿,不接受也接受了。
蒋珂换了魂这事儿是因为一场烧得不省人事的高烧,但这是表象上的原因,换魂儿本身这事儿逆科学逆自然,此中原因无从探寻,人自然也改变不了。那没别的办法,就只能接受。
李佩雯想着,既然她只有接受一条路可选,眼前那个人就还是她女儿,那么她又何必再闹一出子揭开她的真实身份这种事?说出来,倘或别人信了,蒋珂落不了好,倘或别人不信,她李佩雯落不了好。最终计较起来,都是她蒋家落不了好。
因此,这事儿就她和蒋珂两个知道,就此瞒下,是最妥帖的。否则,她蒋家往后的安生日子就彻底结束了。
而李佩雯今一早是正常的时候起来上班儿的,蒋珂却睡过了头。她估摸着蒋珂昨晚也定是熬到半夜没睡,才会如此。所以她把鞋给了蒋奶奶,又随便交代了几句,喜欢跳舞就跳,想去上学还可以回去这些话,便上班儿去了。
一上午在班儿上忙事情心里都不是很踏实,还给人找错了静脉扎错了针。她忐忑,是怕蒋珂那丫头自己绷不住给说了。
好容易挨到中午下班,她一边脱身上的白大褂儿,一边跟贺姐说:“贺姐,今天午饭我不在医院饭堂吃了,回家吃。”
贺姐手里拿着长形铝饭盒,也就没等她,与别个一起往饭堂吃饭去。
李佩雯换下白大褂儿和白帽子后,整理了一下衣裳头发,片刻不耽搁,出医院便骑上自行车回家。一路上拨得满胡同都是自行车的铃铛声儿,路过坑洼的地面,也不刹车减个速。
到家了往院儿里停下自行车,急匆匆走到灶房门外的时候,正看到蒋珂在灶后烧火。而蒋卓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她旁边跟她说话,手里颠着昨晚上缝的那个沙包。哪个角上脱了线,里头的细沙一颠漏一点,细细地往下落。
李佩雯在灶房门外停下步子,蒋珂正好也看到了她,目光与她对视。好半晌,蒋珂先回过神儿来,低声开口:“您怎么回来了?”
李佩雯四下看看,攥着手里的布包进灶房,有些无所适从的模样,半晌问一句:“烧什么呢?”
蒋珂和李佩雯心里揣着同一件事,所以两个人说起话来总有些微妙。蒋珂收回目光用火勾子往灶底送柴火,说:“焖米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