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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天翔和李政都没有说话,静静地等着老书记往下说。老书记缓缓气接着说:“这个厂的基础真好,军工底子,职工素质和技术都没的说,当年一声令下从东北开过来,就像一支部队一样。刚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荒滩和丘陵,弟兄们搭窝棚,住地窝子,硬是靠着一股劲把厂房建了起来,把设备自己动手安装了起来,三年的工期硬是一年半就出产品了,得到了中央军委的通令嘉奖。生产恢复以后才开始建家属楼,一片片的起,一片片地建,二十多年才把企业建的像模像样。同行们来参观,谁不羡慕我们曙光厂啊,那是厂房气派,设备气派,住房气派,职工福利和条件也是没得说,在全行业也是数一数二的大企业了。”老书记慢慢地讲述着,眼里泛着光,仿佛又回到了那段令人自豪的岁月,“转制,开发民品,企业转型很快,而且有过的硬的产品和市场,可却架不住政策的改变,好好的企业为什么要合资,我就是想不通,结果将我从厂长位置上搬开,放到了书记的位置上,让想得通的人来干,结果一大块蛋糕切给了日本人。我真是不服气,清河不行到省里,省里不行我去北京,我就是要讨个说法,为什么好好经营的企业一定要合资才能生存,难道国家军工不需要了,民用也不需要重型机械发动力和汽轮机了吗?他们没人敢惹我,我是全国劳模,到哪里都敢说话,结果到了退休年龄就让我离开了。后来又是搞合作,把厂子辛辛苦苦开发的产品和品牌拱手让给了别人,再下来又是折腾,直到没有可折腾的东西了,才罢手。”
看着老书记愤愤不平的神情和满脸的痛惜,齐天翔也只能是默默地听着,“这些帐总是要算的,该谁的责任谁来负,我就不相信这样的决策失误或中饱私囊就没有清算的一天。”
老书记定定地看着齐天翔,欣喜的眼神里藏着疑惑,“你在省里做什么工作?”
李政不顾齐天翔使眼色提醒,朗声说:“他是省纪委新任书记,来平原调研,听说曙光厂的情况,执意要来看一看,看看能为企业做些什么。”
“好,好,是得给企业找点出路了,是得想点办法了。”老书记一把抓住齐天翔的手,激动地说着,随即语气凝重起来,“不过这个事查起来也不太容易,时间太长了,而且来自于省市和企业原来的高层,现在很多人还在位,有难度,不好办”,说着话,站起身,走到里间放着的电话旁,打起了电话,声音很大,很坚决,像是下命令似的。打完了电话,走过来对齐天翔和李政说:“我给我徒弟打了电话,马上他就过来。”说着话看着两人迷惑的神情,笑着补充道:“他现在是企业的副总经理,差不多也快成光杆司令了,让他过来跟你们聊聊,有些情况他要清楚一些。”
“不会打扰他正常的工作吧!”齐天翔不无歉意地客套着,对于老人的疑问和困惑,他也不是没有想过,而且来之前就反复地想过。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事情还能够查的清楚吗?何况来自于省市发改委、国资委的决议和操作,很多都有着冠冕堂皇的理由,而且会涉及到很多以退休或离岗的人员,甚至还有些到了更高的职务,会不会有秋后算账之嫌,他也没有完全想清楚,因此边想边说,像是回应老书记的疑问,也更像是消解自己的疑惑,“其实这次就是想先初步了解一下情况,正如您老说的,这里面的问题很复杂、很矛盾,因此想一次调查就解决所有问题显然不现实,但不管不问永远不会有解决的时候,只要下决心做细致的调查,不怕碰硬,就一定能查他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随即缓和了语气,笑着对老书记说:“原本就是想来看看您老,听听您讲讲过去的事情,长长见识,也受受集体主义教育。”
“你太客气了,这样说有点高抬我老王头了,我就是一个技术工人,文化不高,水平也不高,组织和党给了我这么高的荣誉,不是我能耐比别人大,而是我始终认为只要是党要求的就要无条件去做,要求别人做的,自己首先要做到、做好,做老实人,做好人,就这么简单。”老书记激动地说着,“不是夸口,这个企业的基础确实好,老军工的底子,来自于军工的政治思想传统,政治挂帅,思想教育始终就没有放弃。这么多年,不管是怎么变,干部里贪污的没有,搞特权的没有,即使是再难的时候,企业一把手也能坚持住清白,但脖颈子就不是一样的硬了。”
说着话,王姨带着王书记徒弟急急走了进来,一进门就恭敬地叫着:“师傅,你着急慌忙地把我叫来,有什么事吗?”说着仔细端详着老书记的神情,关切地问:“哪里不舒服吗?”
“先把汗擦擦,喘匀了气再说。”老书记又爱又恨地数落着徒弟,“又是跑着来的,整天毛毛糙糙的,你是企业的掌舵人,你稳不住,工人看着能不慌吗?”说着话转过脸对齐天翔介绍说:“这是我徒弟,路金山,现在的曙光厂当家的。”
“我正在工地呢,你一打电话说有事,我放下手中的事就赶紧跑过来了”,路金山接过王姨递过来的毛巾,胡乱地在脸上划拉了几下,“师母,家里有什么吃的没有,把我饿死了都,这帮小子中午也没给我留饭,想着我不在工地,只顾自己吃了。”说着话憨憨地看着老书记笑着解释,笑过之后似乎才发现齐天翔和李政二人,诧异地问:“这二位是?”
“又没有捞到吃饭是不是,你也都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这样饥一顿饱一顿怎么好。工地的人也是,就不知道给你准备点饭,这么拼命,早晚把命拼进去。”王姨怜爱地数落着,“冰箱里有冷冻饺子,我去给你下饺子。”
“不用这么麻烦,有馒头咸菜我垫吧垫吧就行,你老别这么忙活了。”路金山说着补充着:“这是厂子里砸锅卖铁集中起来的钱盖的安居房,还有几百户老少爷们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家底,我能不天天盯着吗?盯着我心里踏实。”
等路金山说完,老书记才慢慢地指着齐天翔和李政说:“这两位一位是省里的干部,一个是咱们平原县的副书记。”
“哎呀,失礼了,失礼了。”路金山满脸堆笑地赶紧与齐天翔和李政一一握着手,掏出口袋里的烟给他俩敬烟,又殷勤地给他们点着,语调真挚地解释着,“真是没有准备,师傅一打电话,想着家里有什么事呢,就赶紧跑了过来,衣服都没有来得及换。”
“你太客气了,其实我们就是来看看老书记,李书记以前在报社时采访过老书记,今天走到这里了,就想来看看,叙叙旧,没别的意思。”齐天翔客气地笑着说着。从路金山一进门就开始打量着他,典型的齐鲁大汉的魁梧和豪气,从他一进门就体现了出来,高腔大嗓、孔武有力,浑身透着一种阳刚的气度,尤其是一身工作服上的灰土,显得真实而豪气。齐天翔从心里涌出一份欣喜,看着他递过来的烟只是五六块钱一包的很普通的烟,不由意味深长地与李政对了一下眼神,露出赞赏的神情,关切地说:“从工地到这儿可是不近,一路跑过来身体受的了吗?”
“哪有那么娇气,都是车间里出力流汗练出来的身板,没那么多毛病,这点路算什么,再远点也没问题。”路金山不屑一顾地说着,大口地喝着水,似乎像一头很久没有喝水的牛一样,“两位来曙光厂调研的吧,也没有通知下来,我们也好准备准备。”
“不算是正式调研。”李政清清嗓子,认真地说:“这是咱们河海省纪委的齐天翔书记,来平原调研,今天没有什么事,只是随便过来走走看看。”
“省纪委齐书记?失敬失敬。”路金山又站起身重新与齐天翔握了握手,略微有些紧张地问:“需要我们曙光厂配合什么吗?调查什么人,什么事,我们全力配合。”
“你不用紧张,真的没有什么事,只是随便走走看看。”齐天翔看着路金山紧张的神情,宽慰地笑着说:“我也是大企业的子弟,对咱们大型企业天生就有好感,这次过来就是重新感受一下大型国有企业的气氛和集体荣誉感,另外也是想看看能帮着做一些什么工作。”齐天翔真挚的表达打消了路金山的疑惑和紧张,也引来老书记的兴趣,“齐书记也是国有大企业的子弟?在哪个企业?”
“外省的机械厂,生产水工机械的,比咱们曙光厂可小多了。”齐天翔淡淡地回答着,充满遗憾地说:“可惜也早就没了,多好的企业啊!那时候我们小的时候,夏天提着水壶、暖瓶,到厂子里去接冰镇酸梅汤,厂子里给工人们防暑降温准备的,可都让我们这些坏小子接跑了,夏天发白糖、茶叶,秋天发水果,过年发带鱼、白面、猪肉,心里奇怪,怎么厂子会发那么多东西,当时就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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