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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都在,就丁汉白不在,凶手都不必调查。

    众人散去,只剩一家三口,姜漱柳安慰道:“可能又给领导送礼了吧,不是要当组长么。”

    丁延寿捏得遥控器嘎嘣响:“他要一直当不上,我那几瓶是不是全得拱手送人?”

    纪慎语靠着扶手不说话,电视里播喜剧电影,他憋笑很痛苦。姜漱柳沉默片刻,忽然换条思路:“会不会是谈恋爱,拿酒孝敬老丈人去了?”

    丁延寿立刻雨过天晴:“那他倒是不傻,回头我问问老商。”

    也许是憋太久,彻底把笑意憋了回去,也许是电影此刻不好笑,纪慎语无心再看电视,问:“师父师母,师哥有女朋友?”

    丁延寿说:“说不准,他又不告诉我,不过尔和可愈他们都有,没准儿廷恩也在学校谈着。你呢,你在学校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

    这话锋转得太快,纪慎语措手不及,卡壳看着二老说不出话。

    他们在背后议论得欢,丁汉白拎着茅台已经到张斯年家门口。早就打算来,一直耽误,也不知道那老头生不生气,会不会刁难自己。

    丁汉白进院:“张大爷?”

    张斯年撩开门帘:“你喊我什么?”

    丁汉白斟酌:“张叔叔?”

    张斯年瞪人:“我瞅你是个傻子!”

    丁汉白脾气差点上来,难不成喊大哥?好歹先焗个油吧。一口气生生咽下,上前递过茅台,谁知张斯年接过用力一摔,酒浆四溅,那味儿飘了满院。

    “我稀罕这两瓶破酒?!”

    丁汉白有印象,张斯年吃饭的时候喝酒,那说明喜欢酒,这破房子、收废品,却看不上地道的茅台。他直视对方,直视着一瞎一明的眼睛,问:“你想喝什么?我去弄。”

    张斯年道:“我又不是你爹。”

    丁汉白说:“看你也不像有儿子,你要是我爹,我不让你活成这样。”

    他语速不快,深究对方的表情变化,这人太怪了,倒腾物件儿时又熟又油,加上一屋子真假参半的古玩,显然是个行家。可这不是读书学习就能会的,鉴定真假首先要接触过真的,一件不够,要多多益善。

    所以张斯年不会只是个收废品的,或者说,他过去不会一直是收废品的。

    静了好久,张斯年问:“你想让我活成哪样?顿顿喝茅台?”

    丁汉白说:“喝什么无所谓,重点是无聊的时候有人陪着喝。”他上前一步,“你第一次招我来,是因为我认出青瓷瓶是假、百寿纹瓶是假、哥釉小香炉是假,没错吧?”

    见对方默认,他继续:“你让我挑一件,是还想试试我,也没错吧?”

    这次不待张斯年反应,他追问:“要是我挑出真的,你打算怎么着?”

    张斯年答非所问:“你这年纪,认出青瓷瓶和小香炉能解释为天分高有经验,但认出百寿纹瓶不可能,你是不是有师父?”

    丁汉白坦诚道:“我师父就是我爸,教的是玉石雕刻,我几岁就会认玉石木材,古玩是我自己偷偷喜欢。认出百寿纹瓶,是因为真的在我家,不骗你。”

    屋里没开灯,黑洞洞的,张斯年让他进去挑,什么都没说。他终于能仔细看那一屋子物件儿了,真的、假的、以假乱真的、真假难分的……眼花缭乱,挪不动步子。

    丁汉白出来,拿一件白玉螭龙纹笔搁,不大,但他觉得沉。

    他还是问,真的就怎么样,假的又怎么样。

    张斯年说:“真的说明我没看错,你是块料,拜我为师我就教你。假的,可你愿意陪我喝酒,我感动了,拜我为师我也教你。”

    他并不肯定丁汉白乐意拜师,不愿意就算了,说明没那缘分,反正不是自己的损失。

    地上洒着酒,丁汉白却有些醉,他这辈子得对玉销记负责,没选择的余地,所以他一直悄悄的喜欢。可老天爷干吗给他这机会?弄得他进退两难。

    那笔搁被他由凉捂到热,他心里烫着壶酒,也慢慢烧开了,一点点沸腾。

    人生不能白活一场,不干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儿,但也不能老去后悔。他踩着酒瓶渣子,接住这点因缘际会下的赏赐,郑重道:“师父,以后我陪你喝酒。”

    离开崇水区,丁汉白到家时还发懵,等见到丁延寿不懵了,开始心虚。

    丁延寿虎着脸:“偷茅台的回来了,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你把酒送谁了?当我不知道?”

    丁汉白一惊,他爸知道?暴露了?

    “是不是给敏汝他爸了?”丁延寿说,“之前还说不喜欢人家,我看你脸皮从小就厚,这会儿知道害羞瞒着我们了。”

    什么跟什么……丁汉白晕晕乎乎地点头,反正不知道他在外面有别的师父就行。回到小院,纪慎语和姜廷恩居然在打扑克,两人手边各放一袋子水晶做筹码。

    纪慎语看见救星:“师哥,我这一袋快输完了!”

    丁汉白没兴趣:“关我什么事儿,小小鸟不疼了?”

    输光一袋水晶,纪慎语走到书房窗外,丁汉白靠着椅背浑身放松,正擦玫瑰印章。他伏在窗台上,问:“师哥,那次在博物馆见的姐姐是你女朋友?”

    丁汉白哼一声,不知道算承认还是否认,擦干净才说:“从小认识,两家人也认识,都说到适婚年龄没合适的就搭伙过,玩笑说多父母们就上心了。”

    纪慎语问:“你们不互相喜欢?”

    丁汉白说:“本人还没遇见喜欢的,谁知道那人什么时候出现?但总不能一直不出现,我就等到三四十吧?爱来不来,我懒得等。”

    感情观对纪慎语来说很朦胧,他是个私生子,纪芳许就没开好头,现在听丁汉白的话一浇灌,更理不清。干脆不想了,问别的:“印章好用吗?”

    丁汉白拿起桌上的宣纸走到窗边:“好用,我最近盖好多东西。”

    宣纸上写着两行行草,居然是泰戈尔的诗,书法配洋诗,纪慎语觉得有点好笑。宣纸就铺展在窗台上,丁汉白落下玫瑰印章,印出自己的名字。

    一切都好好的,不过意外向来是在一切都好时发生。

    那丛热烈的红白玫瑰簇在一起,数不清多少朵交叠勾连,红的,白的,盛开或待放的。旁枝逸出,比纪慎语画的松针还细小,就在丁汉白握紧时拗断一枝。

    剩的半截小枝儿变成了玫瑰刺。

    这意外来得太快,丁汉白发愣,纪慎语倒先于他反应,一把将印章夺回。他空有那张白宣,问:“你干吗?”

    纪慎语说:“我收回,不送了。”

    丁汉白大惊:“还带这样的?!”

    断裂的一小朵躺在纸上,花朵还不如筷子尖粗,纪慎语捡起,琢磨怎么修好。太细了,粘都粘不上,顶多用细线缠起来,无论如何都会变成瑕疵品。

    丁汉白的大手伸来,扬言要自己修,让他归还。

    他很失望地说:“你本来就不喜欢,修不好扎手,修好有瑕疵,只会越来越不喜欢,不如算了。”

    丁汉白猛然想起,他说他喜欢丁香。

    这空当,纪慎语攥着玫瑰印章走了。

    这算什么?他简直是搬起丁香砸自己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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