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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反时,因纪瞻引进了郗鉴的兖州军,郗鉴主动出击与王敦战得不可开焦,霎时间,诸多观望者见势纷纷起军支持明帝司马绍,最后活生生把王敦给拖死了。
纪瞻越想越激动。揽着银须绕着长案徘徊,眼光时明时暗,嘴唇开阖不闻声。刘浓知他在想甚,此时也不便再行多言,于是深深一个揖手,告辞离去。
待他刚刚一走,纪瞻便停止了脚步,眼光随着月衫隐在门外。嘴里却问道:“伯仁,以为此子若何?”
周顗从屏风后转出来。度至纪瞻身侧,瞅着门外笑道:“华亭美鹤刘瞻箦,了得,了得!假以时日,便是栋梁之才!”
纪瞻点头道:“嗯,年少赋血性。不惑不寐,确属佳才。然,这等强军何处可觅?”说着,渭然一声长叹,心想:‘如今局势微妙。若大张旗鼓建军,怕是尚未建成,便惹得王敦猜凝挥军而下,怎可抵挡?况且,此举必然触及世家……’
东晋非同别朝,乃是北地世家共立,北地世家南渡时,不仅带来大量的人才还跟着无数的部曲,而堂堂帝室竟无军权在手!纵观东晋一朝,几次北伐,数次叛乱,所仗皆是世家私军。军府,军在府中、府在军中,便是此理。
周顗也是眉头紧锁,说道:“建军乃大事,切不可操之过急,即便要建也需正名适理。否则,你我恐将成为晋室之罪人矣!”
“然也……”纪瞻深以为然,脑中抛却建军一途,另寻他法。
落叶道中,车轮滚滚。
刘浓亦在车中思索建军一事,眼光开阖若星坠于湖。
贾后与八王之乱时,清谈之所以兴盛,而世家们宁愿纵情山野、醉死归途,也不愿报效朝庭,看似淡泊名利,实则是深怕:今日尚且高冠玉带立于朝堂之中,明日便被卧斩抛头于闹市之野。故而,晋室南渡,世家掌权后,虽无明律,但暗例已成:皇权,不可掌军权!军权,由假节各州军、民事的刺史们掌握。
此时,世家们是自由的,率真的,豁达的,因为再也不用惧怕突然身死为野狗分噬。即便是日后名震天下的北府军,亦是归在谢氏名下。
刘浓自然不敢挑战大势所趋,谁敢逆行,定会被辗得肢离破碎。是以,他只敢对纪瞻言:假设若有强军,引导纪瞻自己去思索,从而引进郗鉴。而郗鉴是必然会挥军进江东,此举可顺手卖纪瞻一个情,何乐而不为呢?
况且,刘浓向谢裒所供三策,其中便有独建一军之事,乃是提前将北府军行之于策。此举定然可行,因为日后郗鉴携兖州军入驻江东,世家们恐其如王氏一般尾大不掉,为图平衡之道,故而急需再建一军抗衡兖州军,桓温正是因此而起。
而桓温,刘浓摇了摇头,心想:‘若我来不及,不若让谢氏……谢氏若建军,定是谢奕或谢尚领携。谢奕一心往北,甚好……’
城东,有巷名为桃花。
桃花巷并无桃花,穿巷而过,再行半里方才得见一片烂金连绵成海。深秋时节,昔日桃花早已凋谢,而今桃叶烂作金黄。
在这片桃林的深处,有小小别庄一栋,乃是王氏客院,仅为供三月观桃花所建。院子虽然不大,却错落有致,隐约可见尖角朱亭浮于桃林环绕之间。牛车缓行于泥土道中,压得碎叶噗噗作响,忽闻鸟鸣啾啾于帘外,顿时为这浓秋添得几许生机。
张迈等在道口,脚边蹲着那只雪白的小狗,一人一狗的目光尽皆投于桃林夹道中。他是代表江东张氏的意愿,应王导之邀前来会稽学馆求学,故,落脚与各项所需皆由王氏提供。昨日,刘浓便遣人送来名帖,将于今日前来拜访。
华亭美鹤刘瞻箦,张迈甚喜其风范,虽然俩人同在会稽求学,但相见其实甚少。一边挥着麈翘首以待,一边则暗暗思量:待见到美鹤后,定要向他展示一番我的啸声……
“哞!”
此时,一声长啼响起,青牛挑着弯角,踏着金黄落叶,拉出纹着暗海棠的车厢,徐徐行来。辕上的白袍看着远处等待的一人一狗,裂嘴一笑,抖了一记空鞭。
“瞻箦!”
张迈面上一喜,大踏步迎向牛车,身后跟着汪汪欢叫的小白狗。
刘浓挑帘而出,揖手笑道:“劳仲人等候于道,刘浓幸甚。”
张迈笑道:“华亭美鹤前来,张迈自当扫榻而迎。”
“汪汪!”小白狗冲着刘浓大叫,它记得他,昔日主人险些便将自己送了。
“休得胡言!”
张迈好似听懂了它在叫甚,虚虚踢了一脚,吓得小白狗疾退数步,而后竟然人立而起,朝着张迈与刘浓抱着两只前腿,作揖。
“哈哈……”
张迈大笑,刘浓微笑。
二人并肩而行,踏入院中。张迈领着刘浓来到院中朱亭,其间铺着簇新的苇席,一品沉香已熏好,酒菜皆已在案。
闲聊之时,张迈按膝而起,捧腹鸣啸,其声若滚云,其势若惊雷。
“妙哉!”
刘浓笑赞:“仲人之啸,已有步兵之象也!”
张迈饮了不少酒,撑着一张朱红之脸,笑问:“何为步兵之象?”
刘浓半眯着眼,注视着面前之人,笑道:“但凭心中所思,但畅心中所欲,便为步兵之象!”
张迈愣了半晌,而后深深一个揖手,正色道:“瞻箦,真乃知音之人也!张迈往日学人作啸,故不得神!而今之啸,再不学人,只畅胸中之意尔!”
刘浓拍掌赞道:“此言大善!”随后想起自己前来的目的,神情由然一愣,而后捉着酒杯,徐徐迈步至亭侧,入目一片烂海,秋风卷过,如浪翻滚。少倾,心中已有定数,回首直言:“仲人,实不相瞒,刘浓今日前来,但为一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