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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不是,”织羽樱奈又重复:“那就答应我退部的要求。”
千叶诗织看着对方低下的头颅,明明看上去还是一如既往的自卑,可那副一向都要弯进尘埃里的脊背却直了。
站在千叶身旁的女生眉宇间有些阴沉,冷笑了一声:“横竖人家堂堂前议员之女也不愿意接受你的好意,诗织,你浪费感情跟这位大小姐废话什么呢。”
千叶诗织拉住她的袖子,皱眉摇头:“别说了,二之宫。”
二之宫黛姬叉腰:“有什么说不得的?我偏要说。”
“别这样啊,二之宫……”
织羽樱奈绕过千叶诗织:“你说。”
“我说?好啊,”她原本还算清秀的脸孔露出几分狞色:“我说,冰帝这个地方不是你这种人能玷污的?可你还死皮赖脸的待在这里,别人不敢说,那是看你可怜!”
吵架的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惹得周围好一圈人朝这边看过来。
千叶诗织为难的劝阻:“二之宫,这么说太过分了。”
织羽樱奈忽然问:“你们看我很可怜?”
问题刁钻,没有人接话也正常。没看到织羽樱奈露出期待中的窘迫,二之宫也只以为对方在强撑:“你自己是个什么货色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吗?你不过是个强*奸犯的女儿罢了。”
织羽樱奈忽然间偏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二之宫一瞬间心悸,然后控制不住地胆战。
那目光没有生气,没有激动……没有任何情绪,什么也没有,甚至,她都找不到自己在其中的倒影。
“其实我不可怜,”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二之宫一愣,冷笑:“你自己知道就好。”
织羽樱奈嗯了一下,走到她面前:“你这么生气,这么感同身受,难道……被强*奸的人是你啊。”
围观的人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像在平静的水面上突然投入一颗石子,短暂的静默如水面涟漪逐圈扩大,整个哄哄腾腾的教室慢慢安静。
二之宫尖叫一声甩脱千叶诗织的手,一个箭步冲上前用力一推,织羽樱奈往后踉跄了几步,手臂撞上桌角,跟着桌上的书一起轰然着地。整个班的人都看了过来,二之宫捂住脸,肩膀一耸一耸开始抽泣。
千叶诗织为难的望了望地上的织羽樱奈,又看了看痛哭的二之宫,两相犹豫了一会,最后把手轻轻落在二之宫的肩膀上。
她担心的看地上:“樱奈,你没事吧?黛姬只是脾气冲了点,说的都是些气话,可你刚才说的话太伤人了,无论如何,你也不该用这样的语言去侮辱一个女生。毕竟大家都是同学啊……”
千叶诗织慢慢噤声。
那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压迫感坠的人心沉沉,她明明俯视着地上的女生,却感觉是在等待对方的宣判。
织羽樱奈扶着椅子站起身:“人呢,给你推了,话也让你说了,现在可以退部了吗?”
“你……”千叶诗织一哽,脸上着染上几分伤心之色:“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我?”
这不明摆着吗,织羽樱奈点头。
被这么生生一堵,千叶诗织尴尬,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接下去才好。
周围的议论蜜蜂嗡嗡声一样响了起来,织羽樱奈神色坦然的丝毫看不出受了什么影响,反倒是千叶诗织和二之宫黛姬两个人煎熬,几乎如着针毡。
二之宫黛姬伸手覆住千叶诗织的手:“她把话说的这么难听,你是千叶财阀的小姐,这种人本来就不配做你的朋友,诗织你不要难过,也不需要为我道歉。”
她看着织羽樱奈,脸上泪痕仍未干:“一人做事一人当,刚才是我一时气愤所以没控制住自己,但如果不是你说了那些肮脏的话,我也不会这样。”
织羽樱奈看着她,极缓慢地眨了眨眼:“我说的都是实话。”
被盯住眼睛的一瞬间,二之宫黛姬浑身一阵恶寒,内心隐有被窥视的感觉。一种火飞快的烧进脑袋里,让她恨不得……立马杀了眼前这个女人。
身体比意识更快作出反应。二之宫再次将织羽樱奈猛地推到地上,趁对方摔倒还没有反应过来,高高的扬起手往脸上打过去。
“二之宫——你疯了吗?住手。”
一只大手牢牢的紧握住二之宫手腕让巴掌没能打响,她心有不甘地试着挣扎了一下,却没能挣扎开。
她本能地抬起头怒视对方,对上一双冰凉的眼。
“……迹部君。”
迹部景吾用眼神扫过二之宫黛姬的脸,冷着嗓子问:“冰帝是贵族学校吗?啊嗯?”
她语气骤然虚弱下来:“不是。”
“那你是校长吗?”
二之宫强作微笑:“当然不是,迹部君,我不懂你是什么意思……”
“既然冰帝不是贵族学校,你也不是冰帝校长,那你有什么资格决定坐在这里的人是庶民还是贵族?”他脸上嘲讽神色愈深,步步紧逼着不放:“又有什么资格去驱逐坐在这里的任何一位学生?”
迹部景吾毫无征兆地松开二之宫的手腕,她的手一下子磕到了桌角,痛的轻呼了一声。
二之宫黛姬忍住眼眶里的热意,极小幅度的点了点头:“抱歉。”
“你抱歉的对象错了,”迹部景吾看了一眼有些束手无策的千叶诗织,嗤的一笑,语气里若有若无的冷意:“至于千叶财阀……很奇怪,本大爷并没有听到过这么家财阀。”
他不再管二之宫和千叶什么表情,转过身看半靠在桌角不吭声的织羽樱奈,皱眉上前。
“喂,织羽,你还好吧?”
顶楼几乎靠近天台的地方灯光亮起,像是在孤单夜海中点燃的一座灯塔,飘摇不定,微弱的快要被风吹灭。
迹部景吾的目光顺着楼顶一路往下摸索,这栋年头已久的建筑在他锐利无比的注视之下就像被剥光了衣服一样暴露无疑。它躲进夜色之中,为自己的窘态而羞耻。
不用审美的眼光去看,这栋房子也实在是太不华丽了。
破旧,肮脏,像垂暮沉疴的老人,上面的深色斑印是几代人积累下来的生活痕迹,稍微靠近,好像都能闻到那股腐朽的味道。
织羽樱奈曾经的住宅他也知道,虽然比不上迹部家的那幢夸张的白金汉宫,不过织羽父亲作为议员也有本事,在世田谷区置办了别墅房产。
能住进那个别墅区的人非富即贵,起码不用自己动手做家务。
威廉轻声打断迹部景吾的思绪:“少爷?”
迹部景吾说:“再等一会儿。”
风从织羽樱奈住的那栋单元楼顺着吹过来,冷意中夹杂着微微的臭气。
迹部景吾皱眉,腐败的气味。
这里的环境实在太糟糕了,如果不是亲眼见到,他还不知道原来人居然可以住在这么逼仄的地方。
从前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千金小姐变成现在这副落魄的样子。日子一定过的不好。想起今晚还剥夺了织羽樱奈一份工作,他忽然觉得自己……挺混蛋的。
迹部景吾心里钝钝的难受,不很强烈,像欲雨前的空气,稀薄的让人觉得呼吸困难。
心里开始有些动摇:原本——或许该视若无睹的。
最终他只是叹了口气。
算了,既然已经这么做了,就在别处多补偿她一些吧。
“走吧。”
威廉给他拉开车门,迹部景吾低头,手上有些磨砂似的触感,手上缠着几根蜘蛛丝似的的细丝。
“这是什么?”
借光一看,缠在手指上的细丝很快就碎成了段,风一刮就吹的没了踪影。
威廉迟疑:“这是头发?”
“应该不是,”迹部景吾摇头,上车坐下,眼睛扫过车上的时钟:“直接开回本宅吧,不用再去商场了。”
***
如果住在这栋房子里的人拥有了阴阳眼,心理承受能力不好的人十有八九就会疯掉。
味真重,织羽樱奈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打了个喷嚏。
抬手叩门:“雅子奶奶。”
门吱呀一声开了,转轴处没上油,咯吱咯吱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楼梯间泛起回声,听着有些瘆人。门还没有完全拉开,雅子就把织羽樱奈拽了进去。
动作甚至近乎粗鲁,织羽樱奈全然不以为意,甚至还笑了笑:“晚上好。”
看上去一点怕的样子都没有,雅子愕然,跟着点了点头:“晚上……好。”
心里本来战战兢兢的,被招呼一打,雅子有些哭笑不得,这孩子要不是心大就肯定缺心眼。
可转念一想:担心受怕,不就是因为总是疑神疑鬼吗?晚上走夜路可不就是要胆大的人才能镇得住嘛!
这下雅子放下心来了:“今天下午又留在学校跟讨论小组学习啊?还没吃饭吧,我给你留了一些饭菜,是炸虾天妇罗,可惜有些冷了,我拿去再给你热一热,趁热吃,啊。”
“嗯,麻烦了,”织羽樱奈端起桌上的杯子一饮而尽:“我还真挺饿的。”
平民餐桌上的饭自然丰盛不到哪里去,昨天的海鲜已经是例外,今天的菜偏家常了些:一碟炸虾天妇罗,一小碗味噌汤,一份御田,也就是关东煮,签子还没拔去,串着热气腾腾的油豆腐酿肉,金针蘑,魔芋结,以及被煮到入口即化的大根块,最后还有无比嫩滑的日本豆腐,颤巍巍的腰身子,用筷子都挟不住。
雅子给她端上一碗米饭:“够吗?不够的话我再去给你做,吃新鲜的。”
当零嘴刚好,织羽樱奈抄起了筷子:“很够了。”
“这油豆腐酿肉还是你昨儿个教我的,我尝着这味道确实可以,”雅子轻松的说:“明天我试着在菜单上加这菜,辛苦一点,收入也好一些,老头子倔,不肯听的话就让我去做。”
油豆腐酿肉本来是焖煮起来最好吃,不过只要有了好的汤料,用高汤煮熟味道一样很鲜,日本口味偏淡,反而更适合。
顾及雅子在,织羽樱奈吃的还是相当缓慢:“专注做一种食物很好,这种匠人精神也没有什么错。”
雅子嘿哟的笑了:“可是人也应该要知道变通啊,不然收入怎么能够好起来呢?我就想啊,能早一点挣到钱,搬离这个地方,把原来我们卖掉的房子买回来,到时候,我们认你做干孙女,走不走?”
住在这屋子里的两个人都是能吃苦肯干的手艺人,只是早年间儿子和媳妇儿出车祸身亡,只用命护住了儿子。夫妻两个来关东煮小店辛辛苦苦养大小孙子,没有想到孙子却得了大病,最后赔上家本都没能把孩子救回来。
咽下嘴里的油豆腐,织羽樱奈有些含糊:“我会帮忙想办法改进菜谱的。”
既说出这话,雅子只当她同意了:“那就说好啦,现在的积蓄也不少了,只最后再努力个一两年,很快我们就可以去到新的地方开始新生活了,也就不用待在这个鬼——”
她的神色略变,连忙掩饰过去:“来,别吃干饭了,喝点汤。”
织羽樱奈从身上掏出了一个袋子,是庙会摊贩上常见的小御守:“你把这个带上,高人给的,能避祸邪。”
雅子没有第一时间伸手去拿,想笑又怕伤了她的自尊心:“多少钱买的?”
“高人看我面善,送的。”
既是送的,那十有八成就是假的了,横竖不过是个玩意儿,雅子接过去:“想要这种东西告诉我就好,我去神社里呀,给你求一个。或者老头子那有渠道,我让他想办法给你到土御门神官那去求个福运御守。”
织羽樱奈挑眉:“反正我给你的,就不准摘下来。”
“好吧好吧,”雅子当着她的面把御守戴在了脖子上:“你给的,我不摘。”
上次观察的距离有些远,这次隔近了看,这楼不仅又破又旧,而且还不怎么干净。迹部景吾一数,有七层楼。
织羽樱奈用手往上指了指:“那什么,谢谢你送我回来啊,我上去了。”
“诶!”
迹部景吾叫住她:“等等。”
她停下,回过头:“怎么了又?”
哪怕还是正午大白天,可是楼道里那股阴暗湿冷的感觉却好像让人身处在另一个世界。迹部景吾眼睛在黑暗中滚动了一圈,问她:“你住在几楼?”
“按常理来说,应该是第八层吧。”
迹部景吾眉头拧起:“这幢楼总共就只有七层楼,哪来的第八层。”
孤陋寡闻见识少,真是没见过世面,织羽樱奈扯了扯嘴角:“大少爷,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地方叫做,阁楼?”
这日子过得这么惨,简直真的像个人了。
“你居然住在那种地方?!”
相比迹部景吾的吃惊她显得淡定许多:“那种地方怎么啦?不就是小点儿吗,建在那里总得有人住吧,这不能住人啊。”
发觉自己的话实在有些失礼,迹部景吾立刻道歉:“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是不是那个意思不要紧,总之,我现在挺累的,实在没精神陪你在这风口聊天了。”织羽樱奈摸了摸肚子:“我要快点回去吃个饭,抚慰一下倒霉的一天。”
迹部景吾这才想起自己中午离开教室之前对方就已经离开了,既然织羽樱奈是直接被拉去的资料室,那群女生肯定不可能好心的给时间让她吃饭。更何况这个女孩子一顿能吃那么多,而且这还是刚需。
思及此,他也不再犹豫:“你想吃什么?”
饭票请客啦,织羽樱奈整个人嗖的一下变的精神:“我不挑剔的!什么都可以哒,不过嘛最好是辛辣的,油炸的,海鲜啊……”
越听下去迹部景吾的眉头就皱的越深,开口制止她继续说下去,而且还果断的拒绝了所有的要求:“不行,你忘了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吗?吃这些东西不利于伤口恢复,其他的可以,但这些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