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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胤京城的长留王殿下,可是高高在上,尊贵得不得了的身份。
他纡尊降贵,为月意公主亲自系上那玉佩,可是难得的是殊荣。
倘若月意公主不是皇女,只怕京城的姑娘们都恨不得将她撕碎了。
纵然百里聂亲手所系的那枚避邪玉佩,也似玉色并不如何的好,却也无人留意。
这月意公主纵然命数不吉,倒也薄薄有些福气,至少,长留王殿下对她是不错的。
有人亦不觉心尖含酸,这月意公主倒是命好,纵然不吉利,一回京城就险些克死人了,可是还能得到长留王殿下亲赐的灵物辟邪。
就是不知晓,她那煞气,也是不知晓能不能用这灵物给压住。
宣德帝面色却是变了变,他原本这心中,便是有一缕忌惮之意。如今女儿生得亭亭玉立,那些个淡淡的惧意也似消散了不少了。可是如今,那股子厌恶不喜又浮在了心头。
好端端的,元月砂却也怎么就惊了马了?
差一点,就摔下来。
月意公主却也是禁不住抿紧了唇瓣,她拼命想要压住眼中的仇恨,却掩不住内心之中的恼怒和酸楚。这一次她回到京城,并不容易。她靠着自己立下了大功,又重新赢得了宣德帝的喜爱。可是如今,那股子极为熟悉的羞耻感觉,却也是禁不住再一次又涌上了心头。
仿若回到了幼年被逐出京城时候,那些人冷冷的看着自己,眼睛之中流转了浓郁之极的厌憎。这些人,都惧怕自己,觉得她是个妖物,会带来几许不信。而如今,这一切可是却也是什么都没有变过。
百里聂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仿若撕碎了月意公主全部的骄傲,所有的努力,将刚才还维持得极好的端庄画皮给生生撕碎。
这一刻,月意公主内心之中,对百里聂摇曳了恨意。
百里聂也未免太狠了些了。
元月砂又没有死,百里聂至于如此吗?
便算是周皇后,也是将信将疑,不过月意公主一心依附,而自己也还有用得着月意公主的地方。周皇后也是为月意公主开脱:“是了,陛下,批命之言,怎可尽信?更何况,当年为月意公主批命的袁先生,不是也说,如今公主命格无碍了?”
宣德帝听罢,容色也稍缓。
不错,那相士袁术,本来就是精通易理玄学,能窥测天机。
也因如此,宣德帝也是对他颇为信任,因为袁术一句话,就觉得百里雪这个人女儿好生不吉利。如今袁术不是已然说了,百里雪没有不吉利了。
既然是如此,月意公主也是没有什么煞气了才是。
百里聂却是微笑:“皇后娘娘说得甚是,毕竟人的命格,是会伴随时光流逝而改变,绝不会一成不变的。就如雪公主,从前是煞星命格,可是如今已经改得没有煞气克人了。与其相信相士的批命,不如为自己多积福泽。”
周皇后却也是心里冷了冷,多积福泽?百里雪可没见积什么福泽。百里聂这样子一说,周皇后也是微微有些狐疑起来。往年秋日,自己也是未曾染上风寒不是?她只道自个儿岁数渐渐大了,而且近日里恼心的事儿又多,所以染了病。可是这也许有另外的说头,比如,今年百里雪回来了,而自己和百里雪也还稍稍有些接触。
想到了这儿,周皇后也是忍不住暗暗心惊。她这是小病,也谈不上如何的严重。
可但凡位高权重,身娇肉贵的,又有哪个不忌讳这个,不担心这个?
周皇后的心里面,也是略略有些个不痛快。
她仔细的将百里聂话想得深一层,顿时明白了百里聂的言外之意。一个人的命既然会改变,那么过一阵子,也许月意公主又会变成克人的不吉之物了呢?
百里聂看似为了月意公主开脱,可是这一剂药下去,可真是极狠。
别的人未必想得透,也不见得能听出百里聂言语里面的狠辣。可是宣德帝本来就是个心思多的,只恐宣德帝想了想,必定也是会如百里聂的意想到这一点。
只怕月意公主纵然是费尽心思,也是难以在宣德帝跟前出头了。
周皇后暗暗窥测宣德帝,发觉宣德帝脸色果真是有几分难看。
宣德帝不由得心忖,倘若今日发狂的,乃是自己坐骑呢?
宣德帝虽然是通骑术,精通却也是谈不上,未必能够安然无恙。
亏得今日这儿有个昭华县主,提前挡了煞。
然而过去存于宣德帝心中的那个疙瘩,却也是越发难解,越发加深。
周皇后暗暗心惊,百里聂可谓是三言两语,就断了月意公主的前程大半。
平时眼见百里聂貌若谪仙,低调不争,还不觉得什么。可是百里聂一旦施展手腕,不过是轻轻巧巧的几句话,都是能让人万劫不复。偏生他甚至没有多说什么,一派和风润雨,殷切关心之中,就置人于死地。
周皇后唇角抖了抖,就是那玉佩,实在是丑了些,哪里来的廉价货色?
百里聂做局陷害月意公主,怎么样,也该弄块好的玉佩,代表他的一番爱惜妹妹的心意。
怎么就拿这等货色?
然而在场之人,也是没有多少人留意那块玉佩。
就算是块丑玉,可是却是百里聂亲手给系上去的,自然也是有了一种与众不同。
周皇后也就不明白了,怎么百里聂就针对上了月意公主了呢?毕竟,月意公主也是没有挡他的道。
月意公主面色冷了冷,却也是蓦然跪在了地上,不觉说道:“父皇,女儿必定是会惜福,积些功德,以消罪孽。”
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辩驳哭诉,也是已然无法挽回宣德帝的心。只怕此时此刻,宣德帝内心之中,已经是忌惮万分,十分不喜了。此时此刻,自己除了这样子言语,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宣德帝只淡淡说道:“好了,你起来吧,长留王既然说不过是巧合,我瞧也不必见怪于你,算不得你的错。”
月意公主心中酸意越浓,宣德帝口中虽然是没有说些个什么,可是那心里面却也是必定厌憎透了自己了。
宣德帝面色虽然是淡淡的,可是心里面必定是十分的憎恶自己。
她蓦然一阵子的委屈,同样是金枝玉叶,贞敏公主被娇宠得如珠如宝,只不过是贞敏公主自己作死,才下场凄惨。可是自己呢,打小就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甚至为得恩宠,出生入死。所换来的,却也是种种鄙薄和厌恶。明明自己也是公主,为什么这个世界,却是这样子的不公平?
然而就算是委屈到了如此地步,月意公主也是没有任性资格。她也是绝不敢让自个儿面上有半点怨怼之色。只要自己流露出了半点怨怼之色,那么只怕明日宣德帝就又会将自己送出京城。
一抬头,月意公主却也是一脸的感激涕零:“女儿命不好,亏得父皇毫不嫌弃,仍然肯疼爱女儿。女儿,女儿当真是感激之极了。”
瞧着月意公主如此激动之色,宣德帝面色也终于和缓了几分。
这个女儿虽然天生命不好,好在也还算乖巧懂事,只可惜她投胎时辰不好。
周皇后也轻盈安抚宣德帝:“陛下,你瞧月意公主也是被吓坏了,她是个善良的孩子,瞧见昭华县主有事,也是担心不已。这般心思纯善的女孩子,也是不会害了谁的。昭华县主与她,今日都受了惊吓,不如,让她们先去落账歇息,再来欣赏我龙胤男儿的秋猎盛会。”
周皇后也是有自己的打算,克人又如何?眼下最要紧的,便是弄坏元月砂。
如今这小蹄子,越发大胆,大庭广众之下,也是和阿澜越发亲呢。
这等女子,绝对不能成为他们周家的嫡妻。更要紧的是,自己的妹妹,可是死在了元月砂的手中。周世澜不将此事如何的放在心上,可是周皇后却是心心念念的,分明也是记得这桩事情,绝不会轻易忘怀的。
元月砂不但不能嫁入周家,还要死得极惨,才能消去周皇后的心头之恨。
她那艳丽的面孔,一派敦厚纯善之中,却也是流转了蛇蝎一般的剧毒。
宣德帝也是点点头,一挥手,让元月砂与月意公主尽数退下去。
周皇后垂下头,暗中盘算,等到元月砂除掉了,再将这月意公主远远的打发走了,可是不能留在自己的跟前。
月意公主煞气重,心眼儿也是太狠了。用一用这个少女,倒也无妨。可是倘若当真留在身边养着,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不错,周皇后是对月意公主许诺了若干,还对月意公主很亲厚,甚至还赏赐了些稀奇的玩意儿。然而这些聪明的姑娘,在周皇后眼里,不过是些个没有断奶的小丫头片子。而周皇后也是有的是手腕,将之利用殆尽之后,好似一件没用的玩意儿,这样子轻轻的抛去。
想到了这儿,周皇后眼皮垂了垂,一双眸子之中,却也是不觉泛起了莹润的幽光。
而便在此刻,宣德帝却将她轻轻一揽,眉宇间蕴含了几许关切:“皇后染病,怎么就不说和朕知晓?却让人身染风寒,随朕来这秋猎之会。你倒是一声不吭,强撑病体。实则你既然是染病,也应留在皇宫,好生将息。”
周皇后脸上顿时流转了感动之色:“多些陛下厚爱,臣妾不过是偶染风寒,区区小病,若是折腾,倒是让别人说我这个皇后有几分矫情。况且这秋猎之会,也是龙胤例俗,我这个皇后倘若不至,也是不免让人说些个猜测言语。”
宣德帝含笑:“朕已非盛年,也不必与那些个年轻小子在猎场之上争雄。今日我便陪着皇后休息,等他们秋猎狩猎完毕,再去瞧一瞧就是。”
说到骑射武功,宣德帝也只是寻常,他确实也是无甚兴致。
周皇后当然并不能这么说,她自然流露出感激涕零之色:“陛下英姿勃发,比起那些少年儿郎更加厉害。只不过,是你体恤臣妾,爱惜臣妾。”
她岁数小宣德帝许多,是宣德帝第二任皇后。周皇后姿容娇艳,兼贤惠体贴,自然得宠。
纵然周皇后膝下无出,然而却也是宠爱不减。毕竟宣德帝子女众多,他也并需要周皇后再为他添个一儿半女的。
然而周皇后却颇为遗憾,遗憾自己未曾有那一儿半女。正因为如此,她更依仗周家,依赖周家。
如今宣德帝虽然是待她不错,可是这样子的宠爱,也未必就是长长久久的。倘若自个儿生下个儿子,让周家扶持儿子做太子,以后自己做个太后,那才是极好的日子。
这样子想着,周皇后的心里面也是禁不住升起了淡淡的阴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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