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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陛下不是也爱惜过敏儿,将她这个公主视若珍宝!”

    宣德帝也想不到一向柔顺的静贵妃,竟也忽而改口,反咬一口。

    这究竟怎么了?宣德帝也是不觉一阵子的茫然。

    静贵妃入宫多年,便算是装,多年来也装出了那么一副贤惠有礼,十分懂事的模样。

    可是如今,静贵妃大庭广众之下,却也是如此的不顾风仪,顶撞自己。

    元月砂心里面冷冷想着,实则今日,最有力证据便是贞敏公主身上伤痕。

    纵然那萧家口口声声,只言是贞敏公主自己所伤,然而终究让人难以相信。

    如今静贵妃力证贞敏公主无此癖好,加之贞敏公主软语哀求,足以证之,是萧家凌虐,才让贞敏公主如此悲愤交加。

    当然宣德帝仍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一切视为污蔑。

    只怕他却不能服众!

    萧夫人也不觉跪在地上:“臣妇替萧家冤枉,贵妃娘娘爱惜女儿,身份又尊贵,臣妇如何能够敢驳了贵妃娘娘的话。贵妃娘娘若说公主冤枉,若说萧家不对,那么萧家只能认不对,只能说是萧家错了。”

    看似委曲求全,实则言下之意,却分明是在说,静贵妃是因为爱惜女儿,所以才说出了这样子的谎话。

    静贵妃和贞敏公主母女亲厚,种种言语,却也是自然偏向了贞敏公主了。

    萧英也跪地沉声言语:“微臣性命,全在陛下手中,是生是死,全由着陛下决断。无论陛下如此裁决,微臣绝不会多言。”

    他心中冷了冷,其实萧夫人所言所语,已然是强词夺理,已然是无人相信。萧家污名难洗,名声尽毁。可是这些,却也并非是最重要的。

    其实最要紧的是,宣德帝怎么想,要不要取他性命,要不要保住他萧英。

    东海与朝廷暗潮汹涌,宣德帝并不乐意此刻生乱,更不会在意区区一个贞敏公主。然而宣德帝到底是皇帝,他爱惜颜面,又并不太想让别人瞧着自己忌惮萧英,更不乐意让人说他为留了萧英而牺牲一个女儿。

    当今陛下,还是爱惜脸面的。他纵然是多疑凉薄,却喜欢别人称赞他是温厚仁慈。

    事到如今,全看宣德帝怎么想,如何取舍。若肯不加计较,那么萧夫人那些个强词夺理的言语,便成了宣德帝下地的台阶。而他萧英,侍候这个主子多年,其实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宣德帝没有说话,却蓦然抓紧了周皇后的手掌,深深的瞧来周皇后一眼。

    周皇后心尖一凉,自然也是懂得宣德帝的心意。

    事到如今,宣德帝仍不欲动萧英。

    可是宣德帝却不能自己为萧英解围,而需要一个人,替他开口。这个人,当然是她这位周皇后。

    这自然让周皇后的心里面很有些个不是滋味,陛下刚刚不是说元月砂再胡说八道,便要了这位昭华县主的脑袋,怎么现在反而恍若未闻,忘记了这件事情?

    这不是因为宣德帝忽而就不记得了,而是因为别人已然开始相信了元月砂说的那些指责。那么元月砂就好似朝堂上敢言的谏臣,只有昏君才会擅杀热血忠贞说实话的臣子。

    宣德帝偏生无此果决,杀了就杀了,干干脆脆。

    他忘记了对元月砂的警告,如今更让周皇后出面,巧言令色,保下萧英。以后纵然是有什么流言蜚语,加以指责,那么包庇萧英的就不是陛下,而是陛下身边的周皇后。

    可那又什么什么法子呢?纵然周皇后也厌憎萧英的所作所为,却也是不得不违心开这个口。

    周皇后幽幽叹了口气:“静贵妃素来疼爱贞敏公主,这一点,本宫是知晓的。如今贞敏公主如此哭诉,也难怪静贵妃身为娘亲,竟似心疼如绞。陛下,陛下也并非不信,只不过静贵妃身为亲娘,这哭诉未免有些偏颇之处。陛下圣明,今日骤然听闻了此事,自然是既不能委屈了公主,也是不能冤枉了臣子。此事,自然是需慢慢查探清楚。”

    她缓缓的退后了一步,向着宣德帝盈盈一福:“陛下,臣妾看来,此事既然是兹事体大,自然是不能草草决断。不过公主和北静侯既没有了什么夫妻情分,那便一纸合离书,不做夫妻,免得成为怨侣。”

    一番言语,到底轻轻的为萧英今日开脱此事。

    以后如何断清此事,还不是一笔糊涂账,这样子不清不楚。

    周皇后更抛出诱饵,让萧英与贞敏公主合离。那么从此以后,贞敏公主也是不必受萧英欺辱。料来,这也可安抚静贵妃母女。既然已给活路,那么贞敏公主如美玉一般的人物,必定是不肯玉石俱焚了。

    至于元老夫人,她不过是个臣妻,只需稍加暗示,元家必定会拿出说法,平息此事。或者正如元老夫人自个儿所猜到那般,送去家庙,又或者说她年老昏聩,染了疾病。

    转念之间,周皇后脑子里面已经是如行云流水,转过了这么些个念头,竟也开脱得像模像样。

    她乃六宫之主,又无子嗣,这皇宫之中又不缺绝色佳丽。而周皇后无子多年,却犹自能够地位稳固,深得帝心,又岂能不是一个玲珑心肝,善于见风使舵的人。

    便是宣德帝,心里面也觉得周皇后这一番言语,甚是合意:“皇后此言周全,那就这么办好了,一切依着皇后的意思。”

    周皇后眉头轻拢,心尖却也是忽而浮起了淡淡的苦涩之意,她听着陛下说什么一切依着皇后的意思,仿佛当真便是她在做主一般。

    贞敏公主也是说不出话儿来,她不服自己被诋毁了名声,被逐走了京城,故而咄咄逼人,不肯相让。然而如今自己可以合离,父皇已经已然应允。而且,别人眼里,也不是自己的错。这样子的结果之下,纵然萧英还未曾治罪,她竟也提不起力气来闹了,这已然是意外之喜了。她这时候才发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是汗水,竟似软绵绵的没有了力气。

    静贵妃也扑过去搂住了自己的女儿,也因为静贵妃方才那番话,贞敏公主也是乖顺起来,让自己亲娘这样子的将自个儿给搂住了。

    萧英亦只能应承,然而眼睁睁的看着贞敏公主离开了他,萧英却也是一阵子恼恨意难平。

    这一次他运气不错,宣德帝终究没有下定决心。饶是如此萧英却也是禁不住胸口涌动了一缕烦躁,可就算这次宣德帝保下他,必定挥霍到自己多年来积累的沉稳信任,影响以后宣德帝对他种种态度。更何况,自己名声也是会大损,连心爱的公主都失去了。

    就算是脱身,也是损失颇多。

    而这一切,都是是因为元月砂。

    这个女人,无凭无据,什么都没有,居然靠着一股子狠劲儿逼迫自己到现在。

    可她不仍然是没见能奈何得了自己?自己不会放过元月砂,定然要这个女人付出代价。

    她奈何不了自己,她算个什么东西,这贱人等着自己种种手腕,将她弄死!

    他掩不住自己内心恼恨郁郁,此时此刻,自己只能以恭顺姿态,跪在了宣德帝跟前,展露自己的忠心,表现自己的温顺。那心尖,却不觉泛起了缕缕郁郁之色。

    而萧英这份恼恨的焦躁,却映入了轻纱后那一双深邃漆黑,仿佛瞧不见底的眸子之中。

    男人轻缓悦耳嗓音,润入了那迷离温润的香料气息之中,竟似微微有些模糊:“婉婉,我不饮茶了,你替我暖一壶酒。”

    萧英吃亏了,是因为元月砂的不依不饶。

    百里聂凝视着那个不依不饶的少女。

    那精致的脸颊五官秀美,南府郡的元二小姐无疑是个极好看的姑娘,小小年纪,已然是个美人胚子。然而那份秀色,其实对于百里聂而言也不算什么。任是这世间绝色,于他而言都如浮云流水,轻柔散去,不会在心尖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这世间女子,也极少有比百里聂更好看的。

    少女阳光之下,那一双眸子之中,却闪动了不依不饶的光彩,仿若灼热的火焰,能将这世间种种,尽数焚烧化掉去。

    热得让百里聂那冷冰冰的身躯,竟似隐隐有些悸动,仿佛一股热流,涌过了他的小腹。

    无论是春暖花开,还是夏日炎炎,这京城里面的一切,都是冷冰冰的。

    所以母亲舍弃了女儿。

    所以父亲牺牲了自己的儿子。

    所以情郎舍弃了未婚的妻子。

    所以妹妹舍弃了姐姐。

    所以哥哥舍弃了妹妹。

    所以陛下舍弃了自己的臣民

    唯独这南府郡来的野丫头,她不够善良,不够仁慈,不过正义,却好似一柄无比锋锐的宝剑,生生在这花团锦绣的宴会之上,划破了一团和乐融融,剑指森森血骨。那眼中浓浓熊火,也许并非友善,却仿若要将这一切生生焚烧殆尽。

    如今萧英吃了亏,贞敏公主又可以合离,北静侯府颜面尽失。也许,也许有的人瞧来,可暂时算作胜利,然后再行算计。

    可是今日元月砂可是会满意?

    已然无需元月砂回答,百里聂心里面已然是有了一个声音在轻轻回答。

    她不会的,萧英还没有死,还有爵位,还可以再娶妻,就算娶不了妻,也可以纳妾。等这件事情风平浪静,萧英还可以平平安安,锦衣玉食,高官厚爵。就算名声难听了一些,这算什么了不得的惩罚。

    元月砂内心非但没什么得意之情,还会加以恼恨。

    如今东海与朝廷关系微妙,萧家多年来在京中经营,而元月砂不过匆匆与之为敌,加之宣德帝偏心相互。所谓天时地利人和,元月砂可谓一样都不占。以她一腔热血,不依不饶,一股子狠劲儿,能将萧英逼迫到如此地步,已然是十分难得。

    可是如今元月砂可会罢手?

    婉婉将一壶桂花清酒,温热烫过,送到了百里聂的跟前。

    元月砂却已然是清脆说道:“陛下仁厚,所以不肯相信北静侯府居然是如此畜生。故而宁可对自己女儿心生狐疑,也不肯去疑萧英这个忠臣。可是陛下深深相信的忠臣,却是虎狼之性,蛇蝎心肠,残毒狠辣!他不忠不义,不配得到陛下器重。”

    百里聂似极微弱的笑了笑,她果真没让人失望,还是这样子不依不饶。

    这桂花清酒,倒入了杯中,百里聂缓缓的举起来,凑到了淡而无色的唇瓣,一饮而尽。

    酒水入口温润,咽下去时候,喉头却也是品出了些许辛辣滋味。

    好似冷水浇灌在了烧红的热铁之上,心口也是发出了滋滋的声音。

    他又给自己再倒一杯酒,这第二杯酒,却细品慢饮。

    元月砂哭诉了萧英的非礼,扯出了元秋娘的死,拖出了元老夫人,拉动了静贵妃。不知晓事到如今,元月砂还有什么手段,还有什么可哭的。

    他想起自己给元月砂讲的那个故事,不觉无声的笑了笑。

    那个故事,破绽百出,漏洞颇多。元月砂是个聪明的人,应当知晓,这其中有不尽不实,种种阴差阳错之处。她更拿不出什么实质的证据,证明这个故事。

    然而元月砂却不觉张了口。

    “这桩私事,原本不该传扬出去。北静侯身居高位,又是忠良之后,为人又刻苦上进,性子沉稳,也还算有几分薄薄的聪慧。要是他没有暴虐之疾,必定也是前途无量。你难道不好奇,为何他居然染上了这样子的暴虐之性,居然是这般残忍,虐待妻子?”

    “为防损人名节,坏人名声,又到底是过去之事。故而这双方姓名,我也是不好宣之于口。我只能告知各位,有一个无耻轻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男人,偏生去勾搭一个有夫之妇。方才引得萧侯爷性子大变!”

    元月砂是聪慧的,她听了百里聂说了一遍,也就记住了,复述得也是差不多。

    百里聂眨眨眼,这并不是元月砂信任自己——

    只不过是因为元月砂那如猛兽一般的性情,咬住了就必定要置人于死地,猎物不死也是绝不会松口。

    他目光从元月砂身上移开,既没有去看萧家母子,也没去看别的人。他目光逡巡,落在了周世澜身上。而此时此刻,周世澜已经是脸蛋儿苍白,变得十分难看。周世澜蓦然狠狠的向着百里聂瞪了过去,眼睛里面充满了恼恨,也蕴含了说不出的悲凉。

    百里聂心里面叹了口气,唇角的笑容却也是越发加深。他轻轻的品尝一口酒,阿澜,你知道我不是好人,怎么能跟我说心事呢?就算当年咱们当真是很好的朋友,你也是不应该这样子的糊涂的。你怎么能对我这种人说心事?

    这许就是天意了吧,纵然自己故意误导,说得可谓是破绽重重。换做别的人,就算要对付萧英,只恐也会谨慎行事。

    偏生这元月砂,却是个疯子般的女人。

    这都是天意注定,怨不得别的人。

    元月砂却不管不顾,她不理百里聂的不靠谱,也不理周世澜待自己的宽容暧昧。

    却见她字字清脆,嗓音悦耳。

    “萧英性子古板,最爱冰清玉洁的女子,他容不得这样子一位萧家主母,红杏出墙,与人私通。然而这样子的事情,却偏偏发生了,惹萧英心生恨意,又顾忌萧家名声,隐忍不言。乃至于,最后居然闹出了人命,以死遮羞。然而在别人瞧来,萧家仍然是规矩森森,清高自持。”

    “那妇人与人私通,是从一个冬日开始,白梅飘香,冬雪初晴。她都会抛下自己的一切,包括名声、子嗣、贞洁,去寻这个情郎。她并不知晓,萧英跟随在她身后,什么都瞧见了,窥测到了这一切。可是这位萧家儿郎,却根本不敢走出去,打断这一段风流韵事,只因为他害怕,害怕自己会无地自容。他不止一次盼望,这件事情便是这样子的了解了,他可以当做没这等事情发生。然而萧英却是一次次的失望,那对奸夫淫妇,那对萧英心中的狗男女,却仍然是狠戾作践他的尊严。于是他内心之中浮起了一个念头,那就是杀人,唯独鲜血才能洗清楚他身上的羞辱。”

    萧夫人和萧英,都是听得面色十分难看,竟似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了。

    元月砂嗓音扬了扬:“事到如今,难道还要我指名道姓,当真说出口。”

    不止一个人盯上了周世澜,谁让周世澜的名声是这样子的不好呢。

    而周世澜那难看的面色,却也好似印证了他们的猜测。

    那就是,周世澜和元秋娘有染,萧英生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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