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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光了,郑东升也死了,我们想了解的更清楚一些。”
王爸爸摇了摇头:“陶鑫这个人胆子比较大,豁的出去,做事不怎么考虑后果。他一直没结婚,有些爱玩,但是特别烧钱的嗜好,我没见他碰过。”
周锡兵问的更加具体了:“比方说黄赌毒之类的?”
“没有。”大约是谈起了一个让他不快的人,王家爸爸的兴致始终不高,“陶鑫也找小姐,不过他对这些兴趣不算大,这是玩玩而已,不会在她们身上多花钱。”
“所以当初吴芸明知道郑东升有老婆孩子,还硬是跟上了他?”周锡兵的姿态看上去颇为轻松,好像真的只是作为一个晚辈在跟长辈闲聊一般。
王爸爸哑然失笑,半晌才摇摇头,叹了口气:“郑东升这个人呢,眼界比较窄,心眼也不大。要说陶鑫呢,他就是娶了老婆有了孩子也不会太上心,他的注意力都放在生意上。你要问我他对什么最感兴趣,他对生意兴趣最大。”
周锡兵突然打断了老丈人的话:“那当年您跟他合伙做生意失败了,他肯定非常失望吧。爸爸,当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生意一下子就出问题了呢?”
这个问题已经相当失礼了。可当着准女婿的面,王家爸爸却不得不回答:“生意场上哪里有保险的。你看到一个亿万富翁,他的背后就有起码一百个血本无归的人。有人赚了就有人亏了。王汀不喜欢做生意,也是叫吓坏了。”
他避重就轻,似乎非常不愿意提起自己狼狈不堪的历史。公司倒闭了,债主天天登门,家里的大房子被银行收走抵债了,他跟妻子不得不出国打工寻找更好的机会,两个女儿也被迫留在了国内。后面的事情,他更加不愿意再想起。
可惜周锡兵这个毛脚女婿实在差了点儿眼力劲,居然还在追问:“是政策突然调整了还是对方跳单了?那时候,陶鑫一定很崩溃吧。”
他的态度如此坚决,王汀的父亲甚至没有办法躲避,只能勉强回答:“有块地的开发出了问题,资金链一下子断了,后面就绷不住了。”
周锡兵像终于察觉到岳父的不快一样,赶紧将话题转移到了另一桩事情上:“难怪陶鑫会疯。这人也真是的,竟然会想到对王函下手,实在是丧尽天良。王函那时候才多点儿大啊。”
王家爸爸的脸色愈发难看了,他喝了口浓茶,捏了捏太阳穴,只说了一句:“这个人太疯了,他想做的事情就要不惜一切代价。这个混账!郑东升不杀了他的话,我也不会放过他。”
“他是自己从台阶上摔下去的。”周锡兵没在老丈人面前遵循保密原则,详细解释了情况,“郑东升当时已经死了,摔在金鱼缸的断口上切断了大动脉。”
王家爸爸愣了一下,才点点头:“嗯,老天爷自然会收拾他的。”
尽管周锡兵想跟自家老丈人多聊聊当年的事情,但是王家爸爸似乎昨晚喝的太多了,到现在也没缓过神来。两人聊了没一会儿,他就捏着太阳穴又回房间里头躺下来了。
王家妈妈对于丈夫昨晚的酩酊大醉十分不满,当着周锡兵的面也没给丈夫留脸:“你就喝是了,等王汀回来,看她怎么说你!”
王家爸爸的脸色很不好看,是不健康的灰白当中显出了丁点儿潮红。他不耐烦道:“一天到晚叨叨叨,王汀就是像你这个坏习惯,也不晓得吵不吵的人耳朵嗡嗡响。”
周锡兵笑了:“王汀挺好的,有她念着我,对我身体也好。”
王家爸爸叹了口气:“你现在说这话简单,等你二十年三十年以后还能这样说,才真是能耐呢。”
“呸!你个老头子,你自己做不到干嘛说人家小周。”王家妈妈朝丈夫进卧室的背影啐了一口,又喊他,“你药吃了没有啊?别到时候你躺下来了,还是我倒霉。”
她收回眼神,才看到周锡兵脸上的笑,不由得叹了口气:“王汀有的时候是爱唠叨,函函都怕她姐说。可是吧,要是换到外人面前,你看她说不说话,她根本理都不理人家。”
周锡兵点点头,伸手帮王家妈妈择荠菜,这个时令的荠菜最鲜嫩清香,王汀也爱这个味儿。他摘掉了枯黄的叶子,表示赞同:“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王家妈妈放下了手中的野菜,正色道,“你不知道,我的大女儿也是个脆弱的姑娘家。你别嫌我偏心我自己的女儿,专门要求你。王汀啊,她跟其他女孩子不一样,你要多体谅她。”
周锡兵笑了:“嗯,她是最独一无二的。”
这样的回答并没能让王家妈妈满意。年过半百的女人将菜篮子往边上推了推,做出了长谈的姿态:“不,你还是没有听懂我的意思。我是说,如果王汀跟你吵架跟你闹,那说明她非常在意你。”
周锡兵也放下了手中的野菜,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我知道。”
他的态度看上去诚恳极了,却不足以打动一位母亲的心。王家妈妈长长地吁了口气,问周锡兵:“你上一次跟父母抱怨工作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周锡兵愣了一下,摇摇头:“我不说这些。”当初他选择考警校,连一贯极为开明的父亲都坚决反对。虽然最终父母还是尊重了他的决定,可是这件事在某种意义上已经成为了他们家庭内部的雷点。一旦他有抱怨的意思,他妈肯定立刻让他辞职,改去干别的工作。
王家妈妈笑了:“你还是抱怨过的吧。”
周锡兵点点头,不好意思起来:“那时候年纪小,总看什么都不顺眼。”
“王汀没有抱怨过,一句都没有。”王家妈妈突然打断了周锡兵的话,整个人都像是陷进了回忆当中一般,强调道,“无论是上学还是打工,或者是参加工作以后,她从来没有在我们面前说过一句抱怨的话。我已经不记得我女儿哭起来是什么样子了,因为她已经很久很久都没在我们面前哭过了。”
周锡兵有点儿尴尬,不知道该怎样安慰神情怅然的岳母,想了半天他才勉强冒出一句:“她是不想让你们担心。”
王家妈妈笑了,笑容中带着点儿苦涩的意味,说话也像是叹气一样:“我跟她爸爸都知道啊。谁都知道王汀懂事。说起来你恐怕不相信,当年王汀上大学办理贫困生证明也是她自己跑的。家里头那时候经济状况不好,我本来是打算卖掉她外婆传给我的一套首饰给她筹措学费的。”
结果王汀却说不需要了。
王家妈妈到现在还记得自己找女儿谈话时,她直接推到自己面前的证明。十八岁的女儿眉目平静,声音温和地让她签个字就行了。至于助学贷款,她自己去跑。
“我们家是城市户口。我跟她爸爸都不是残疾人也不是下岗工人什么的。人家根本就不肯让她拿贫困证明,她愣是从居委会磨到了街道办事处,一个个地盖到了章子,拿下了证明。为了这份证明,她给街道办主任家的孩子免费补了一个暑假的课。进了大学以后,系里头的贫困生指标也有限。大家心照不宣,都是只考虑农村生源个父母残疾或者单身家庭。又是她自己,一点点地去磨,一个个办公室找过去,愣是把名额给要到了手。人家笑她不要脸,她说她要这个脸的话,就没学上。她要不起。”
王汀的母亲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十八岁,是一个女人最要脸面的年纪。可是她的大女儿已经放弃了少女的自尊心,将自己的脸面全都扯了个稀巴烂,因为她要独自生存下去。
在王汀更小的时候,她的母亲高兴于大女儿的懂事。可从女儿平静地告诉她,自己已经处理好一切时;王家妈妈才强烈地意识到了一件事,女儿已经不需要他们的存在了。
后面这十年,无论是学习还是恋爱或者是参加工作,王汀都没有跟父母提过,也没有咨询过他们任何意见,她始终独自生活。
“你不知道,王汀把你带回家的时候,我跟她爸爸到底有多高兴。函函嘲笑我总是催王汀找对象,实际上,我哪里敢催呢。”王家妈妈叹了口气,看着周锡兵,“她如果跟你吵架或者发脾气,那她一定是很相信你才这样做的。王汀几乎从来不发火,她非常能忍。”
周锡兵点了点头:“嗯,我知道,妈妈,你别担心王汀了。我会照顾好她的。”
王家妈妈垂下了脑袋,眼睛有点儿发红:“你别亏待她就好了。我们当爹妈的做的不够,现在想要补偿也晚了。希望你能做的比我们好。”
其实作为女方家长,王家妈妈跟周锡兵说这些有交浅言深的嫌疑。可是两人似乎都跟没有察觉到不妥一样,自然而然地就说起了这个话题。等到王家妈妈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回来,周锡兵才将话题又转移到了十多年前王汀父亲生意失败的事情上。
王家妈妈叹了口气:“也是你叔叔他太鲁莽了。那块地原本说是不能开发成商业住宅的,后来一个主管领导说可以帮忙想办法,将土地用途改一改。这种事不稀罕,操作成功的人也不少。那个时候房地产大热,你叔叔就把所有的钱全投进去了。结果省里头开会严抓非法用地问题,你叔叔成了典型,项目被紧急叫停。”
那个年代的房地产开发都是靠银行,先贷款把房子建出来,然后再卖房回笼资金。土地的开发搁浅了,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重启,每天需要还给银行的利息都是个惊人的数字。
最终,资金链断了,叱咤商场十几年的王家爸爸,最终折戬在一块地的开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