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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居然逮着彩霞了,无意瞌睡送来了个枕头,柳氏兴奋得打了鸡血似的,哪里会放过彩霞?怎么刻薄恶毒怎么来,那一句句叫人没法听的恶毒话连珠炮似的从她嘴里蹦出来,听得彩霞又气又愧又恼又窘,一时血冲脑门冲动之下,捂着脸大哭着朝村头的河边冲去,她是不想活了!
柳氏见自己把彩霞说得跑开,得意大笑,拍拍手神气十足的转身回家去了。
幸亏这日刚好顾山有事从作坊那边来大舅和大舅母家,见彩霞大哭着朝河边方向跑去心中一个激灵慌忙跟上,险险在河边拦住了她,将她送回了家。
左光和杨氏听说此事又惊又怒又心疼,杨氏气得当场就要去找柳氏算账,却叫顾山给拉住了。
顾山说的隐晦却也有两分道理:柳氏说话虽然恶毒,但要投河自尽却是彩霞自己冲动,跟那种蛮不讲理之人根本没法说的清,只怕还要叫她倒打一把。并向杨氏保证,要出这口气他来就是,保准柳氏一家在乌桕村寸步难行。杨氏气恨不已,听了顾山的劝却忍住了,只管劝着女儿。
顾山回了作坊,第一件事就是跟周经说,将柳氏在作坊中干活的儿媳妇给踢了出去。
左重明办事不行,他这媳妇倒还可以,他们厚着脸皮来,周经按春霞的意思,只当他们家是普通村民一般,合格的留下,不合格的遣走,因此这媳妇也留了下来,可这事儿一出,当然不会再留她。
那媳妇见家门口好好的一份工就这么没有了岂能善罢甘休,她也是个口角伶俐的,可当顾山半明半暗的说了柳氏做出如此歹毒之事来,那媳妇也没话说了:把人家家里人欺负成这样,人家肯结工钱让你走已经够地道了,你还想怎样?便乖乖的结了工钱回家。
这还不算,顾山又叫人在众人中半明半暗的散布消息,表示左家这一次是气极了,柳氏那种恶毒人,今后谁跟他们家走得近,只怕也是那种人,那种人心地恶毒,作坊里宁肯缺人也是不会用的。
这已经不是小事了,而是一条人命,这么大冷的天,村头那处潭水青幽幽的看不见底,平日也少人去,一个姑娘家若真跳了下去,那还能活命吗?再说了,这门亲事搞成这样,人家姑娘已经很可怜了,那柳氏却还要落井下石把人往死里逼,跟这种人来往,还真挺掉价的,且叫人心里发寒!更重要的是,谁会跟钱过不去?为了那种人白白失去这一份家门口赚钱的工作?
于是众人很心领神会的,见了柳氏一家人不是绕道走就是装作没看见,更别说主动上他们家闲话坐坐、遇事帮忙了!
柳氏、左亮一开始虽觉疑惑也摸不着头脑,后来得知真相气得暴跳如雷。柳氏气不过,气忿忿的跑到左光家院子门口叉腰破口大骂,骂了半天远门紧闭,左光一家理都不理她。
第二天,里正却把左亮叫了去,让他管好他家婆娘,要再这么无事生非,弄得村里乌烟瘴气,败坏了乌桕村的名声,可就别怪他这个做里正的不客气了!
左亮又气又恨,便忿忿将左光一家让全村人都不理会自家的事儿说了,让里正做主。里正心里冷冷道了声“你们活该!”却是双手一摊,问他道:“证据呢?你这是打哪儿听来的?只要有证据,我同你做主!”
左亮哪里找得出证据?又气又恨的回去,满腔怨气无处发泄,将柳氏痛揍了一顿,两口子打得翻天,气得张氏拐杖跺跺敲地大骂不已。
他们是自作自受怨不了别人,彩霞受了这一顿刺激羞辱,却是更加不好了,好不容易缓和过来的情绪一下子被打击得跌落谷底。这回更糟糕,索性连房间门也不出,整日就坐在楼上房间中,不是发呆,就是暗自垂泪,左光和杨氏心疼得不堪,劝也劝了,哭也哭了,就是没办法!
彩霞见爹娘这样心里更不好受,便也哭道:“娘,我知道我不该这样,可是我心里真的难受啊!我自个也没法劝得了自己、没法管的了自己,怎么办呢?我是真的难受啊!”
杨氏心酸不已,再也劝不出别的话来。
还是后来顾山提议,不如让彩霞进城里去跟二表妹住一阵子,换个环境也许会好一点。
左光、杨氏一想也是,那县城里没有认识的人,也没有谁晓得这事儿,女儿在那里也不会有什么负担,散散心,没准过一阵子就好了。再者,她姐妹两个素来亲近,她听不进去爹娘的劝,没准能听得进去妹子的话呢?
彩霞也怦然心动,虽有些迟疑觉得自己这么住进妹妹家里多少有些不便,左光和杨氏也一样想法:小霞家里还有一个姑爷呢!
顾山却道:“大舅、大舅母,杭捕头又不是外人,都是本村熟惯的,况且他也不像那等小气之人,不如先去看看再说吧!”
左光、杨氏心疼女儿,便点头答应了。于是,第二天顾山就送彩霞去了县城里,彩霞就这么住进了春霞家。
春霞见姐姐来自然欢喜,看到她的神情和脸色却吃了一惊,敏锐的她立刻意识到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便忙问了。
彩霞不好意思说,顾山简单的说了一遍,把个春霞气得要命,顾山忙又说了自己已经为彩霞报了仇,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春霞听了转怒为喜,朝顾山展颜笑道:“大表哥,这回幸亏有你,你可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啊!谢谢你了!”
顾山听她向自己道谢顿时有点手忙脚乱,颇有些狼狈的讪讪笑道:“二表妹快别这么说,这都是应该、应该的!”说着慌里慌张指着还有事,逃跑一般的转身溜了,一口气跑出了老远才停下来大口大口的喘气,抬手轻轻拍了拍胸口,胸腔里的那颗心怦怦怦怦的跳得厉害。顾山不觉咧开嘴笑了笑,眼睛里亮亮的,心里头没来由的感到快活无比。
同样是感激的话,不知道为什么,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听起来那感觉完全不一样。
顾山如此反常的反应,倒叫姐妹两个面面相觑,搞不懂他这是怎么了!两个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不约而同的笑起来,一并进屋,方才略显尴尬的气氛亦消减不少。
傍晚杭东南回来,见了彩霞虽觉意外也没什么意见,笑着打了招呼,只背了人悄悄跟自己媳妇说,建议她最好安排姐姐住的房间离他们两人的远一点……,受了媳妇一记娇嗔的白眼,杭东南呵呵一笑,搂着媳妇亲了两下。
彩霞在这儿心情果然很快调整了过来,这里无人认识她,心里的压力自然也就消除了,又有妹妹作伴劝解,气色很快就好了许多。
她整日里闲着无事,春霞便索性带她去和梅芳作伴,两人倒是很快便相处甚欢。不知怎的彩霞又想起先前春霞说过的她的刺绣极好,便带了两块绣好的帕子央着梅芳带她去绣坊试试,看看有没有人肯要她做活儿。
这一去正好就去了吴家的绣坊,那女掌柜细细瞧了她的针脚和配线搭线构图,甚是满意,便让她交了押金,领了活计和材料回去做。
春霞见她从此一心扑在这上头,便买了好些枸杞、野桔花、决明子等回来给她泡茶喝,让她不时起来走动走动让眼睛休息休息也随了她去。
日子这么一天一天的过着,正好今日这么巧,彩霞刚出了门准备去绣坊交两套绣好的枕套,不想叫人撞了一下身不由己又同吴二少撞在一起,手里包着绣件的小小包袱一下子掉在地上的一个小水洼中,把彩霞心疼得不得了,“哎呀”一声急忙捡了起来,匆匆打开一看,顿时傻了眼,只见那鹅黄和粉红的两对枕套上都染上了污水,晕染开去,形成一块十分丑陋的疤痕,这下子全都废了!
彩霞心疼不已,蹙着秀眉叹息。
吴二少瞟了一眼便觉眼前一亮,暗道好鲜亮的活计!见乌糟成这样心里也有点过意不去,再打量彩霞的穿着打扮,估摸着多半是个以此谋生的绣娘,这两套枕套对自己来说微不足道,人家确是靠着这个过活的,这一回只怕非但领不到工钱,还要赔偿东家的材料,若误了东家交货的时机,只怕连饭碗都要砸了……
吴二少越想越过意不去,便忙掏出钱袋,从中拿了两张十两的银票说了两句抱歉的话欲配给她。
彩霞一怔,这时候才注意到他,见面前站着一位穿戴讲究的俊俏公子在跟自己道歉,还给给自己银子,她怔了怔吓了一跳,忙向后退了一步摇着手不好意思勉强笑道:“使不得!明明是我不留神撞了公子,公子不怪我我便感激不尽了,哪儿能还要公子的银子呢!分明,是我自己不小心,不关公子的事儿!”
吴二少听她这么说不觉微微一笑,温言笑道:“姑娘这么说在下倒无地自容了,无论如何这事儿在下也有责任,姑娘就拿着吧!姑娘若因此遭受东家责怪在下心里也过意不去。”
彩霞还从来没有跟生得这么俊俏温润、气质脱俗的年轻男子说过话,几句话过脸上便微微的臊热发红起来,说话也有点语无伦次结结巴巴,却是坚持不肯收这银子。
一个要给,一个不收,正在这时,狗血来了!
二少奶奶喝住车夫,从马车上下来,怒气冲冲将彩霞推了一把,不由分说便骂了起来,骂她勾.引男人、狐狸精、不要脸。
彩霞的婚事一波三折,这事儿本就是她的一块心病,听到二少奶奶光天化日之下这么骂自己,顿时羞窘得无地自容,恨不得脚下有条地缝钻进去,脸上涨得通红,泪水在眼眶中直打转。
她这副神情落在二少奶奶眼中,无疑那就是心虚、是心里有鬼!
二少奶奶这些日子过得没有想象中的痛快顺畅,本就憋了一肚子火;再者,向来只有她算计别人的东西,哪儿容得下别人抢她的东西?气急败坏之下,越发的不依不饶,直骂到彩霞脸上。
吴二少见自己的妻子没头没脑的冲上来,没头没脑的撒野骂人,人家一个好端端的未嫁姑娘,叫她骂得简直体无完肤,他不由忍无可忍,大喝一声“够了!”挺身挡在二少奶奶面前,冷着脸道:“你满嘴里胡言乱语些什么!大街之上泼妇似的叫骂成何体统!走,跟我回去!”
二少奶奶哪里肯,见状不说自己的丈夫息事宁人,反倒认定他是有心护着彩霞,越发气得额上青筋暴涨,脸色发白,一把甩开吴二少的手冷笑道:“怎么?心虚了?想护着这狐狸精?门儿都没有!不要脸的臭婊.子,也不拿块镜子照照自己,配我们家三等奴才都不配,还敢动我家夫君的主意!今儿我不教训你这不知好歹的践人,我周蓉两个字倒着写!”
二少奶奶挥起手臂就要朝彩霞脸上打下去。
彩霞惊叫一声慌忙抬手避了一避往后退,吴二少伸手半空中牢牢格住妻子的手臂,声音寒得要滴下冰来,低喝道:“周蓉!你给我收敛些!”
“好啊!好啊!”二少奶奶眼眶一红,恨恨道:“为了这个不知哪个门子出来的下作货,你竟然骂我!你竟骂我!我今儿非要教训她不可我看你能怎样!”二少奶奶说毕扭头朝冬梅等挑眉喝道:“你们还等什么?还不给我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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