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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知道林子宣和医生聊了些什么,只知道等林子宣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眼圈不知道是困倦还是难过,有些泛红。他没有去任何一个人的病房,他径直拐进了垃圾区,从口袋抽出一根烟点燃狠狠吸了几口,一整根香烟很快就只剩下烟蒂,没有烟瘾的林子宣接着又点了第二根、第三根,只到整个空间里都是烟味,只到烟盒里再不剩一支烟。林子宣烦躁的将烟盒扔进垃圾桶,顺着墙壁蹲下来,狠狠的撸了两把头发,双手掩面。
在烟雾缭绕的狭小空间里,那个被无数人仰望、只要他在所有事情就能得到解决、神明一样存在着的林子宣,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终于在高强度忙碌二十多个小时后,弯下了他总是挺的笔直的腰。
有能力的人似乎总要承受的比别人更多。别人痛了可以哭,别人生气了可以怒吼,别人难受了可以埋怨,可是有能力的似乎永远只能成为那个默默承受一切的人。然后,为心爱的人考虑成了错,为在乎的人担心成了错,做的所有事情都成了错,不能发泄,不能怨恨,因为在别人看来,都是自作自受。
等林子宣重新走出这个地方的时候,他依然西装革履,沉着冷静,看起来像个装了永动机的机器人周旋在所有的场合,有条不紊的安排着所有的事项,那个在烟雾缭绕的狭小空间里独自放逐的林子宣似乎从未出现。等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他已经连续一个多星期没有正经睡过觉。
这都是后话,此时的林子宣让MATA去小别墅把他和贝明娜平时的生活用品打包一些送来医院,从他们的现状看,他们会在医院待很长一段时间。贝明娜的舅妈当天就得到消息从首都赶了过来,哭的比贝明娜都惨,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在医院屡见不鲜却总能让人默哀的悲剧。醒来后的贝明娜像是换了个人一样,不再哭,也不怎么笑,拄着瘸了的腿四处忙碌着,不知道贝明娜是怎么说服李方杰的,李方杰居然同意让她一手操办李俊生的葬礼。
小小醒来后终归没能见到他心心念念的舅舅,小小问贝明娜,“舅舅什么时候能睡醒啊?”
贝明娜说,“等小小长大舅舅就会睡醒了。”
安安问贝明娜,“妈妈的病什么时候能好啊?”
贝明娜说,“等安安长大妈妈的病就会好了。”
贝明娜知道,李俊生永远不会醒,苏心茹的病也永远好不了,就像,小小再也变不回那个总是笑的眉眼弯弯的可爱小孩儿一样。那天终归在两个小孩子幼小的心灵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灰色记忆,接受了警方的提议,贝明娜和林子宣决定让心理医生对安安和小小进行催眠。时间定在李俊生葬礼后的一天。
贝明娜和林子宣之间似乎形成了一个默契,贝明娜负责筹办李俊生的葬礼,林子宣负责处理江威军那边的事,两人唯一重合的部分就是苏心茹还有两个孩子,除此之外,两人再没有多余的话,对2015年12月4号那天发生的事情,两人绝口不提。
李俊生的葬礼并不隆重,他在英国隐居十四年没有和任何人联系,和他接触过的人只有贝明娜和小小,还有他的心理医生肖恩。为了不让这场葬礼太过冷清,贝明娜还是向远在英国的肖恩发出了邀请,在接到贝明娜电话的时候肖恩沉默了很久,表示会准时出现。贝明娜犹豫了很久,最终也没有通知陈淮,在贝明娜看来,与其让陈淮知道李俊生的死讯痛苦不堪,还不如让他以为李俊生在他不知道的角落好好的生活着。
贝明娜只邀请了李俊生的双亲和肖恩。那天很神奇,昏迷了三天三夜的苏心茹居然醒了过来,不听医生的再三阻挠,挣扎到了葬礼的会场,陈淮的出现也在贝明娜的意料之外。
陈淮一身笔挺的黑西装,胸前别着一朵血红的玫瑰,依旧是记忆里冰冷而孤寂的样子,那双清冷的眸子似是蒙了千年的飞雪,飞雪之后,是和李俊生眼底一模一样的忧郁和孤独。
陈淮走到李方杰的面前,看着那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眼睛里一片坦荡,面色也不见一丝痛苦,他不带任何情绪的对李方杰说,“我要带花生走。”
贝明娜看见陈淮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苏心茹在一旁哭的不能自已,苏心茹捂着嘴巴的手骨瘦嶙峋,小声的呜咽着,似是害怕这哭声惊扰了梦里的安魂。
李方杰有些混沌的眼盯着器宇轩昂冷气森然的陈淮,几日不见,老人的腰背已然有些佝偻,但气势依旧逼人,他如刀锋般的目光逼视着陈淮,陈淮不卑不亢的和他对视着,目光坚定。李方杰叹息般的说道,“这么多年了,你还在坚持。”
陈淮没有太大感触,他只是平静的询问,“这么多年了,您还要反对吗?”
那语气,像在说一件毫不相关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