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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云羡,那双浅淡的瞳眸在日照下闪着幽幽金光,诡异而迷人。
云羡张了张口,想要询问她为何在此,又为何衣衫不整,可酝酿片刻,那句质问终究卡在了嗓子里,不上不下,难以道出。
便在此时,拢着衣襟的鸾卿瞥了云羡身后一眼,那七八名亲信护卫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她这才整回神色,冷冰冰地对云羡道:“三爷小心祸从口出。”
这一句,似提醒,又似警告,云羡听后不禁蹙眉。岂知鸾卿未再多言,埋首匆匆与他擦肩而去。
那股子异族独有的冷香顷刻入鼻,令云羡的心思莫名变得烦躁起来。最初他曾怀疑过鸾卿与大哥云辞有私,后来又瞧见她与沈予前后脚离开清心斋,便揣测她与沈予有私,却原来……是二哥云起!但他宁愿鸾卿喜欢的是前二者!
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怎的,云羡在原地站了片刻,吩咐身后的亲随:“方才你们什么都没瞧见。”几个亲随齐声称是,才跟着他一并迈入金露堂。
云羡果然没有猜错,此时此刻,他的二哥云起正左拥右抱,搂着两个美婢在用午膳,其中一个还坐在云起腿上,搂搂抱抱地公然喂食。
云羡见此情景,忽然又想起了鸾卿。一想到那个素来冷冰冰的异族孤女,也许方才也这般坐在云起腿上,他心中的怒气便勃然而发。
原本还想与云起客套一番再行事,但此刻,云羡准备好的一腔说辞只化作五个字:“二哥,得罪了。”话音落下,他已长臂一挥,命令亲信护卫将云起钳制起来。
“三弟,你做什么!”云起惊恐地挣扎,一旁几个奴婢也吓得跑到一边。
“奉母亲之命,请二哥到刑堂走一趟。”云羡冷眼睨着要上来护主的金露堂护卫,喝道,“太夫人之命,谁敢不从?若敢动手,便是忤逆之罪!”
护卫们闻言顿了步子,都迟疑着没有再上前。紧接着云羡又是一声令下:“搜园子!”
半个时辰后,云起被带往刑堂。一并被带走的,还有从他园子里搜出的奇特丹药,样样都透露着不寻常。太夫人瞧着那些瓶瓶罐罐,面上逐渐浮起冷凝之色,甚至是……狠戾。
“去请屈神医和四姨太过来。”太夫人沉声对刑堂掌事命道。
无人质疑屈方和鸾卿在这上头的权威,他们一个善医,一个擅毒,说出来的话自然分量最重。可当云羡听到要请鸾卿过来时,他却蓦地心中一跳,方才与之偶遇的情形便再次出现在他脑海中。
若鸾卿过来分辨丹药,可会帮二哥云起做伪证?若她当真偏袒二哥,他是否要将两人的私情说出来?姨娘和庶子,这已非寻常丑闻,是有悖纲常人伦!他若当真说出来,鸾卿一个孤苦无依的姜族女子,可有颜面再在云府待下去?
一时之间,刑堂内静默一片,唯能听闻云起瑟瑟的发抖,还有灼颜告饶的低泣。而云羡,则深深陷入挣扎之中……
不多时,屈方与鸾卿前后脚到了刑堂,开始仔细分辨那些丹药。从鸾卿一进门,云羡的视线便落在她身上,见她已换了衣裙,重新梳了头发,又回到从前那个冷若冰霜的四姨太。可只要一想起在金露堂外看到的情形,云羡心中便如吃了个苍蝇一般难受。
而此时鸾卿却对云羡的想法一概不知,她正面无表情地拔开一个个药瓶,或闻或尝或看,很是专注。也不知这般过了多久,鸾卿猫儿似的浅色瞳仁中忽然划过一丝涟漪,继而又归于寂静。
她将手中的几个药瓶递给屈方,两人附耳低语了几句,屈方便开口道:“太夫人,这些丹药之中,有三种烈性春药,两种壮阳药,四种滋补药,还有一种防止女子怀胎的药物。其他的皆是毒药,四姨太比在下更懂这些,还是由她来说吧!”
听闻这番话,众人都被屈方口中的“毒药”二字所惊,齐齐将目光投向鸾卿。她本人则捏着几个瓷白药瓶,语调无甚起伏地道:“这些毒药之中,有情毒的药引,还有诛心蛊的蛊虫,但应是喂养不得当,或是长久不喂养的缘故,蛊虫皆已死亡。”
此话一出,有人听了个热闹,有人听了个真切。那些不知云辞去世真相的人还是一头雾水,可太夫人、沈予等人几乎要情绪失控!他们都未曾料到,原本只是想揭穿灼颜和云起的私情,如今竟扯出这桩惊天大案!
但见太夫人“唰”地从座上起身,面上又恨又怒又惊,几乎是颤抖着强抑下去种种情绪。她伸手想要拿起什么砸向云起,可怎奈手边已空无一物,茶盏和串珠方才都扔出去了。
再看云起,此刻也是一脸惊惧,抖唇半晌才哆哆嗦嗦说出一句:“不……不是我,我还没来得及动手,大哥已经……”
他话还没说完,已被沈予一把上前揪住衣襟。沈予一拳打在他面上,又反手钳制住他的咽喉,咬牙切齿道:“原来是你害死了挽之!我要杀了你!”那模样,已距疯癫不远。
屈方与云羡见状,不约而同出声阻止:“小侯爷!”后者连忙上前,想要掰开沈予的手腕:“你再不放手,二哥要被你掐死了!”
谁也不曾见过沈予如此失态,他额上青筋暴露,赤红的双目隐泛血丝,好似已入了魔障。他死死盯着云起憋得满面紫红的脸,良久,终于缓缓松了手劲,一把将人推在地上:“杀你,我嫌脏了手!掐死你,我嫌太便宜!”
自始至终整个过程,太夫人一直站在丹墀上冷眼旁观,没说过一句阻止的话,也没有半分呵斥沈予的意思。“事到如今,有些事我也瞒不住了。今日这物证俱在,两代离信侯的真正死因,让鸾卿告诉大家吧。”太夫人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她已无力再去回忆夫君爱子之死,那是她心上最血淋淋的痛。
鸾卿闻言也不推却,便将云黎、云辞父子的死因大概说了一番。至此,堂内众人才恍然大悟,更是不胜唏嘘。
借此时机,太夫人也平复半晌,冷静下来接过话茬。她目光犀利直指二房母子,凝声道:“老侯爷中毒是在二十年前,绝不可能是老二所为。舞英,你认不认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