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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非白这次没有开口反驳他,只是在那里靠着墙壁,紧闭着双目,苦苦思索,过了一会儿猛地睁开了眼睛。
“木槿,”他严肃地问道,“姚碧莹最拿手的曲子,可是《广陵散》?”
我想了想,摇了摇头道:“非也,碧莹最爱弹的是高山流水觅知音。她本不喜欢《广陵散》的曲调,觉得太激越,费精神,可是二哥说他最爱嵇康高洁的品性,自嵇康后,广陵散便从此绝矣,碧莹便说一定要让二哥听到真正的《广陵散》……”
我猛地住口,看向原非白和段月容。原非白微微一笑,段月容则一脸恍然。
是了,那开锁音律乃是嵇康的《广陵散》。《广陵散》缘于聂政刺韩王的悲壮故事,而明家的先祖轩辕紫弥,如阿米尔所言,最后选择行刺毕咄鲁而失败自尽,在明家人的眼中正如聂政的壮烈事迹一般,故而选用了《广陵散》作为锁音律。
段月容闭上眼睛似是平静了一下,将竹笛放在唇边,立刻一阵激昂慷慨的音律飘了出来,满是戈矛杀伐的战斗气氛,段月容娓娓吹来,竟满是深情和悲壮。
原非白凝神细听,微一点头间,看着段月容的凤目竟然闪过激赏之意。
民间对段月容的音乐才华的吹捧,常常同原非白联系在一起,就连东庭名儒陆邦淳在世时有幸听过段月容和原非白的演奏,亦曾赞叹过:“大理紫月,操乐圣手。鸟兽闻奏,三日不离。光耀星辉,堪比踏雪……”
我陶醉在那美妙的笛声中,昏昏然间眼皮不由下坠,只听轰然巨响,眼前那幅镜壁沉重地打开,却见眼前满目竟是樱花林的花海。
我无法克制地心旷神怡,最前面的段月容,也是满面痴迷,同我一样忍不住向前走去。
身后原非白暴喝出声:“快止步。”
原非白猛地将我甩到后面,可是他自己却无法止步,跌了下来。
我清醒了过来,耳边传来湍急的水流声,却见眼前哪里是什么樱花林,那镜壁打开之后,竟然是一个危崖,那幻象之后便是一条几百丈深的地下涧水。
我胆战心惊地飞跑到崖边,看着两人同时挂在崖边,一时间脑中一片空白,我该先拉谁?
段月容不会游泳,这是我当时脑中闪现的最先的一条指令。
于是我本能地一探手将段月容拉了上来。
段月容那死小子,拼了命地死抱着我的手臂,紫眼珠子死死地看着我和百丈高的危崖下的幽深水流,满是惧意。
浑小子,瞪什么瞪,你怕个什么劲,谁叫你是个永远也学不会游泳的旱鸭子,水中大白痴。
永业三年他随大理王回了大理后,我一直以为他学会了游泳,直到我买下了杭州的府邸,正琢磨取什么名,他老人家趾高气扬地赶过来了,一脸风雅地说道“本宫”他老人家,要为园中美景一一赐名。游园中的大湖时,得意扬扬地说要更名问珠,我一脸木然地瞪着他,而他却得意地仰头大笑起来。这时湖中圈养的最大的一只仙鹤硬被他那可怕的笑声给惊飞起来,可能是那时的武功还没有完全恢复,那只大仙鹤飞过拱桥时,竟然把他生生给掠倒,叭叽掉进了湖里。
他老人家沉啊沉啊,一众人等看得干瞪眼,后来还是翠花最先反应过来,跳了下去,等捞上来时他就跟一只落汤鸡似的,先是死抱着翠花,然后是死抱着我,看着不远处优雅的仙鹤,咬牙切齿了半天,厉声呵斥着命人把仙鹤全宰了。
他的人在我的地头上,自然是不敢真去捕杀珍稀禽类,最主要的是他很快在我怀里没用地晕了过去,我一开始以为他故意装纤纤弱质。
唉,我打了他半天脸,都肿了,还是没醒,然后我意识到了他老人家是真晕了。
他发了两天的高烧,在我这里哼哼叽叽地养了十几天的病,翠花满面心疼地说,太子在播州曾经天天努力地学习在水中憋气、泅水,然而遗憾的是殿下愣是没有学会,一气之下就不学了。
我这才明白,原来世人口中一旦提起便是又惊又怕的紫月公子,那无恶不作的大理太子,天地人神共愤的大妖孽段月容还是有弱点的!
他——乃是水世界一大白痴!
他干吗抱那么紧,我使劲甩开他,正待去拉原非白,他却轻巧地跃了上来。
潋滟的凤眸再看我时,已然没有了温度。
我知道这一准又伤了他,便疾步上前,“非白,你没事吧,我刚才先拉他是因……”
我不由停了下来,因为他的眼神让我心酸,好像他根本不认识我一样,甚至有了一丝鄙夷。
他往深崖下急湍的水流凝视了片刻,面色有些惨淡,口中似是喃喃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我心中更是难受,噎在那里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里乃是一条死路,还是往回走。”他不再看我们一眼,取了火把,独自往前走去。
我的心上像是裂开了一道口子,疼得让我开不了口,远远地看着段月容,“你能走了吗?快站起来吧。”
段月容的紫眼睛也冷了下来,从地上一跃而起,鼻子里哼了一声。
有心想去看看段月容,又怕原非白冷脸子,想去跟原非白解释,又不想激段月容,几度心酸得眼泪欲落,我低下头,抹着眼睛跟在原非白的身后。
原非白根本没有再回头,甚至连看也不看我们,只是大步走在前面。我疾步跟上去,他似乎也不想让我赶上他的步伐,我只得放缓脚步走在中间;段月容慢慢悠悠地在最后踱着步,有时还吹两句口哨,三个人之间的平均距离大得可以容纳一抬四人轿子。
过了一会儿,有人走到我身边,吊儿郎当地搭着我的肩,我一甩,他掉了下去,过了一会儿又笑嘻嘻地搭了上来。我甩不开,只觉他在我耳边吹着气,“看看,原家的男人就这德性,知道我的好了吧,跟着他让你一辈子看他的脸色。”
我使劲推开段月容,可能用力过大了,他摔在地上,却抱着我的脚不放,我怒从心底起,使劲地踢着他,可是他却左躲右闪,哈哈大笑着,好像跟我闹着玩似的,“打是情骂是爱,再狠点,木槿,本宫就喜欢你这烈性子。”
前面的原非白转过脸来,面色冷得可怕,他不屑地看着我,“看来你同段太子相处甚欢啊。”说罢冷笑数声。
段月容爬了起来,挂着笑意,“真是抱歉,原三公子,你也是男人,也当理解所谓小别胜新婚……”
我大吼道:“别再玩了,段月容!”
段月容敛了笑容,恨恨地哼了一声,倚到一处石壁,阴郁地看着我和原非白。
非白一指前方,“若是我没有料错,前面乃是断魂桥,过了断魂桥,便是地宫的出口禁龙石,锁着禁龙石的亦是音律锁。紫月公子既能同我一起用琴笛合奏打开镜壁的音律锁,想必这也易如反掌。”
他转向我,冷冷道:“此处乃是我与家臣的暗号,非白不劳段太子相送了。”
我皱眉道:“非白,小放他们同悠悠他们在一处。司马遽从小在暗宫长大,定是亦通晓音律锁,小放又擅奇门遁甲,你无须担心的。我刚刚在镜壁看到他们一切安好……可能他们已经出去了,现下我们还是一起走出这活地狱要紧。”
我暗中着急起来,这个原非白怎么忽然在此犯起病来。
“夫人好意,非白心领了,只是在下实在不愿意扰人好事。”非白却猛地将我推向段月容,他看着我的眼神好像在看一只肮脏的蟑螂。
他的力道极大,我站立不住,段月容及时地接住了我。
我的泪水不由夺眶而出,涩涩道:“非白,求你别这样叫我,我和段月容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别这样叫你?又该怎么样叫你?”原非白淡淡笑了起来,又恢复了踏雪公子的骄傲,却让人感到他发自内心的绝望和鄙夷,“我这一生都是为你所累,你在同他快活时,我在地宫里受尽折磨,心心念念全是你的安全,可是你……花木槿早已卖身投靠……阿遽说得对,你同锦绣都是祸水。
“原氏向来有仇必报,西安屠城这一笔债,大理段氏最好早做准备,我原氏迟早是要还的。花木槿,从今往后,你最好拉紧这个妖孽的手,我们再见面时,便是敌人,我必杀你同这个妖孽。”他说完,便将高贵的头颅别了过去,甚至不再看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