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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琷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个王氏族人,他们的面孔上有屈辱、有隐忍、有麻木,却唯独没有愤怒。
或者说,在张从白露面之前,王琷就已经猜到了,只是他不愿意那样去猜,拒绝接受那样冰冷恐怖的现实:
自家的祖屋能被一个外姓人践踏却无人有反应,只有一个解释——王氏,已经彻底沦为对方家族的附庸。
所以,才能任对方踩在头顶而无动于衷,不能,亦不敢。
所以,才会明知与修真联盟的交易是自己最有可能改变一切的机会也全然不在意,一切都已经沦落,又有何在意的必要?
倒不如配合张氏,设下这么一局,还能讨好讨好新主子。
王氏每一个子弟心心念念想要恢复的家族荣光就这样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踩在脚底,碾落成灰,永远消失……
当日,他背起行囊义无反顾前往那九死一生的前线时,胸中激荡着王氏子弟光复家族的热血,却没有想到再次归来时,迎头而下的是这样一盆冰霜。
一时间,他竟觉得万念俱灰,祖父、叔父、堂兄、那些族人看向他的表情在他这里已然全无意义。
王氏都已经被他们放弃,再多一个自己又能如何呢?
那张从白似乎觉得王琷的表情很有趣似的,竟然还饶有兴致地多看了几眼,然后再像看什么垃圾一样看向夏侯煜明:“元婴?呵,我还当弘宇是投靠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呢,你们王氏竟然还指望这种人为你们打开新的门路对抗我张氏……简直是叫人笑掉大牙。”
然后他似乎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般地漠然挥手道:“好了,快点动手,别磨叽,我还想多玩玩新弄到手的庞姬呢,哈哈哈哈哈哈……哎,那飞行法器给我好好留下,行了,动手吧!”
张从白看向王氏、漩镜一号诸人的眼神就像捏死只蚂蚁般,在他看来,他率领这么多张氏精锐至此,哪里还用得着脏了自己的手?
王氏所有族人面上的屈辱在这一刹那到了极致。
漩镜一号所有人的神情十分凝重,铺天盖地的灵力攻击倾泻而下时,漩镜一号蓦然爆发出巨大的光芒,所有队员有条不紊而迅捷无比地撤回了漩镜一号内,而夏侯煜明亦是拉着王琷最后撤进去。
张从白面色一凝,这法器从王琷联系过王氏族地之后,便一直在他们张氏的密切追踪与监视之下。
能够越界而行确实是个强大的功能,拥有这种越界飞行能力的法器,只有那等超级势力,张氏能在这块地盘横行霸道,却不可能和那种超级势力相提并论,自然也是垂涎的,否则张氏不可能在接受王氏的投诚之后,还要张从白来设下重重圈套,为的,不只是教训这些胆敢与张氏之敌交易的陌生势力,更为了那飞行能力强大的漩镜一号!若是能有这样的法器在手,张氏对于周遭地域的掌控力必将再上台阶!
可是,在方才那密切的侦查中,这漩镜一号散发的气息十分微弱,怎么会突然之间能爆发出这样强大的防护法阵???
讲道理,飞行法器在飞行之中难道不是为了提防被击落的而防护能力最强的时候吗?
怎么现在突然表现得这般强横,完全出乎张氏的预料!
仿佛预料到了张从白的内心疑惑一般,夏侯煜明张狂的笑声从漩镜一号中飞出:“咩哈哈哈哈……谢谢你们友情赞助的灵石,否则我这漩镜一号还真不敢这么挥霍呢,啧,好多强大的功能我都没玩过,不如趁机现在试试!”
这番话叫张从白一张英俊面孔上阵青阵白,只咒骂道:“……老不死的坏我大事!”
如果不是那王氏老儿苦苦哀求,给他点机会救救孙儿,甚或还可以找机会把那些人诈骗出飞行法器,轻而易举地得到法器。
张从白越想越恨,当然,也有可能,他恨的是那犹豫关头,王氏小女儿枕头风一吹,便色授魂与地答应下来的自己,再怎么也不过是个王氏孝敬的枕边玩物,玩物丧志却是修行大忌,张从白脑袋前所未有的清醒。
然后,他冷冷看向不远处起飞的漩镜一号,它丑陋古怪的身形所至之处,强横无匹的灵力四散扫荡,追击的张氏修士纷纷如下饺子一般被扫落,这场面确实是威武霸气至极。
而张从白眯了眯眼,心神一定,突然觉得眼前这一幕亦不是坏事,这法器的价值恐怕远远不止是越界一项,越有价值的东西越值得投入更多……
而后,他毫不犹豫地自怀中摸出一枚五光十色却气息惊人的珠子,又有些犹豫地摸向传讯符,罢了,动用老祖赏赐的逐霞流云珠应该足以解决那法器了,若是贸然惊动族中长辈,没准这天大的功劳便要悉数都分出去,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做。
于是,最后抛出去的只有那枚珠子,那珠子在半空中就幻化为万千流霞,绚烂无比,却是直直奔着起飞的漩镜一号而去。
扫荡修士的漩镜一号上,所有队员忙得不可开交,纵然有强大的漩镜一号相助,如何利用漩镜一号的优势攻击高阶修士也是极考验这群金丹修士的,突然便听到漩镜一号发出滴滴声:
“警告,不明空间类法器靠近!
警告,不明空间类法器靠近!
警告,不明空间类法靠近!”
夏侯煜明原本轻松的神情荡然无存,心中只暗暗焦灼,却只皱眉道:“漩镜一号,主力炮击阵可用否?”
“主力炮击阵检查中……滴——!主力炮击阵可用,是否启用?”
夏侯煜明神情果决:“瞄准目标,射击!”
张从白负手仰望天际,看到那氤氲迷蒙的炫丽云霞将漩镜一号重重包围,神情中说不出来的得意,这逐霞流云珠围困之下,那飞行法器定难逃脱!
谁知便在这时,一道明亮刺目的笔直光芒突然从漩镜一号喷发而出,夹着无尽威势朝着炫丽流云即将围拢的方向重重一击,轻轻横扫一下,便扫出一道狭长的扇形通路,空间微微荡漾几下,漩镜一号已经将围合起来的漫天云霞悉数抛在身后,身形说不出的灵巧傲娇。
张从白勃然大怒,然而,不待他采取下一步措施,漩镜一号突然间再次亮起光芒,喇叭一样的前方对准天际骤然间发出恐怖的威能。
张从白还未反应过来,突然神识间一阵剧痛,他大惊之下抬头看去,只见他那认了主的飞行法器在半空中不断被恐怖的力道吸拉过去……
他神识中不断给法器下达命令,竭力驱使它留在原地。
那这恐怖吸力显是与这命令相悖,二力不断相搏,只是,漩镜一号的吸力何等恐怖,连分神修士不小心都会着了道,更何况是区区一个张从白的飞行法器,于是,所有人便看到这样一幕奇景,那扁舟形状的优雅法器就像抵死不从的良家妇女一般苦苦抗衡,而漩镜一号就像个粗鲁霸道的山大王,全然不知怜香惜玉,一味地动用蛮力拉扯,结果——
喀拉一声,犹如裂帛,良家妇女的衣服裂了。
然后张从白便觉得神识中一道撕裂之痛——他那飞行法器再没有滞碍地奔向漩镜一号的怀抱,当然,在两股力量的撕裂下,那一叶精致优雅的小舟是化为片片碎渣飞过去的……
漩镜一号大张着喇叭的得意姿势好像是在宣布:从不从?不从把你毁掉我也要把你弄到手!
在张氏众人看来,这种强抢民女得手后的霸道嘴脸简直让人忍无可忍啊。
可张从白还是硬生生忍了下来,因为他知道,他方才确实失策了,明明手中还有一张底牌,他却将太多希望寄予逐霞流云珠,以至于忽略了这张底牌,却反而让对方趁机夺走。
到得此时,张从白已经想明白,他……方才太过轻敌,这漩镜一号根本也不像想像中那般软弱好欺,对方不知还有多少后手。既然这样,他眼中狠色一闪而过……
而漩镜一号上,也绝不是像张氏众人想像的那样志得意满,反而一片鸡飞狗跳:
“啊啊啊啊啊!这么多垃圾!!!根本不值钱!!!你叫我吞它们干嘛!!!!”
漩镜一号众人艰难地喘息中,根本空不出嘴来吐槽这话。
夏侯煜明也在堆积如山的垃圾中好半天才爬出来,顺手拽出了身后的王琷,然后从嘴巴里把一片残渣“呸”地吐出来之后才恨恨地道:“老子只是看生鲜舱满了才叫你把人搞到舰桥来,谁TMD要你吞这么多垃圾???”
漩镜一号:(⊙o⊙)?
好在舰桥上都是修士,要不了一会儿也俱都爬了出来,然后有队员忍不住吐槽道:“既然都是垃圾还不赶紧扔出去……”
夏侯煜明却蓦然道:“慢着!”
他惊出一身的汗来,就怕这智障的器灵动作比脑子快。
漩镜一号疑惑地道:“怎么?难道里面有宝贝?!”
那一刹那,舰桥都亮起来了。
众队员:……
而夏侯煜明却小心翼翼地从垃圾堆里扒拉出了一个眼见是陷入了昏迷的人,还有一个衣着轻薄的女子咳嗽着跟着爬了出来。
漩镜一号诸人中,有的认出了那人,低呼道:“这不是那弘道友吗?”
昏迷的赫然正是弘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王氏族长不是信誓旦旦地说弘宇不在他们王氏族地吗?!”漩镜一号上顿时群情激愤起来。
夏侯煜明冷哼一声:“这还有什么可问的?”
他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似刀子一般落在身旁的王琷身上。
王琷苦笑一声,此时夏侯煜明倒是没有再制住他,大概是因为他已经失却了人质的价值,经历过方才那一遭,王氏中现在谁还会在意他的安危呢?
更何况,便是夏侯煜明放他自由,他此时也已经失却回到家族的任何**,失却追求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可他已经全不在意了。
此时在漩镜一号那些激愤的眼神中,他只是苦笑着叹道:“……也许家祖早就将弘宇兄交到了张从白手中,与那誓言也并不相悖。”
联想到刚刚王书瑁的种种行为,还要邀请他们进去喝茶,又要拖延交易,撕破脸之后他还想立誓来达到目的,简直叫人恶心!
王琷在这些唾弃的眼神中却只垂头立在原处,没有半分动静。
然后一道打着颤的声音轻轻道:“三堂兄……”
王琷惊讶地侧头,却见一个年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女怯怯在原地,衣衫轻薄,是真正意义上的轻薄,甚至隐隐露出肌肤上的重重痕迹。
前后一联想,王琷还有什么不明白,血气几乎要冲破他的天灵盖,看到这样双目血红的王琷,那少女害怕地后退一步,双手环抱自己,表情十分惊恐。
然后王琷转头强令自己平息心绪,迅速从自己储物袋中取出外衫罩在女子身上,然后这才环顾四周,待见那些修士俱是目不斜视才放下心来。
王洛儿跟着环顾四遭,神情中犹带惊惧,方才她在那飞行法器上只觉得到天旋地转,她本就修为低微,无从抵御,然后就被活埋,爬出来就看到这么多陌生面孔,骤然看到王琷这么一个熟悉的人才忍不住唤出声。
王琷低声道:“洛儿……你别害怕,他们都不是坏人。”
王洛儿垂下头,好半晌才哑哑地“嗯”了一声,眼眶早就红了。
看到王氏这一辈年纪最小的女孩儿这般遭遇,王琷简直恨得心都要滴血,抛弃祖业、摇尾乞怜、寡廉鲜耻也就算了,王氏现在竟然连女儿都卖!
看到愤怒又心痛的王琷,王洛儿柔声道:“三堂兄,看到你能好好的真是太好了……我没事的,当初,当初赵将军失踪、你又没了消息,家里很是艰难了一段时日,后来父亲对我说了,只有我好好跟着夫君,家里人才能安生地过下去……我、我、我不害怕。”
这女孩儿才十三、四岁,竟说出这样的话来,夏侯煜明只“啧”了一声:“你们王氏可真有种,用自己家的女儿来御敌,嘿嘿!”
王琷本来以为自己对王氏已经心灰意冷绝不会再牵动情绪,但这一刹那,他还是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而一旁,终于把舰桥上的垃圾清理干净后,终于闲下来的萌音不合时宜地插话道:“……这两个生鲜值钱吗?”
夏侯煜明:……
他开始对自己先前对漩镜一号洗脑太过的后果感到蛋疼了,钱钱钱,现在这家伙脑子里都是钱!
不听话的一切都是为了钱!
夏侯煜明可以预见到自己未来的探险之旅必是充满因钱而导致的蛋疼因素……
他揉了揉额头:“好了好了,那个女的我不知道,这个昏迷的,我可以保证,你看看他有没有啥毛病,肯定愿意有人为他付钱的!”
就是不知道,如果漩镜一号知道付钱的那个人姓杜,还敢不敢收。
漩镜一号蓦然亮起:“真的?!”
于是积极地要开始扫描起弘宇的身体来。
便在此时,漩镜一号突然发出剧烈颤抖,警讯的优先级犹如本能般狠狠压倒对于钱的渴求而化作刺耳的警报在全舰响起:“敌袭——!数量——难以统计!!!”
舰桥之外,王氏的界壁阵法大开,密密麻麻的法器犹如落雨一般布满天际,无数恐怖的威压犹如雷霆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