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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乐飞突然泣不成声,鼻涕一把泪一把用手扶着窗台缓慢蹲到地上嚎啕大哭起来。萧鼎元心里也不好受,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塞到张乐飞手中,背过身拼命地抽起烟来。
痛哭了一通,张乐飞又扶着窗台爬起来,眼睛肿的像核桃似的,哽咽着道:“我们都是从60年活过来的人,我清晰地记得,我当年得了场重病,谁见了都说活不成了,可我父亲偏偏不信这个邪,愣是用榆树皮熬成的汤把我给救活,而他却吃观音土……我后来才知道,我那时得了什么重病,就是饿的,饿的两眼发慌,皮包骨头,全家人把剩下来仅有的一点粮食都给了我吃,哎!”
“我父亲走得那年,我刚刚考上警察学校,他临走时叮嘱我,一定要活出个人样来,不要给他丢脸。我没有给他丢脸,警校毕业后就成了一名光荣的人民警察,实现了我小时候的梦想,开始了一段神圣的历程。我三次因公负伤,拿过二次二等功,还与当时的省委书记握过手,还有幸选为标兵走进了人民大会堂……老萧,你说我给我父亲丢脸吗?”
萧鼎元不知该如何回答,闭上眼睛使劲摇了摇头。
张乐飞突然哈哈大笑,笑得那么令人心碎,毛骨悚然。面部表情严重扭曲,看得出张乐飞心里是多么痛苦和自责,更多是一种忏悔,是赎罪。
张乐飞要的东西都买回来了,把会议室桌子上摆了满满当当。张乐飞欣喜若狂,不顾形象地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萧鼎元见状,给他倒了杯水,并道:“慢点吃,不够再去买。”
风卷残云后,张乐飞打起了饱嗝,端起一杯水大口喝下去,心满意足后,坐到椅子上又点上一根烟,平静地道:“你想知道什么?问吧。”
萧鼎元坐到张乐飞对面,双手交叉着,拇指来回旋转,几次想询问,却不知从何问起。张乐飞把持公安局这么多年,“傀儡”萧鼎元当然心中有气,却从来没有当面抱怨过。以前,是张乐飞以政法委书记的身份坐在对面命令自己,而今天,是公安局长和“犯罪嫌疑人”的谈话。人生就如此充满喜剧性,谁能想到,会在这种环境下进行一次开诚布公的谈话。
张乐飞见萧鼎元不说话,依然一副领导的模样,高傲地低头弹了弹烟灰,抬头凝神道:“老萧,这么多年你恨我吗?”
萧鼎元突然觉得可笑,直视张乐飞道:“您说呢?”
张乐飞倒也坦然,又抽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续上,冒起的烟缕呛得直咳嗽,待稍微缓和后道:“老萧,我知道你恨我,我不怪你,是我权欲太重。人都是自私的,我这个县委常委,说好听点是县领导,说不好听还不如个局长来得痛快,当然,人各有所需,我再往前一步就有可能成为县委副书记、县长甚至县委书记,可我今年都50多了,你觉得我还有进步的空间吗?没有了!所以我看开了。”
“我有时候在想,我一辈子当官图了什么?是为了儿时的梦想?是完成父母的心愿?还是实现自我的人生价值?经历了才懂得珍惜,失去了才懂得意义,回过头看我的一生,有辉煌,有成就,也有遗憾。我遗憾的是我太自私了。一味地追求自己的梦想,完成自己的庶愿,却忽略了家庭。经常在外应酬,导致夫妻感情不和,根本无心关心儿女教育,等醒悟过来,发现一切都晚了。老婆吵着和我离婚,儿女伸手和我要车要房子,可我清贫了一辈子,那能满足他们的心愿?为了赎罪,为了弥补,我不得不想尽办法,通过多种渠道为儿女的将来考虑。等我有了足够的钱后,我发现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渐渐变得贪得无厌,想得到更多的钱,越是这样才越有成就感。”
萧鼎元听到张乐飞这番言论,不知该如何搭腔,道:“张书记,我就问你一句话,这么多年来你快乐吗?”
一句话把张乐飞噎得说不上话来,愣在那里久久不吭声,就连烟头烧到手指都没有感觉,直到萧鼎元提醒才匆忙将烟头扔掉。
张乐飞眼眶湿润,叹了口气道:“老萧,什么叫快乐?这个问题在我的人生字典里根本没有,那我问你,你快乐吗?”
“哈哈……”萧鼎元笑了,五味杂陈。
“好了,不闲扯了!”张乐飞突然安静下来,道:“我也是公安干警出身,知道要走那些流程,我也不用你审讯,还是我自己说吧。”
听到张乐飞要交代,萧鼎元向门外的干警一招手,要求记录员进来。张乐飞连忙摆手道:“这样吧,你让陆一伟进来记录,我正好有话和他说。”
“可以吗?”萧鼎元征求意见。
“当然可以。”
陆一伟进来了,看到张乐飞颓废的样子,没有痛打落水狗的痛快,与萧鼎元一样,产生一丝怜悯。他坐到萧鼎元旁边,冲张乐飞笑了笑,展开笔录本,按下录音机,一切准备就绪。
张乐飞看着陆一伟心情异常复杂,他像小学生般举手道:“老萧,我可以和陆一伟多说两句话吗?”
萧鼎元眼睛一闭,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扶着桌子起身,背手走出了门外。
萧鼎元出去后,张乐飞指了指录音机,示意陆一伟关掉。陆一伟关掉后,张乐飞脸上眼光柔和,向慈父般露出笑容,道:“一伟啊,远的话不说,我到现在欠你一个人情,一直没有还,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你,今天就当着你的面,说声谢谢!要不是你,我女儿就上不了好大学,真心感谢!”说完,起来深深地给陆一伟鞠了一躬。
陆一伟见状,急忙探身子扶住道:“张书记,您这是干嘛,都过去的事了,就别再提了,何况这都是我力所能及的事,真心不用感谢!”
张乐飞坐下后,意味深长地道:“一伟,这些年受苦了!”
陆一伟听到这句话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悲伤,脸上浮现出复杂的表情,极其不自在。
张乐飞继续道:“一伟,老哥今天和你说几句推心置腹的话,在官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你说楚县长把你当朋友,是真心的吗?你当初为了他愣是把事情扛了下来,可这些年他管过你吗?据我所知,没有!反而看似不是朋友的马志明,他这一上任市文化局局长,就把他拉到身边,为什么是他,而不是你?”
“其实有时候我也为你鸣不平,可这就是官场。官场亦然有其生存之道,谁破坏了游戏规则就得出局。你没有破坏游戏规则,可你成为了改变游戏规则的人,说白了,就是政治牺牲品,这对一个人打击是非常大的。你还年轻,能耗得起,要换做我,我还指望什么?什么都不指望了。”
“还好,如今的张县长又赏识你,让你重新回到南阳县的权力中心,这是好事。但老哥提醒你,你为人太实诚,实心眼迟早要吃亏的。有些话,我不能点透,而是需要你慢慢去领悟。好了,我和你说这些话,就当我回馈于你的礼物吧。”
陆一伟没想到张乐飞和自己说这些,他点点头道:“张书记,谢谢你不吝赐教,我一定铭记在心。”
该说的话都说完,张乐飞欣慰地道:“好了,把萧局长叫回来吧,我们开始。”
萧鼎元进来后,立马进入严肃压抑的审讯氛围。萧鼎元把审讯看守所所长的笔录递到张乐飞面前,张乐飞看完后,道:“李所长说得没错,是我干的。”
萧鼎元尽管已经有思想准备,但还是吃了一惊,道:“为什么?为什么是你?”
张乐飞冷笑道:“没有为什么,如果你非要我说,那就是利益吧。”
“你和赵志刚又是关系?”萧鼎元问道。
张乐飞轻蔑地道:“你不知道吗?”
萧鼎元没有继续追问,而是道:“为什么杀死犯罪嫌疑人,他可是无辜的!”
“我没有杀人,是赵志刚杀的!”
“那死者体内的氰化钾是怎么回事?”
“是赵志刚托我带回来的,我的任务就是把他救出来。”
“他为什么让你带氰化钾?你又是从何得到的?”
“这我不清楚。他就是让我从他家取一个东西,至于什么我后来才知道。”
萧鼎元道:“那你的意思是,是赵志刚让你从他家带过来的?至于是什么你也不知道?”
“可以这么说吧。”
“氰化钾是剧毒,可从尸检报告看,死者死得时候并没有挣扎,那赵志刚是怎么杀死的?”
“这很简单,给死者先灌下安眠药,待昏迷后,再灌下氰化钾。”
萧鼎元震惊,道:“那昨天的尸检报告为什么没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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