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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爬起来,整整衣领,努力装作刚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崔……姐姐,抱歉,小王失礼了。”她温和地笑笑:“奴家现在已经是王爷的人了,王爷怎么着都不算失礼。”
她这一说,我脸上更是热得发烫。
想起刚才自己在门口那个失态的样子,我真想找个块豆腐来一头撞死!
我走去开了门,就看到侯叶、何昭一班人都垂着手站在外面。不用说,崔叔闻也在,脸色铁青。我走下台阶,吩咐:“去给画影姑娘收拾个院子出来。”
崔叔闻木着一张脸:“怎么好意思再麻烦王爷……画影就住下官那里罢。”
我白他一眼:“也好。”
我把画影扔给他们,自己抢了只灯笼,在园子里乱走散心。这时天已经黑了许久,周围一片静谧。来往的仆役看到我,也只是低头叫声王爷就走开了。我只管捡空旷的地方乱走,居然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湖边。远处一阵若有若无的香味飘了过来,我放眼一看,才发觉湖上的荷花开了一大片。大朵大朵的荷花开在湖上的一片薄雾里,随风微微摆动,恍如仙境。
我站在旁边看了一阵,发现湖边停了条小船。船里面干干净净的,显然是刚放下去的。我忍不住走了上去,拿起放在船头的浆划了起来,划了半天,那船愣是在原地打转,怎么都不肯动。我把船桨在船上狠狠一拍,后面传来一阵笑声:“王爷,你前些日子不是邀下官一起游湖赏荷么?怎么扔下下官一个人来了?”
抬起头,看到崔叔闻站在岸上,临风而立,恍如仙人。
我故意开玩笑地激他:“你不陪你新过门的小娘子,跑来找我做什么?”
他微屈双腿,跳进船来,叹口气说:“我若真的娶了她,恐怕就要真的天诛地灭了。”
我大声说:“哦?”
他一挥手拍在我脑袋上:“我姐姐什么都说了,你还跟我装傻!”
我被他揭穿,一下子无话可说。但是立刻又找到了可以反驳的地方:“你为什么不早说呢?我要知道你去……逛花街,其实是为了找你姐姐,我怎么会拦你?刚才你要是先跟我说清楚,我又怎么会那样失态?”
他冷冷地说:“你别忘了,我现在的身份,应该是被籍没的官奴……”
若是他公开大张旗鼓地找崔遥,就有可能会暴露身份。这可是欺君之罪——
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叔闻,你长得像你父亲么?你——会不会被别的大臣认出来你是——”
他冷笑:“你也真够迟钝的。我要是到现在才想起这个来,脑袋足够掉他七八次的。”
他拾起被我扔在一边的船桨,一头轻轻点在岸边一块石头上,小船便悄无声息地滑进了湖中。周围只听得到阵阵虫鸣,还有荷叶被小船挤压折断的声音。越到湖中间,两边的荷叶就越高;我们坐在船中,荷叶几乎高过头顶。
我说:“这么说……”
他划着船,坦白地说:“上次你去找我的时候,我确实是在见一些人。至于是什么人……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我本来打定了主意,他不说我就不问。想不到他居然自己就说了出来,我有些意外:“你……从前一直都是去和他们见面?”
他摇摇头:“大多数时候,还是去做一个人逛花街该做的事情。”
我一阵泄气。
身后的湖岸越来越远,他的说话声也越来越低:“去年我们秋闱之后进了云嘉城,我就开始打听崔府之前的事情。你知道,那些人,总是要到些不能见人的地方,才会说一两句真话。我在花街专门找些年纪大的朝廷的官员套近乎,套到了不少东西,但是……我也被人认了出来。”
我大惊:“啊——那——”
他自信地笑笑:“别怕,认出我的,是我爹从前的僚属。现在别说不会有人说出来,就算真的有人捅出来了,除了我这张脸之外,他们也找不出别的证据来证明我欺君。”
我松了口气:“这还成。”
他结着说:“我在和他们联络上之后,就知道了当年的一些事情,比如说我家里被籍没的都是什么人……就这样,我知道我有个姐姐被卖给官倡,所以就不停地打探她的下落。”
我笑笑:“所以那段时间你满天下找二十四五岁的女子——”
他点头:“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给我找到了。”
我一拍脑袋:“看我——我应该给你们备一桌酒席的!”
他宽容地笑笑:“罢了,以后时间多得很。”
我说:“也好,多点时间准备。”
之后崔叔闻便默默划着船,没有再说话。我带来的灯笼就放在他身边。灯光从下往上照去,他的轮廓又和平是有些不一样了;只是那层光,令他看起来更是遥不可及。我一时看得烦躁不安,随手折了朵荷花拿在手里,没话找话地说:“半个月不见,想不到这花都开满湖了。”
他微微一笑:“是啊。天地万物匆匆行进,何尝肯歇下脚步等我们。”
我撕下一个花瓣来,放在身边:“但是我愿等你。多久都可以。”
他微笑着放下了手里的桨,没有说话。小船在自己往前滑了一小段距离之后,终于停了下来。时间瞬间凝固。天上的星辰仿佛不再闪烁,周围的小虫也沉默下来。
我说:“叔闻,我们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一阵风吹过,灯笼暗了一下,又亮了起来。崔叔闻脸上的微笑还未褪去,但是我已经看到了他眼里的不甘。
我说:“我也不要你呆在家陪我。你喜欢做什么都随你,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争去,这样行不行?”
他不相信地笑笑:“真的?”
我耷拉下脑袋,一把扯散了那朵荷花,花瓣铺满了船底。我说:“你看,刚才你说要买个女子回来,我那时还不知道她是你姐姐,还不是照样给你买回来了么?”
他“噗”的一声笑出来:“王爷,你确定那是打算送给下官的?”
我强词夺理:“难道不是?!”
他笑着点点头,突然郑重其事地说:“那么……你现在先答应我一件事吧。”
我极豪爽地点头:“说!”
“明天我恐怕去不了翰林院了,你替我告个假。”
“为什么?”
他微微一笑,转头吹熄了灯笼里的火光。
这时那弯新月才爬到半空,一片薄薄的银光洒在他身上,在暗处投下浓浓的影子。我这才发觉他穿来的衣衫很薄,薄得一点点微风都能将他的衣角吹得翻飞起来。
船底很凉,又被水浸得有点湿。
我脱下外袍铺在下面,然后动手解开他的袍子,又铺了一层。
他躺上去的时候,我听到一阵荷花瓣被压碎的声音。随后就有一阵香气飘散开来。我分不清楚,那是荷花的香气,还是他身上原本就有的味道。
也许两种味道混在一起,更令人心醉神迷。
这时天气已经有些热了,两个人的外袍下面都穿得很少。我稍稍留了点理智,没有把脱下来的衣服扔到船外去。他微笑着,没有再说话,两只眼睛在暗暗的月光的直射下,显得分外幽深。像是一面千尺深的古潭,一旦沉下,不见天日。
然而我已经下了决心,就算那里是地府幽冥最冷最黑暗的角落,我也不会回头。
知觉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周围的世界在慢慢变得现实。天上的月亮已经爬得很高,身畔吹过的风驱散了最后一丝的燥热。周围的夜虫和青蛙的鸣叫声重新回到耳边,变得清晰可辨。
我俯身把崔叔闻抱紧了,揩去他身上的汗珠。他摇摇头推开我,自己撑着身子斜靠在船舷上,说:“罢了,我哪里就那么柔弱了。”
我追过去把他的衣服给他穿回去,说话都有些心虚:“快穿上,别着凉。”这才自己拿了桨胡乱把船划回岸边,抱着他回了自己的院子,再命人备水沐浴。这回那四个小太监再吭哧吭哧地抬了浴桶进来,居然都是眼观鼻鼻观心八风不动的模样,我看着都乐了。
等他们关门走人,我把崔叔闻扔到浴桶里,两个人一起涮涮干净。他似乎有些体力不支,靠在我肩头不吭声。我小心地给他擦着后背,他突然低声在我耳边说:“王爷,你刚才是不是说过下官要什么都可以?”
我拍他一记:“以后不许叫我王爷——我们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不许叫我王爷。”
他全然不听,又问了一次:“王爷,是不是下官要什么都可以?”说着抬头看我,脸上满是浓浓的倦意。我心一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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