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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言外之意,在说古娇不是个好人。
古娇愣在原地,怔怔地望向景老夫人,眼神无辜中透着几分委屈,似是不明白景老夫人为何无缘无故这么说她。
颜老夫人见古娇这般,有点心疼,打圆场似的说了句:“小孩子哪里懂得这些,你说得也太玄乎了,娇娇,你腿不宜久站,去那边坐着,朝朝认生,第一次见着你,不给你抱也没什么,以后你常来看他,熟了就好了,景奶奶跟你开玩笑呢,别忘心里去。”
叶倾心微笑开口,声音清软:“娇娇姐,过来坐吧,朝朝还小,娇娇姐可不要跟朝朝一般见识啊。”
最后一句,叶倾心说得似真似假。
古娇回身走到凳子边坐下,嘴角扯出一抹笑,“当然不会,朝朝很机灵。”
叶倾心笑:“借娇娇姐吉言,我还担心小家伙们长大了会跟他们舅舅一样笨呢,娇娇姐说他们机灵,那他们必定不会笨得像舅舅那样了。”
古娇一愣。
她忽地明白景老夫人为什么说那样的话了。
原来是自己之前将三个小娃儿和叶倾国放一起说,让老人家不高兴了。
颜老夫人听了叶倾心的话,后知后觉也反应过来古娇之前那番话的不妥。
只是还没等她说什么,古娇笑道:“怎么可能呢,心心是颜家和盛家的人,跟小国又没有血缘关系,孩子怎么会像小国?我听奶奶说,干姑父在世的时候,很厉害,智商高,学习特别棒,是个天才,看心心上的大学就知道一定是遗传了干姑父的优秀基因,这三个孩子长起来,没准比干姑父还要聪明优秀呢,一定个个都是人中龙凤。”
景老夫人面色稍霁。
颜老夫人微笑,她就说,她家娇娇不是个言语刻薄的女孩。
“对了,坐了这么久,都忘了送上我的红包。”古娇起身走到电视柜旁边,拿起上面的米白色包包,从里面拿出三个红包,走到床边递给叶倾心,“我也不知道给干外甥们买什么,就俗气点直接给红包吧,心心不要客气,收下吧,说不定等以后我结婚生孩子了,你还要还回来呢。”
古娇笑吟吟地说着,说出来的话既活跃了气氛,也不会让人听了不舒服。
“娇娇的心意,心心收下吧。”颜老夫人在一旁道。
叶倾心伸手接过来,“谢谢娇娇姐。”
“应该的。”
古娇坐了一会儿,起身告辞。
程老夫人也提出告辞。
两人相继离开,没多久,一直坐在小床边安静地看着小家伙们的贺素娥也起身准备离开。
“妈。”叶倾心一直注意着贺素娥,见她脸色有点苍白,关心地问了句,“您脸色不大好,您身体不舒服吗?”
贺素娥清清冷冷地看向叶倾心,“没事。”
“您是开车来的吗?”
贺素娥点点头。
“博渊,妈脸色看着有点不好,你去送送妈吧,要不我不放心。”
贺素娥定定地看向叶倾心,冷漠的眸子里闪动着复杂的情绪。
景博渊坐在三位老爷子旁边,闻言皱了下眉头,没有起身。
“博渊……”叶倾心的声音带上一抹撒娇的味道,“送送妈吧,外面这么热,妈要是中暑了怎么办?”
景博渊还是没有动。
贺素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对叶倾心道:“不用,我自己开车回去就行,你好好休息。”
“妈……”叶倾心极力的,想缓和这对母子的关系。
贺素娥没再说什么,拎着包转身走出病房。
叶倾心就这么平静地看着景博渊。
片刻,景博渊起身,对几位长辈留下一句:“我去去就回。”然后走出病房,反手带上门。
叶倾心看着关上的门板,笑了。
到底是有血缘关系的,哪里就真能做到不闻不问。
景老夫人和景老爷子不经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抹类似满意的情绪。
那是对叶倾心的满意。
景博渊自小,缺乏母爱,贺素娥的冷漠,促使他养成了不苟言笑的性子,两位老人家看在眼里,也是疼在心里。
如果景博渊能和贺素娥冰释前嫌,变成一对正常的母子,对他来说,是件好事。
贺素娥进了电梯,转身的刹那,看见从远处走过来的景博渊,愣了一下,下意识按了开门键。
景博渊走得不紧不慢,但身高腿长,很快走进电梯。
电梯缓缓下行,逼仄的空间只有母子二人。
贺素娥目光落在光可鉴人的金属制电梯壁上,那上面清楚地映出旁边人的长影。
她忽然有些恍惚。
不知不觉,她的儿子,都长这么高了。
她以前……这个以前,是她负气出国之前,她从来没有认真关注过这个从她肚子里孕育出来的儿子。
那时候,她满心满腔都是对景综的怨恨、对命运的怨恨、对无情的父母的怨恨。
有时候,她会把这份怨恨强加到这个儿子身上,刻意忽略他的一切,横眉冷对。
他一开始也是个粘妈妈的小孩,在学校里得了奖状,第一个拿给她看,参加竞赛得了奖杯,他第一个向她报喜,他从很小,就表现出过人的聪慧,所有人都夸赞他是个天才,他却只想要妈妈的赞美。
那时候他还小,根本不懂隐藏自己的情绪,贺素娥哪里会看不出他的想法,只是心里那口恶气,让她对着这个非自己所愿生下的孩子,怎么也夸不出口,甚至常常出言讥讽奚落。
贺素娥清楚地记得景博渊八岁那年,曾问过她,她是不是不喜欢他,她没有丝毫犹豫就点了点头,她至今记得当时那个小男孩的眼睛,光亮暗了暗,她以为他会哭走,他却倔强地抬头望着她,用软软的童音问她:“那阿渊要怎么做,妈妈才能喜欢?”
贺素娥烦躁地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丢到他脚下,随口说道:“等你把这本书背熟,我就喜欢你了。”
然后有半年时间,景博渊都没有烦她。
半年后突然有一天,他捧着一本很厚的英文书籍,对她说:“这本书我全都背下来了,妈妈你可以抽查。”
贺素娥那时才猛然察觉,自己随手抽给他的书,是英文版莎士比亚作品集。
她不信一个八岁小男孩,能用半年时间将整本英文版莎士比亚作品集背诵出来,她随意地起了个头,没想到他竟真的流利地背出后面的句子。
她惊叹之余,想起眼前的小男孩是她被强迫的产物,不但没有说喜欢他,反而将书狠狠扔在他脚下,用一种很不屑的语气嘲讽,“你真以为你背熟这本书我就会喜欢你?愚蠢!”
小男孩眼睛里的光亮,像午夜时分吹灭房中唯一的蜡烛那般,倏地变得漆黑。
从那之后,景博渊再也没有缠过贺素娥,每次碰面,他都是低着头,安静礼貌地喊一声:“妈妈。”语气淡得像例行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