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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仗打起来,说到底受苦的还是百姓,是以应趁事态更严重之前,速战速占,加派人手乃是速战速决的有利关键。
马千乘见张石不说话了,慢慢收起手中铜镜:“走,你随我到城墙上转一转。”
空气中满是物体燃烧后的气味,城外的火光映亮了半边天幕。
守城的官兵见马千乘来了,纷纷行礼,腰间挎着的长刀与铠甲碰撞,发出沉闷声响。
马千乘抬了抬手:“免礼。”话落朝远处望了望:“城外如何了?”
守备道:“至今未收到请求支援的信号。”
马千乘有意无意瞧了张石一眼,吩咐守备道:“继续观察。”
马千乘也不急着离开,就这么站在城墙上远眺。
身上的铠甲有些沉,马千乘动了动肩膀,又托着胸前的护心镜将铠甲稍稍的调整了一下。在边陲地区或是偏远地区的军队不比京中,随时有战事发生,是以除去歇息,几乎是日日穿着这身铠甲的。马千乘与秦良玉的铠甲又是纯金打造,胸甲被制成虎豹怒吼之形,一如两人在战场时的形态,栩栩如生。一掌宽的护腹配有同款虎豹装饰,双肩上的虎头披膊威武异常。这两件铠甲出自杨应龙之手,在他二人新婚时当作贺礼之一一并送上,马千乘现如今尤记当日马府下人抬着这两件铠甲时,因吃力而憋得满脸通红之景。
眼前如瀑布般的大雨逐渐转小,渐渐如同银线一般,远处的火光亦有黯淡之象,想来这场突袭也快接近尾声。
马千乘轻轻笑了一声,问身边的张石:“你说叛徒会有什么下场?”
张石闻言身体一僵,猛然抬头去瞧马千乘的脸色,见其面色如常,一脸和善,与往日没什么不同,清俊的脸上仍是挂着浅淡笑意,暗道自己多心,忙又低下头去,回:“按秦将军的性子来瞧,必然是活捉头目,其余能招安的便招安,不能招安的便就地诛杀。”
马千乘轻轻抚着手掌,漫不经心道:“到底是在你手下磨练过些时日,你当真是了解她。”
张石心中的不安如平静湖面被碎石激起的涟漪,一圈圈扩大,正要说话,便听马千乘道:“开城门。”
顺着马千乘视线望过去,只见秦良玉已带小队人马先行回城,待离得近了,便能瞧见秦良玉胯下那匹头大额宽,胸廓深长的负甲桃花马上还驮着一个人。
秦良玉万年不变的冰块脸上破天荒带着焦急,对着城门上的马千乘喊:“快去找大夫。”
还不等马千乘吩咐,张石便急匆匆领命而去。
瞧清马上的人是徐时后,马千乘直接从城墙上跃下,正正落在秦良玉的马边。
马上的徐时此时已是呼吸微弱,整条右臂都被人砍了下来,血流不止,面上一片惨白。
“怎么回事?”
秦良玉道:“为了救我。”
在方才的厮杀中,因秦良玉下令活捉流寇头目,是以众人对那流氓头子都手下留了情,秦良玉在属下的掩护之下,一刀将其挑下了马背,转头时正见敌方有一人背上负物,趁乱欲策马而逃,再远些便脱离了控制范围内,当下夺过身边人手中的弓箭,敛眸瞄准。
流氓头子便是趁这时自地上一跃而起,对秦良玉挥刀而向,徐时见状,想也不想飞身扑过来,被那流氓头子一刀砍掉了右臂。
断臂落地瞬间,秦良玉手中长箭破空而出,随即那疑似传信兵的流寇一头栽倒在地。收手时瞧见徐时倒在地上不醒人事,秦良玉气极,一脚踹在流氓头子的胸口,当场将其踹出几丈远,那流氓头子的身子如同断线的纸鸢,落地便没了声息,鲜血流了一身。
此时战斗已差不多结束,秦良玉也无心再战,率百余人杀出条血路,将徐时一路带了回来。
“徐大人……已经去了……”军医白着脸跪在马千乘脚下:“大人的伤,伤及动脉,失血过多……”
马千乘笑时,瞳孔微微闪动:“这时候便不要说笑了,快些将他医好。”
军医狠狠在地上叩了头,不敢答话,生怕激怒了马千乘,自己性命不保。
“听不到我的话?”
马千乘终于笑不出来了,扫了眼屋中候着的大夫,这些大夫中有被刚刚从被窝中拎出来的民间大夫,也有彻夜守在军营的军医。众人听罢马千乘的话,乌泱泱跪了一地:“请大人责罚。”
马千乘呆愣在原地,面上血色褪的干干净净,他不敢回头瞧床上的徐时,久久不愿接受徐时身故的事实。
“都下去吧。”一直伏在床边默不作声的秦良玉这才开口说话,声音嘶哑。
众大夫如蒙大赦,拎着药箱小跑着出了这压抑到喘不上气的房间。
床上的徐时此时已没了呼吸,右臂的血迹也已凝固干涸,整个人瞧起来十分安静,只是面上依旧威严,那是从军者的本色,在面对敌人时的瞬间与最后一刻,身为军人,这表情已深深刻在了骨子里。
“先将徐叔好生安置了吧,过些日子我带他回家。”秦良玉将脸埋在掌心,声音有些哽咽:“那是他的心愿。”
马千乘闭眼,忍住眼中的湿意,走过去将秦良玉揽在怀中,低声道:“好。”
徐时此生都未成家,是以膝下并无儿女,秦良玉同马千乘商议后,决定将徐时的尸首火化,而后由秦良玉送回扶风,让其落叶归根。因朝中明令禁止不许火葬,是以安置徐时时,秦良玉与马千乘是避过众人耳目的。
火化后,将徐时骨灰装入瓷坛中,秦良玉便带着徐时一同启程归家了。她一路跋山涉水,并未乘车乘船,只因徐时先前说过,他想徒步回去,瞧瞧这他守了数十年的大明景色。
秦良玉与徐时走后,马千乘便亲自审问起此次被生擒的流寇。被生擒的这伙流寇是除去先前被马千乘鞭尸后投入乱葬岗喂了野狗的头目以及招降的流寇外,剩余的一伙顽死抵抗,却活不下去也死不了的流寇。
马千乘笑眯眯坐在椅中,身形半隐在阴影里,面上轮廓更显深邃,他问:“你们究竟是何人?”
流寇已被吊了两三日,滴水未进,身上俱都是被鞭刑过后的伤口。
马千乘前几日忙于徐时之事,没有多余工夫来同他们周旋,现下徐时已走,他便有大把时光来与众人谈天。见对方不说话,马千乘笑意更甚,他轻轻抚了抚掌心:“诸位大约是渴了。”声音微微扬了些:“拎桶盐水来。”
这十余个流寇都已神情恍惚,先前马千乘的话一个字都未听到耳中去,后被那盐水当头浇下后,瞬间疼的清醒了不少,一时间牢房中嚎叫声起,将其余羁押在此的犯人骇的头皮发麻,皆朝角落里缩了缩,口中下意识喊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马千乘扯过流寇已不能蔽体的衣裳擦了擦手,轻声问道:“还不说?”
流寇此时早已没有先前奸淫良家妇女与滥杀百姓冒充倭寇而邀功的狠戾之气,疼的浑身抖作一团,根本没有回话的力气。
马千乘轻轻拍了拍他的脸:“真是个忠心的好孩子。”话落回头吩咐狱卒:“剥了他的皮,我瞧瞧他的骨头到底有多硬。”
众人皆知马千乘是笑面虎,还有人传其喜怒无常,上一瞬笑着,下一瞬便让你痛不欲生或身首异处的事例比比皆是,尤其是跟在他身边的这些人,更是开过不少眼界。此时听马千乘下令剥皮,片刻不敢耽误。
“让其他的好孩子好好瞧一瞧,忠心是要付出代价的。”马千乘轻飘飘转回椅中,安然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