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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徽看在眼中心里熨帖许多。人非草木,即便草木也知顺风折腰,她死了这些人于李缨就同蝼蚁一般可肆意践踏。他们若另择他主归顺于李缨萧徽不会介意,但她到底是个俗人,并不能欺骗自己心中那点失落。
为免兴师动众,金尚宫与绿水她们并未跟来,好在这里服侍的近侍萧徽并不陌生,从容地换了软履,一圆脸侍婢与她净手问道:“殿下是先用膳,还是沐浴?”
双手在拧了花汁的盆中漾了漾,她偏头问道:“太子殿下呢?”
“刚有奏本送来,殿下应是去处理急件了。”
她留了个心眼,状作无意问道:“谁送来的奏本,这样急都不带人喘口气的。”
侍婢递上巾栉与她擦手后又奉上乳膏细细抹开,边涂边答道:“离得远了奴婢未曾瞧清,但看服色应是太子殿下身边的护卫修十修大人。”
“哦……”修十,萧徽在脑海里翻找出这么一个人物,此人原时军中校尉后因违反军令本应被处死但被李缨救下,后来就死心塌地地跟着李缨了。她一直想要摸清李缨幕后的智囊们,但不知是他行事太隐秘还是她的探子出了问题,总之一直未能摸个详实。至于这个修十,他常随李缨左右自然不难查出底细。
修十手下掌管着李缨的亲卫,贸然出现在此必是李缨调兵遣将有所行动,她心里咯噔一声,萧裕此刻应该尚在骊山附近。李缨调动人马,如她所料未差定是搜捕他。但皇帝在病中李缨不敢大张旗鼓,所以只能暗中进行,那么这时候修十来是无功而返还是已经捉到萧裕了?
萧徽心里九曲百转,她从不小看李缨的狠绝,他能有今日局面绝非靠心慈手软、以德服人。一旦萧裕被抓,光是潜入行宫这一条就能被当做刺客当即斩杀,这大抵是最坏的结果。又或者萧裕和盘托出自己的身份,他战死时仍是大业的云麾将军,死后更追封侯爵,随便编个理由死而复生顶多让人怀疑而一时间李缨也拿他没有办法。
但她隐约觉得即便失手被擒萧裕也绝不会以真实身份示人,一是与生俱来的傲骨;二是他隐性瞒名至今的图谋。
萧裕话中暗示李缨是迫害他沦落至此的元凶,更可能还是刺杀她的主谋,所以他的目的不难猜到——复仇。
萧徽的心沉入冰底,寒气入骨,可她整个人却和烤在炭火上般的焦灼,千般念头万般想法堵在胸口。她无法坐视李缨杀害萧裕,但现下的处境也不能让李缨有所闪失,坐在阁上等了约一刻她唤来左在诗道:“去看看殿下怎么还未来,催一催他就说……说我饿了。”
这里都是侍奉过永清的人,而那位殿下的衣行品貌可谓是皇族典范,更是内廷及京中闺秀们羡慕模仿的对象。高贵,典雅,绝不会如眼前这位太子妃一样苦兮兮地催饭。
然永清身边的人都经过很好的调/教,再讶然也是巧妙地收敛好:“殿下稍待,小人这便去请太子殿下。”
他的身影消失在木廊转角,未过顷刻即又返回,面带难色:“回禀殿下,太子殿下说有要务在身,让您先行用膳不必等他。”
目光胶着在隐蔽的廊角,萧徽悻悻叹了口气,嘟囔道:“他要忙便忙吧,空腹伤身,劳烦总管待会多送些膳食给殿下和几位大人。国事再忙,总不能耽误身体。”
左在诗的身腰佝偻得更低:“殿下所言过重了,此乃小人本分。”他憨和地笑笑,“您放心,修大人他们已经走了,只有殿下一人想是不久就会来陪您。”
萧徽微笑着颔首:“那便好。”
她无声松了口气,只有李缨一人说明萧裕没有落入他手中。这种庆幸的感觉其实很复杂,从她的角度其实希望萧裕能以原来的身份回归原位,萧家如今式微恰需要一个顶梁柱撑起家业;而于萧裕,复仇固然重要但可以徐徐图之,何须在外颠簸流浪……
一想到曾经英气勃发的青年将军,萧徽的心上仿如被把刀钝钝地划过,不酸也不痛却是鲜血淋漓。
芙蓉苑的侍从丝毫不逊色宫中内侍,在没有任何准备的前提下左在诗迅速地抬上了一案色香俱全的酒菜,他亲自与她斟满一盏:“此时非寒冬,汤泉燥热多少伤身,此酒清热沁脾可舒缓一二。”
酒色金黄,酸梅的清香扑鼻而来,萧徽非好酒之人但一嗅亦知是不可多得的上品,她拈着酒盏好奇道:“这酒色泽清透,看着不像街市上所供,莫不是哪里的贡品?”
左在诗憨厚地笑了起来,亲切而慈祥:“殿下慧眼,此乃永清公主亲手所酿,泡酒的青梅亦是摘自她所植梅树。今日见殿下您神似公主,心中唏嘘,便斗胆奉上此酒。殿下若不喜,小人与您换种酒来。”
萧徽怅然地笑了笑:“不必了,既是姑母所酿我是求之不得,这一盏就当我敬她一抹芳魂。”
言罢挽袖毫不犹豫地仰面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