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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萨迦的产业,又进去补了一顿便饭。村里的长老还记得我们,杀猪宰羊的,闹到半夜才停歇。当晚,我们宿在瑞巴奇。
晚上,我忽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好像是许多蛇在地上爬,又像是风吹过芦苇丛,又像是沙子沿着屋顶滑下来。我惊疑不定,父亲巨剑却在这一瞬间发出微微的亮光。
我原先还有一丝瞌睡,现在全都醒了,我推开窗,看见外面空地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我又转到屋子的另一边,依旧是干干净净。我正惊疑不定,突然从隔壁房间里扑出来一个人,正是烘干机。
我说:“你出来干什么?”
烘干机不知道先前在屋里干什么,身上的钢甲脱了下来,现在只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衬袍,他握着长枪,变色变了几变:“老大,我忽然有不祥的预感……”
我说:“的确很不祥。”我举起拔出父亲巨剑,让他看到剑身上那层薄薄的光泽。我说:“这附近一定有敌人。”
烘干机正要说些什么,忽然一根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弩箭插进了他的胸口,我瞬间一惊,几乎睚眦俱裂,我立刻蹲伏在地上,顺手勾出一张桌子挡在面前。
几乎是同时,挡在身前的桌面就好像迎来了一场暴雨一般,无数“笃笃”的声音响起来,我甚至看到密密麻麻如马蜂一般闪亮的箭簇镶嵌在桌子这头。
从箭矢的穿透力和射击角度来看,敌人应该是在七十步到一百步的距离上房间,从箭矢的密度来看,敌人应该不少于五百人。我知道,瑞巴奇村处在两座丘陵中间,北边是一座较宽阔的平原,后面是一条满是鹅卵石的河滩,不可能是从河滩上来的,那样我们能听见水声,也不可能是从两边射过来的,两边的丘陵虽然不高,但沟壑极多,根本不适合排开这么密集的射击阵型。唯一的进攻面只有北方的平原了。
可是在我的印象里,北方的平原最多也只能展开五百人的密集射击阵列。弓箭手不可能没有同数量肉搏单位配合的,也就是说敌人至少在一千以上。
我撇过头去看了眼烘干机,他胸口中了两箭,但整个人还是顽强地挣扎到墙根背后。不知道伤得严重不严重。
这一番齐射,一下子把全村都惊动了,几个出来看情况的村民被第二波箭雨射倒在地。这里也看出姑娘们的训练来,她们没有一个仓促出来查看的,而几乎是很快就据守着住宿的房屋开始了对射。我看见不远处雅米拉所住的房屋拉开跳窗,露出雅米拉那美丽的金色长发和寒光闪闪的箭簇。
我喊道:“嬷嬷茶!”
几步外的小房子里传来嬷嬷茶应答的声音。
我说:“知不知道对方什么来头?你现在的警戒能力已经直追咆哮了!”
嬷嬷茶怒吼着说:“不知道,他们像突然间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一样!”
问答间,我忽然听见了上千人的齐声呐喊,紧接着一阵排山倒海一般的脚步声涌了上来。嬷嬷茶这一瞬间声音都变了:“他们,他们冲锋了!”
我探出头去。看见至少六百个穿着漆黑链甲的家伙,眼中全是血丝,披着黑色的斗篷,手持一米多长的钝头刀、狼牙棒、弯头剑或者军用斧,呐喊着,浩浩荡荡地涌了上来。
我想,拼了吧,啊,只有拼了!我紧紧握住父亲巨剑的剑柄,等待对方的呐喊声冲进村子,进村的第一家是鲍勃和温牛的住所我们对他还不够放心,也不了解;第二家是嬷嬷茶和咆哮的住所;第三家是我的住所;第四家是烘干机;第五家是梅尔瓦;第六家是雅米拉;威利和其他几个男骑士在南边面向河滩的住所里住着,我们把女孩子们保护在中间。
发疯的人们仿佛夜晚窝车则外涨起的黑色海潮,一下子就越过了第一家住所,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接近第二家的时候,突然大门化为破碎的木屑,一震之下像一阵箭雨飞了出去。我的耳朵瞬间失聪,但心里却明镜似的知道怎么了。
一团肉眼可见的扭曲空气从那扇门里飞出来,狠狠撞进迎头扑来的黑色海潮。像一头发疯的狂牛,在扑来的黑潮里犁出一条深沟。紧接着,这团空气飞到黑潮的中央,立刻化作一个倒扣的碗状气浪,朝四周扩散开去。
无数人被气浪冲翻,无数件链甲被气浪撕开。
我猜肯定是咆哮说了句什么话,是什么话呢?难道是“有危险!”或是“什么人?”,又或者是……“救命啊!”
紧接着,我就看见嬷嬷茶从房间里跳了出来(好吧是摇摇晃晃地摸了出来)接着向我所在的方向撤退。紧接着咆哮从房间里窜了出来,于千军万马之前深吸一口气,似乎还要吼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却被紧接着从后面射过来的箭雨一窒,手忙脚乱地窜了回来,躲到墙根后头。我看到这么一瞬间他就中了三箭,却都在衣襟下摆大腿根内侧等不太危险的地方。
咆哮的这一声吼,造成了对方几分钟的混乱,趁着混乱,住的比较分散的姑娘们都纷纷集合了起来,短时间内就组成了一只弩盾小队。
弩盾手这一特殊的兵种是罗多克发明的,一手盾牌,一手脚踏弩,这样异想天开的搭配在一次对抗斯瓦迪亚骑士团的冲击中立下了汗马功劳,弩盾手们把两米长的长矛平放在身边,一首大盾遮挡前方的攻击,一手给脚踏弩上限,一个人分饰弓弩手和盾牌手的角色。等到斯瓦迪亚骑士冒着密集的箭雨,付出重大牺牲冲到面前时,原本面对骑士冲击应该脆弱不堪的弓弩手们纷纷抛下脚踏弩,拾起了脚边的长枪,立刻又摇身一变成为了牌矛手。
那一战是罗多克开国以来,面对斯瓦迪亚打出的第一个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战役。
这一经典战例,凯当然交给了姑娘们。
于是以凯培育出来的那十几个姑娘为第一排,四十几个姑娘们很快在村里唯一的泥路上列出了三层的弩盾墙。
我向被压制在我这条线上的咆哮和嬷嬷茶招招手,让他们躲到姑娘们的盾墙背后去,趁着混乱,转身从烘干机房间里把已经昏迷的他背了出来。
零星的流矢远远射来,要么已是强弩之末,要么都射在烘干机的屁股上。
几分钟后,黑色海潮恢复了组织,再度形成怒涛扑向我们。
梅尔瓦已经赶到了前线,她看见眼前的一切,先是倒抽一口凉气,然后是死死咬住了嘴唇。她举起手,等待黑色海潮冲过第二栋房子时形成拥堵,好用箭雨覆盖。
就在第一个人越过第二栋房子时,原先毫无动静的第一幢房子里忽然传来一声霹雳般的怒吼,紧接着,整扇硬木板门平平飞了出去,一下子再度打断了黑色浪潮的行进节奏。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如豹子般扑了出来。借着月色,我看见这个人影浑身上下包裹在钢铁的冷芒当中,从胸口护甲,到腹部减震衬甲,到双臂复合减震甲,到钢板衬裙,到全覆式的连膝盖关节都衬着硬牛皮的板甲靴,到那竟然是我见过的最精致最坚固的一件全身钢板甲。板甲的主人有一张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脸。
但是那一刻,这张脸却似乎拥有了无限的魔力,仿佛神话里的杀神在这一刻降临。
鲍勃!奇怪的是,他并没有使用诺德人最喜欢的双手大斧,而是一把足有一米四长短的斩马阔刀,这把刀材质奇特,通体乌黑,刀身上雕刻着神秘的花纹,刀身笔直足有十五公分宽,到头部时却弯出一个细微的弧度。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刀型,很明显,这是一把标准的步战用斩马大刀。
我想起来,鲍勃跟着我们离开提赫洛格堡时,随身行李就有这么长的一条灰布包裹的棍状物。
这把刀一握在鲍勃手上,他的气势瞬间又提高了若干个等级,此刻他傲然屹立在黑色的人海中央,脸上却如古井无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