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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拜又哭又喊,说些糊涂透露的话,竟是大不成个样子,连赵姨娘见了都撇了一下嘴巴。宝钗多聪明伶俐的人,她自是故意闹出动静来,让众人听见。几个长辈看在一条人命份上,事急从权也未可知。
果然宝钗这样一闹,贾赦夫妻、林如海夫妻、白乐水夫妻尽是知道了。白乐水夫妻本是江湖中人,并不十分在意繁文缛节,但是他们再不讲究,也没不讲究到让儿媳妇哭她姑表亲的表兄份上。
一行人来到宝玉房中,宝钗尚自不能说话,只管流泪。白太太袖子一拂,宝钗自觉压着嗓子的力道一松,又哭出声来。她又要跟白太太跪下,白太太身边带的徒弟功夫不弱,早有人上前扶住了。
白太太面若寒霜:“以前在老太君府上我就见过薛姑娘,当时最是知书识礼的姑娘。怎么如今做了宝玉媳妇,反而这样不知礼起来,你也是为人妇的人,难道你也能去哭别的表哥表弟去?”
宝钗无法,又拿眼睛去看贾敏。原想着贾敏到底是宝玉嫡亲的姑姑,只怕看在宝玉同宗同族的份上,话便软了。谁知贾敏想到前世黛玉为宝玉流了多少泪,如今这主意又是跛足道人出的,又是委屈黛玉的法子。漫说此刻白瑾前去苏州请了缘大师未归,便是回来了,且白瑾也同意,贾敏也断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于是贾敏脸上寒霜比之白太太还厚一层,对宝钗道:“宝玉媳妇你不必多言,我既是做婆婆的,也是做岳母的。我是做不出让女儿背着女婿哭别的男子的事。”
贾赦见宝玉在床上躺着可怜,口中气若游丝的喊着“林妹妹”三子,尚觉得有些可怜。但是贾敏说的有理,他自己也是有媳妇的人,自然不会去强黛玉做出来宝玉面前哭,还要将眼泪滴在宝玉身上这样惊世骇俗的事。
众人正不可开交,一道白影冲将进来,直奔宝玉床前,一掌就要劈下去。幸而白太太在,伸手隔住了。白瑾一个退步,潇潇洒洒落在贾敏面前行了礼,口中道:“多谢岳母大人维护玉儿和小婿。”一面施展步伐,直取宝钗咽喉,虽然宝钗这主意唐突得很,到底罪不至死,白太太忙伸手去格。
谁知白瑾这招却是虚招,在白太太眼前一晃,再次一闪神,退到宝玉跟前,伸手一捞已经把通灵宝玉取在手中。
因宝钗是年轻媳妇,林如海和白乐水并不在场。贾赦是贾家长辈虽没有避嫌,但在场能挡住白瑾的也只有白太太。白太太以为白瑾盛怒之下要杀宝钗,她怕儿子做下错事,关心则乱下,倒被白瑾骗过。原来白瑾声东击西,却并不想杀人,佯攻宝钗之下,夺了通灵宝玉。
正在此刻,一僧一道也来了,一个敲着木鱼,一个口宣无量寿福。两人念念有词正要做法。
同时白瑾气不过宝钗行径,又不能当真打人出气,将气撒在通灵宝玉身上。用力一捏,那毁不去的通灵宝玉却在白瑾手中被捏成粉碎。一僧一道惊呼一声,口喷献血,口诀没念完就倒在地上,跛足道人怀中摔出一面镜子来,两面皆可照人,镜把上錾着“风月宝鉴”四字。
同时宝玉在床上也大喊一声,吐出鲜血,吓得宝钗忙上前伏侍。
白瑾心想又是什么害人的事物,一脚踢开。那一僧一道萎顿在地,却连气息都弱了。贾赦忙命几个小厮进来先抬了一僧一道出去,白瑾又命白家几个师兄弟守着一僧一道,才向众长辈见了礼,叙说别来之情。
原来贾敏见了宝玉不好,细思前世之事,想着白瑾脚程快,就命白瑾去苏州蟠香寺问了缘大师。了缘大师见了白瑾就知他来历,倒叫白瑾啧啧称奇。
这日了缘大师说:自己还要等一人,你且先回去,只怕家中有事发生。白瑾听了,告辞出来,果然急急赶回,先去见黛玉,听雪雁说了今日之事,听了自己去替贾宝玉求人救他,家中贾宝玉妻子却来为难侮辱黛玉。白瑾听完好生生气,便直闯到宝玉房中,虽未伤人,到底捏碎了通灵宝玉才罢。
谁知通灵宝玉一碎,宝玉口喷献血,呻|吟呼喊的气息却足了些,那一僧一道见了玉碎,不知怎么地也口喷献血,现下已经不知死活。
这时,两声清朗佛号响起,已经有管事来回话说:外头来了两位师太,说府上有事,特来相助。如今屋子里头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武太太和贾敏都说快请,来的不是别人,却是了缘大师和她师姐了因大师。
两位大师来了也不和人寒暄,双手一摆,口中念诀,手中朱笔急点,却在空中结出一个又一个的符咒。白太太只听宝玉气息越发强了,突然宝玉口中一张,吐出寸长一条五彩斑斓的虫子来,形象甚是可怖。
了缘大师打开一个葫芦,点燃一张符咒塞入葫芦中,那葫芦中一股异香传出,那五彩斑斓虫子蠕动着爬入葫芦中。将将进去,了因大师又奋力将盖子盖住葫芦,两人像是精疲力竭一般也是倒在地上,汗如雨下。
也是同时,众人听得葫芦中传出凄厉的女子惨叫声,声音虽低,却极为怕人。
了缘大师对着葫芦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误入歧途,做了多少坏事,不想也有今日。”众人不知了缘大师说什么,贾敏忙命人扶起两位大师,也顾不得避嫌,让人忙请黛玉过来替两位大师把脉。
这时宝玉床边麝月也喊道:“二奶奶,宝二爷醒了!”宝钗喜极而泣,忙到宝玉身边扶起宝玉,宝玉却冲着白瑾小声喊了一声:“师傅。”宝钗听了又是一呆,心想:宝玉难道疯魔得更厉害了不成?忙哭着问:“宝玉你说什么?”
宝玉盯着白瑾看了一会儿,似乎更加清醒了些,摇头道:“没有什么,这些时日家中发生许多事,我多半不记得,过些时日,你慢慢说与我听。”宝钗见宝玉眼神清澈,说话调理清晰,只怕当真是好了,点头激动得流下泪来。
须臾黛玉来了,替了因、了缘把了脉,说两位大师只是劳累过度,脱了力,取了楚神医留下的药丸,一人一颗喂了两位大师,又开了方子,武夫人已经命人收拾屋子,暂且安顿两位大师养几日伤。
白瑾在场,黛玉心中磊落,在贾敏的鼓励下,也为宝玉把了脉,开了方子。那条五彩斑斓的虫子从宝玉口中爬出之后,宝玉便不再犯痴,规规矩矩的向黛玉行了礼道:“如此有劳表妹了。”说话彬彬有礼,眼神清澈干净,再没有以前瞧黛玉时的痴呆迷离。
白瑾素日不喜宝玉,见了他此刻眼神坦荡,倒也不觉得可厌了。
同时,太虚幻境中,警幻连喷鲜血,只觉周身如同针扎火烧般疼痛,感觉元神被一股力道牵引,沉入一道黑溪之中。桃花、柳叶诸仙子只见警幻发足狂奔,癫狂一般,两人跟在警幻身后,眼见她坠入迷津之底,只怕是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遣香洞中百花凋零,灵河岸边,奇花异卉,馥郁无边,连绵直到天边皆是一片花海。
原来警幻原是灵河岸边一只巨蝶,采食灵河岸边百花之蜜,日积月累有了灵力,修成人形。她成为人形之后,又潜心修行,飞到放春山,建了太虚幻境。后来灵河岸边经年累月修行成仙的花草仙子越发多了起来,这些百花仙子再潜心修行,境界更高一层之后,就被接引使者接走了,有上凌霄宫做了仙女的,有上兜率宫做了太上老君身边小药童的。
警幻见这些仙子得道比自己晚,成就比自己高,就深恨接引使者。她原是一只蝴蝶,翅膀上粉末可致人迷幻,因而所住宫殿为太虚幻境。后来她因妒成狂,渐渐坠入魔道而不自知。她将灵河岸边百花移入放春山遣香洞,又用百花酿酒,称为“千红一窟,万艳同悲”。这些百花得九天灵气滋养,酿酒之后远比吸取花蜜修行进益更加快,但是此等行为无疑如同杀鸡取卵,竭泽而渔,只警幻入魔而不自知。
后来她勾引了接引使者身边的神瑛侍者,用自己的元神向神瑛侍者下了情蛊,又指使神瑛侍者对灵河岸边资质上佳的花草行所谓“灌溉之德”,又骗刚成人形的小仙下凡历劫还泪,在阎王处备案是还给神瑛侍者,实则这些灵河之精凝结成的眼泪都还给了种在神瑛侍者体内的那条贪得无量的情蛊。
警幻因此灵力大进,而还过泪的诸花仙因伤了一层修行,无法更进一层,只能在太虚幻境受警幻驱策。至于神瑛侍者,不过是被情蛊控制的一个傀儡罢了。神瑛侍者体内那条贪得无厌的蛊虫,才是宝玉好色不辨男女,只要见了生得俊美的就想上前亲近的根源。
那条蛊虫虽然迷惑人厉害,但是本身防御力却弱得很。因而警幻又勾结一僧一道,用女娲补天遗下的一块顽石做结界,保护自己的元神。所以通灵宝玉坚硬得很,在宝玉不中用的时候,众人曾砸过一边,甚至白乐水用上内力,也是奈何不了他分毫。如此一来,警幻自觉算无遗策,万无一失。就算这次取不了绛珠仙子之泪,不过白忙一场,下一个花仙修成,自己还可故技重施。只要有通灵宝玉给自己的元神做壳,自己就不会伤着。
谁知白瑾亦是来历不烦,原是接引使者下凡。所以白乐水奈何不得的通灵宝玉,被白瑾一掌击碎,宝玉又在神智半游离的时候,因魂魄未回到肉胎之中时,半仙之魄认出白瑾,还小声叫了白瑾一声“师傅”。只须臾,神瑛侍者魂魄回归肉胎,宝玉便不认得接引使者,只识得白瑾妹夫了。
补天顽石碎后,警幻元神没了保护,被了因、了缘二位大师所擒,又被佛门正宗炼化,警幻本尊掉入迷津,元神俱灭。
凡间众人不知仙界之事,白瑾黛玉皆不知自己大有来历,二人只知人生一世,须不负光阴不负卿,因而在黛玉夫妻出了贾母的孝之后,果然出门游山玩水去,从此踏遍千山万水,见尽人间美景。
出门那日,黛玉拉着贾敏的手说:“母亲不用担心,我逢三节两寿,必是回来看父母的。”又说还有砆哥儿、碀哥儿两个尚未成婚,他们成婚那日,我和泽瑜岂能不在?
贾敏听了,笑言:瑾儿功夫那样高强,又有雪雁两个跟着,你自己医术高明自然知道保养,我担心你做什么?
此时雪雁已经脱籍,白太太收入门下传了功夫,又和白乐水一个弟子情投意合,两人结了夫妻,一路上陪着黛玉两个,一来有个伴儿,二来也帮忙做些打尖住店的打点之事。
出发那日,白太太和白乐水并肩,林如海和贾敏并肩,贾敏看着白瑾骑马和黛玉坐的马车并行,时不时的探头和车内之人说话,神色亲密。夫妻两个直至一车一马看不见了,方携手归去。
林如海揽着贾敏的肩说:“你再不必担心玉儿的,咱们将玉儿托付了良人,倒能清闲几日了。”
贾敏侧身对林如海莞尔一笑,道:“那那么容易清闲,眼看砆哥儿和碀哥儿又该说亲了。”(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