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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当初大哥将银子留给她时,她还不甚在意,如今才现,钱竟然是如此的重要。
“今日本宫就让你们母子葬身郊野,为我大哥报仇雪恨。”
……
彼端,君修冥一行人将燕国使团一路送到城外,温孜言方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就到这里吧。”
君修冥微一拱手:“此去只怕后会无期,保重。”
温孜言含笑点头,见与不见,早已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他的人生中曾有过这样一段际遇,曾有过这样一个敌人,同样也是朋友。
他翻身跃下骏马,大步来到安笙身前,唇边笑靥带着几丝俊朗邪气:“本王可以吻你一下吗?安笙。”
他想,他此生应该是最后一次唤这个名字,从此以后,安笙在他的生命中将彻彻底底的消失。
此话一出,君修冥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就像四月的天气一般,刚刚还是晴空万里,顿时乌云密布。
温孜言眼角的余光扫过他,眸中的笑意越幽深戏谑。
未等君修冥出声,无虑抢下开了口:“喂,别得寸进尺,我娘亲岂容他人沾染。”
温孜言笑意玩味,突然牵起安笙的手,低头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父子两个一对小气鬼,一个友情吻而已。”
温孜言洒脱的耸肩,故意的玩笑道:“若这个男人对你不好,本王的燕国随时为你留有一席之地。当然,做本王的女人也不是不可以。”
他这番话只是想让君修冥对她更好,毕竟他的确心动过这样一个女子。但如今早已释怀了从前的种种往事,他还有更应该他去珍惜的人。
君修冥依旧冷着脸色,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朕的女人便不劳燕国太子操心,太子一路走好,后会无期。”
温孜言不以为意的哼笑,而后翻身上马,他牵着马缰,低敛的目光却落在无虑身上。
凝视半响后,他解下腰间玉佩,丢向无虑的方向:“十八年后,拿着它来燕国向本王提亲。”
无虑接了玉佩,仔细端详,那玉佩是上等的汉白玉,通体纯白无一丝杂质,佩身雕刻着九天飞龙,栩栩如生,看得出是出自名家之手,质地触手温润,可谓价值连城之物,当然,龙是身份的象征,是权利的替代。
无虑错愕,燕国太子送他这么贵重的东西,着实让他一头雾水。
他拔高音量询问:“喂,这是什么?”
而此时,温孜言早已带着铁骑策马离去。
他转而向君修冥询问:“爹,这是何意?”
君修冥不急不缓回道:“是镇龙玉,燕国太子想让你长大之后迎娶他女儿。”
无虑嘟着小嘴:“他女儿长的什么样子我都没见过,若长的像个丑八怪一样,我也要娶她吗?”
话落,无虑脑海中浮现出一幅场景:洞房之中,他掀起红盖头,只见盖头下一张柿子饼的大脸,眯成一条缝的眼睛,血盆大口,正娇滴滴的喊着他夫君。
想至此,无虑不由得一身冷汗,连掌心间的玉佩都变得烫手了。
他急忙丢给安笙:“娘,还是你替孩儿保管着吧。”
安笙含笑,无奈的摇头,将镇龙玉收入怀中,看样子那日他并没有注意到楚嫣。
而后侧头看向一旁君修冥,只见他气定神闲的模样,想必是早知此事,“这亲事是你应允的?怎能如此草率?”
自然,这王子与公主,一个自负,一个高傲,无法相互包容隐忍的婚姻,还有什么幸福可言。
“真是杞人忧天。”君修冥不以为意的笑,将她揽在怀中,轻描淡写的回道:“你这些顾虑,难道温孜言想不到吗?
他留下镇龙玉不过是示好之意,有了这份婚约的约束,两国便会长久的和平。
待倾城公主长大成人,也是十八年后的事,若那时,无虑心有所爱,亦或者倾城公主觅得良人,再将镇龙玉完璧归赵,将婚约解除便是。”
安笙觉得他说的十分有理,便点头应了:“嗯。”
君修冥所指自然是六部尚书:“回宫吧,朝堂上那几个不安生的只怕还侯在养心殿中。”
“爹,你先回去吧,我和娘想在宫外转转。”无虑托着安笙的手臂不放:“我想去醉仙楼吃香酥鸭,还想去梨园子听戏,还想……”
无虑喋喋不休,君修冥蹙着剑眉看他,他说了这么多,就是不想和太傅读书:“去吧,今天空下的课程,明日补齐。”
“啊?”无虑一张小脸顿时垮了下来,他一看到那个留着羊胡子的老头就头疼。
算了,躲过一天是一天吧。
君修冥策马先行回宫,安笙与无虑坐着马车摇摇晃晃的在皇城中漫无目的的闲逛。
无虑靠在安笙肩膀,撒娇道:“娘,你跟爹爹说说好不好,无虑不想跟着太傅读书,他絮絮叨叨一天的东西,无虑一个时辰就可以温习,他简直是浪费我时间。”
安笙失笑,宠溺的拍了下他额头:“你就是不知谦虚。”
无虑一双手臂环在安笙腰间,继续撒娇:“让爹爹教诲我也成,无虑不喜欢那个太傅。”
安笙将他轻拥在怀,轻柔的抚摸着他额头:“无虑,身为帝王,避免不了霸道与独断,若你爹爹来教导你,只会让你成为第二个他。
而太傅辅佐三朝,是历届帝王之师,他知道什么是对你最好的,一朝天子要有容人之量,要谦虚,要懂得谨言慎行……”
无虑嘟起小嘴,身子倾倒下来,将小脑袋枕在了她腿上:“好了,好了,娘,你怎么比太傅还啰唆。”
安笙笑着,一下下抚摸着无虑的丝。
车帘被风轻轻吹开一条缝隙,这是帝都最繁华的一条街道,两旁一间挨着一间的店铺,各式商品琳琅满目。
车外侍从出声道:“少爷,醉仙楼就在前面了。”
无虑依旧悠哉的躺在母亲怀中,轻阖着眼帘,唇片轻动,对车外吩咐着:“嗯,定一间雅座,点几样特色菜。”
马车摇摇晃晃了一阵,在醉仙楼前停了下来,无虑率先跳下车,挑着车帘等候安笙下车。
安笙牵着无虑的小手,母子二人并肩走入醉仙楼中。
他们在雅座中坐了下来,桌上已经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各式菜肴。
安笙推开窗棂,他们所在的位置正对着那条最繁华的街道。
无虑用薄饼卷了鸭肉,又涂了酱递到安笙唇片:“娘,吃片鸭肉。”
安笙温温一笑,张开嘴咬住他递到嘴边的肉。
无虑献宝似的询问:“好吃吗?”
她含笑点头:“嗯。”
这孩子可比君修冥那男人贴心的多。
无虑又夹了些菜放在安笙碗碟中:“那多吃点,这里的菜可比宫里御厨做的好吃多了。”
她淡淡摇头,唇边含着温和的笑:“这里的菜倒也不比御厨做的好吃,只是,御厨不会做这样油腻的东西。
何况,你天天吃宫中的饭菜,做的再好吃,也该吃腻了。这就像风景一样,再美的景致,看多了也有腻的时候。”
无虑一副了然的模样,点头道:“难怪爹以前的后宫养那么多的女人,是不是因为再美的女人也有看腻的时候?”
安笙瞪了他一眼,这臭小子真是人小鬼大:“也许吧,人都有审美疲劳的时候。”
无虑低头吃菜,小嘴巴塞得满满的,还在嘀咕着:“再美也是皮囊,吹了灯还不是一样。只要是我爱的女人,我只要一个就够了。”
安笙失笑,唇边却含着一丝苦涩。身为父母,君修冥可以给他天下,她可以呵护他成长,然而,他们却无法左右他的感情。
安笙只希望,无虑的情路不会像她一样艰辛。
安笙并不饿,也没什么食欲,无虑坐在桌旁如风卷残云般吃着桌上食物,而安笙则懒懒的靠在床边,随意的看着窗外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一片乌云飘过,带来丝丝细雨,路上行人纷纷穿上斗笠,或者撑起雨伞。
这雨来的急,一个书画摊前,男子正手忙脚乱的收拾着书画,却还是避免不了一些被雨淋湿。
那男子有些微的懊恼,自己也淋了雨。一个纤弱的女子一直跟在他身后。
她手中撑着油纸伞,腹部凸起,身体有些笨重,却固执的跟着那男子的步履移动着,不舍不弃。
安笙一直蹙着眉心,其实这样的生活对于她来说也是一直所向往的,能这样平平淡淡的过一生有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然而却正是这个时候,一个端着菜伪装成店小二的人朝他们走来:“客官,你们的酱香鸭!”
安笙回过神色,只是淡淡点头,将桌上的菜盘移着位置。
却仅在下一刻他盘底隐藏的利刃便亮了出来,径直向无虑的心脏刺去。
安笙大惊,而无虑意识到危险的逼近后便快的飞身躲闪,才险险的避开这一剑。
然后,场面顿时乱了,那些隐藏在百姓中的刺客纷纷亮出了兵刃,人群四散,挤挤攘攘,呼嚎哭喊声震破耳膜。
那些刺客明显是冲着无虑和安笙来的,且武功高强,出手快狠准,无情残忍,招招致命。
无虑毕竟年幼,抵挡的十分吃力。
安笙来到他身边时,他身上已经挂了彩,鲜血浸透了月白的长袍。
那刺目的颜色倒映在安笙眼中,逐渐化为一片血红。
安笙狠的嘶吼一声,她双眼血红的样子,如同一只绝望的困兽,爆出惊人的力量。
她出手同样狠辣,手中宝剑闪过,割断对方咽喉,她所过之处,一具具尸体应声倒地。
但为之人,武功出奇的厉害,即便是安笙都无法抵挡,她肩上中了一剑,在不停的流血,但她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一颗心都在无虑身上。
数十个人从客栈内打斗到街道上。
她被这刺客缠住不放,根本顾及不到无虑,几个刺客仍将他围在中央,他身上的伤口不断增加,一张小脸惨白,呼吸凌乱粗重。
眼看着无虑抵挡动作越来越迟缓,这一次安笙是真的急了,她儿子命在旦夕,作为母亲,她可以不顾一切,哪怕是付出生命。
所以,她将要害处故意暴露给对方,然后,对方的长剑刺入贯穿她胸膛,而她的手指利落的掐断了对方咽喉。
她终于得以抽身,白炽的剑光划破黑夜,刺客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去,她终于拥住了无虑的身体,可是,他伤得太重,已经入气少,出气多。
安笙撕心裂肺的呼喊,不停的摇晃着他的身体:“无虑,无虑!”
一道刺目的闪电划破天际,接踵而来的是轰隆隆的雷声,雨来的很快,倾盆而下。
原本拥挤的人潮逐渐疏散,长街上只有几个身影在雨中奔跑。
安笙抱着无虑的身体跪在雨中,鲜红的血液被雨水冲刷,在脚下不停的流淌。
这样黑的天,这样大的雨,寒冷与恐惧从内心深处升腾,并逐渐蔓延到全身,她害怕的不停的颤动。
“啊!!!”安笙厉声嘶喊着,然后抱着无虑,向长街的另一头奔跑,她不要命的狂奔,完全不顾及身上的伤口。
身上的伤口让她麻,她知道刺客的剑上有毒,那么,无虑同样也中毒了。
普通的大夫根本救不了他,只有一个人才能做得到,那就是张太医。
她必须带着无虑回宫。
她不停的奔跑,然而,这条街道却好像漫长的根本没有尽头。在她的身后拖了一条长长的血痕,有无虑的血,也有她的。
漫天的雨水模糊了双眼,她麻木的向前走,双腿却好似灌了铅一样,越来越沉重。
最后,终于体力不支,她倒了下去,无虑小小的身体摔倒在一旁。
安笙哭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爬到他身边,将他紧拥在怀中:“无虑!”
雨越下越大,模糊了回家的路,她抱着无虑绝望的哭泣,难道,这里就是他们的尽头吗!
君修冥,我为你跨越千山万水,为何走回到你身边,竟是如此困难?
她绝望的低下了头,耳边却突然响起了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她抬起头,只看到一辆华丽的马车沿着官道快的奔驰。
安笙突然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她用尽全力站起来,抱着无虑跑过去,她必须抓住这最后一颗救命稻草。
她身负重伤,身中剧毒,妄动内力无异于自寻死路,但她根本别无选择。
安笙飞身而起,抱着无虑纵身跃上马车,碰的一声撞破车门,跌坐入车内。
与外面的雷雨交加相比,车内温暖入春,恍若另一个世界。
安笙紧拥住怀中的无虑,抬眸之际,不期而遇的是一双漆黑的眸子,紧接着是君雯的声音:“安笙,怎么会是你?”
刘云紧紧的皱着眉头,看着一身是血的母子二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安笙一直在哭,她将无虑紧紧的拥在怀中,君雯在一旁劝着:“没事的,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刘云沉声对车夫吩咐道:“宣武门,快。”
啪的一声鞭子的脆响,骏马扬起四蹄,快的狂奔起来。
车内,安笙与君雯分别靠在两侧,刘云上前,将手掌紧贴在无虑心口,强行运功为他逼毒。
浓黑的鲜血,不停的从无虑口中涌出,他的眼皮动了几下,有苏醒的痕迹。
安笙轻轻的摇晃着无虑的身体,温柔低唤:“无虑,无虑,你醒醒,不要再睡了好不好?”
她不停的咳,每咳一声,口中都有鲜血溢出。
刘云忧心忡忡的看着她,而后为她把脉,开口道:“娘娘也中毒了。”
安笙却好似不曾听到他的话一般,只隐约察觉到背后有一股热流,刘云如此几次运功为她们逼毒。
安笙的气色有所好转,无虑也终于有了微弱的反应。
“冷,好冷。”他微弱的呢喃,长长的眼睫毛颤动几下,嵌开了一条缝隙。
安笙紧拥住他小小的身体,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现在呢?好一些了没有?”
她的手掌抚摸着他苍白的面颊,他单薄柔软的双唇都已褪去了血色。
“嗯,好很多。”无虑的声音很低弱,他将头枕在安笙温软的心口,唇角竟牵起了一抹微弱的笑:
“娘亲,能这样被你抱着真好,如果,如果无虑就这样死在你怀中,也,也没有遗憾了……”
安笙清澈的眸子早已被泪水模糊:“别胡说,你不会死,你要好好活下去。”
她抓着他的小手,感觉着他的温度逐渐在怀中消失,那样的感觉,好可怕。
安笙声音沙哑,泪珠一颗接着一颗打落在无虑苍白的肌肤上:“无虑,你振作一点,你是男人,你一定要坚强。”
无虑看着她笑,颤抖的伸出小手,轻轻的抹掉她脸上的泪,他还没来得及出声音,口中就涌出大量的鲜血。
他再也没有力气说出一个字,只是唇片不停的颤抖着。
安笙知道,他在不停的喊:娘亲,娘亲……
他停留在安笙面颊上的小手突然垂落,气息变得更微弱,眼帘紧紧的闭着,了无生气。
安笙哽咽的,在他耳畔呢喃:“无虑,无虑!你醒醒,你看看我,求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你答应过娘亲,你答应过娘亲要陪着娘一辈子的……”
无论她如何的呢喃,而无虑却也没有睁开双眼。
如今的君雯身为母亲自然明白那种痛苦,她却只能紧紧的抓住安笙的手,想要给她一丝力量。
安笙的心就好像被刀子一片片切割着,那一种疼已经无法再用言语来形容,她不能承受无虑就这样死在她的怀中。
“还有多久才入宫?”安笙对车外嘶喊声,被泪水浸泡的双眼血红一片。
“已经到宣武门了。”身旁的君雯淡声回道,静静的凝视着她。
车马一路狂奔如乾祥宫,即便是御林军都无法阻拦。
安笙抱着满身是血的无虑从马车上走下来,大声嘶吼着:“快将张太医找来。”
所有人都傻眼了,只要在宫中当值,没有人不知道中州王对皇上有多重要。
即便是常德都慌了手脚,尖着嗓子喊道:“还不快去请张太医来。快,快通禀皇上啊。”
安笙抱着无虑一路冲入养心殿,无虑满身鲜血,染红了明黄的龙床。
君修冥紧握着无虑冰冷的小手,脸色都变了。
张太医匆匆而来,查看了无虑的伤势后,半分不敢松懈,开始动手为无虑驱毒疗伤。
银针刺入无虑周身各处穴道,他痛得不停的哭喊:“娘,无虑好痛,娘亲,不要丢下我……”
安笙半跪在榻边,孩子一声声的呼喊,就好像针扎在她心上一样难受。
她恨自己没用,她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
养心殿中,灯火彻夜通明,因为太晚刘云与君雯也便双双离开了,只留了一小厮在宫中,以便得知情况。
宫内,直到快天亮的时候,无虑身上的毒才算清除。
张太医总算松了口气,将他身上的针一根根拔掉,而后开了方子,吩咐侍女去熬药,最后才对他回禀道:“皇上放心,王爷已无大碍,只要好好调养,会慢慢好起来的。”
“嗯。”君修冥点头。
安笙的手温柔的抚摸过无虑苍白的小脸,泪在眸中不停的打转:“无虑别怕,没事了,终于没事了。”
她的声音微弱,眼前也逐渐的模糊,黑。
整整一夜,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无虑身上,直到无虑脱离了危险,君修冥才现安笙身下堆积了一滩血迹。
因为她出宫时穿了一身男装,又是黑色的袍子被雨水打湿,根本就看不到流血的痕迹。
“娘娘也受伤了?”张太医蹙眉,两指搭上她手腕,才现她同样中了毒,并且伤势不比无虑轻。
安笙固执的甩开他的手:“我没事,不用管我。”
她双手撑住床榻,吃力的起身,然而,下一刻,双脚却突然腾空,身体被人打横抱起,扑面而来的是他淡淡的气息。
君修冥将她丢在另一旁的软榻上,只听嘎吱一声棉布的碎裂声响,他已经利落的撕开她胸口的衣衫。
安笙一惊,开始奋力挣扎:“夫君,你放开我!我要去看无虑!”
君修冥用力按住她肩膀:“阿笙,如果你倒下了,无虑醒来看不见你,他会有多难过?”
因这句话,她没再挣动,君修冥命令张太医为她检查伤口。
安笙伤的极重,不过是靠着一股意念支撑着。
如今,无虑安然无恙,她心念一散,人便昏厥了过去,等她再次醒来,已经是三日之后。
无虑还没有醒来,而她却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他,只有亲眼见到他平安无事,她才能安心。
从偏殿到无虑居住的养心殿内殿,短短的一段路,安笙却跌跌撞撞的走了近半个时辰,一旁,常德看的也是心惊胆战。
他规劝不动,而能劝动的人又偏偏在上朝:“娘娘,您听老奴一句吧,王爷他好好的内殿,张太医说他很快就会醒来,等王爷醒了,老奴马上派人通知您。”
安笙单手撑在一旁的墙壁,俏脸几乎失去血色,她艰难的喘息,手掌紧握着肩头伤处,避免伤口扯裂流血:“多谢你的好意,我只要看他一眼便好。”
常德无奈,只能胆战心惊的命人好生搀扶着。
几人终于来到养心殿。
安笙没想到养心殿会如此热闹,杨沁月正带领着几个宫女正聚集在养心殿中。
安笙不知道她是如何从冷宫出来的,但殿内吵吵嚷嚷,让人十分头疼。
安笙在侍从的搀扶下走进去,径直饶过几个女人。
杨沁月唇角隐隐含笑,盈盈一拜:“哎呦,贤妃娘娘来了啊。”
安笙黛眉轻锁,她身上的伤疼的厉害,此刻着实没有心情应付杨沁月。她侧身躲开,向前走了两步,却被杨沁月再次拦住。
安笙冷漠询问:“有何指教?”
杨沁月倾身上前,附耳在她身旁,冷冷道:“娘娘身上的伤很重吧?听说中州王更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
看着亲人死在面前的滋味如何?有没有觉得痛彻心扉?安若离,这只是刚刚开始而已。我说过这宫中只要有我一日,你们便永无宁日。”
安笙清冽的眸遽然冷了下来。目前而言,无虑是皇上唯一的子嗣,宫内宫外,想要他命的人太多了。
安笙并不敢确定行刺之人究竟是谁。只不过,杨尧刚死,她和无虑就被行刺,似乎巧合的过分了些。
原本她不过是怀疑而已,没想到杨沁月会亲口承认。
安笙死死的瞪着她,忽然扬手甩了她一巴掌:“杨沁月,你该恨的人是我,要杀要剐冲着我来,他只是一个孩子而已,你真是丧心病狂。”
盛怒之下,那一巴掌的力道不轻,杨沁月的身体倾斜着摔了出去。
而正是此时,君修冥踱步而入,冷冷的扫视着殿内一切。
杨沁月栽倒在地上,一手捂着肿的面颊,哭着爬到君修冥脚下,委屈道,“皇上,臣妾刚刚在冷宫听闻中州王不幸遇刺身受重伤,本是过来探望,贤妃娘娘却匡了臣妾一巴掌,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皇上……”
君修冥冷然的眯起眸子,眉宇间寒气四溢:“你想让朕如何为你做主?你觉得你与她,你对朕有多重要,她就是今日杀了你,朕连眉头也都不会皱一下!”
“呵呵,呵呵……”杨沁月忽然笑,她早已看透这一切,却不知为何,还是那么的受伤。
君修冥冷眼看着她,随手拂了下明黄衣摆,两指掐住她下巴,冷魅道:“她为什么要打你?你是不是应该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
杨沁月哼笑着看着他,似乎已然知道下文。
君修冥毫不留情的一脚踢开她:“怎么?说不出了?连谎话都编不圆,还竟做些蠢事,你当真是活腻了。”
被他重重的一踹,她狼狈的摔在地上,唇边溢出一口腥甜。
由始至终,君修冥的声音冷到没有丝毫的温度:“说不出吗?那朕替你说。贤妃今日动手打你,是因为你雇凶行刺无虑。
他是朕唯一的儿子,朕知道,你们都视他为眼中钉,面上巴结,心里都恨不得他早点死。”
他冷眼扫过在场的人,众人吓得不轻,纷纷跪倒在地:“皇上息怒。”
君修冥冷笑着,居高临下的看着杨沁月:“惠贵妃你的胆子可真大呢。连朕的儿子,你也敢下手。”
“不,不是的皇上,臣妾什么都没做过,臣妾是冤枉的。”杨沁月再蠢也知道此刻定要抵赖,否则,她死罪难逃。
君修冥冷漠的别开视线,连看都懒得再看她一眼了:“朕本还念着些情分,想少造一些杀孽,留你在宫中终老,如今看来也不必了,既然你自己活腻了,朕便送你去黄泉与杨尧团聚。”
“皇上!”杨沁月嘶喊一声,整个人顿时瘫软在地。
君修冥冷冷的吩咐道:“来人,将杨沁月押回去,赐白绫三尺,自尽于冷宫。”
常德俯,领命:“老奴遵旨。”
心道,这惠贵妃当真是不知死活的,皇上生平最恨别人动他的东西,而杨沁月却偏偏动了皇上的心头爱,皇上怎会再留她。
“传旨下去,将杨氏全族下狱,若中州王醒来,就将杨氏全族流放塞外,若他醒不来,朕便用杨氏满门给朕的儿子陪葬。”君修冥说罢,云袖一拂,大步踏入内殿。
“不…不要……皇上,求求您饶了臣妾母族吧,一切都是臣妾的错,臣妾甘愿一死。求皇上念在臣妾伺候皇上多年的份上,饶过臣妾母族,皇上……”
杨沁月在地上攀爬,尚未爬到君修冥身边,已被御林军强行拖了下去。
她的双肩被御林军驾着,身体在地上拖行,模样不堪,却用力的不停嘶喊着:“安若离,本宫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你不得好死。”
而安笙神情淡漠,眉宇之间尽是冷漠。
并非她心狠,只是任何伤害到无虑的人,她都绝不会再姑息。
却也至此,北盛后宫再无其她女人。
而另一面,养心殿内,安笙跪坐在无虑窗前,握住他冰凉的小手,贴在自己脸颊。
无虑虽然还没苏醒,却已经有了意识,睡梦中不停的呢喃着:“娘亲,娘亲……”
安笙紧拥着他小小的身体,低头默默拭泪。
君修冥坐在床榻之上,眸色深沉不见底,一把将她捞入怀中,紧拥在怀,她的身体都是凉的,拥在怀中几乎没什么重量,他心口更是疼了。
安笙身上只穿了件青色长裙,这一路行来,伤口被扯裂了,肩头沾染着斑斑血迹。
她气虚血亏,呼吸逐渐急促,眼前开始模糊。
君修冥温柔吻去她脸上的泪痕,在她耳边低声呢喃:“阿笙,做朕的皇后吧!”
他敛眸看着她,神情格外认真。
安笙唇角轻扯起一抹笑:“可夫君答应过我,你会陪我浪迹天涯……”
她迷迷糊糊的说完,人便昏厥了过去。
君修冥将她抱回了偏殿,等再次回到养心殿时,无虑已经醒来了。
他的面色依旧苍白消瘦,睁着一双漂亮的大眼,虽然被病痛折磨,一双眸子并未失去神采。
君修冥坐在榻边,紧拥着他小小软软的身体:“无虑,你终于醒了,你吓坏朕了。”
无虑嘟着小嘴:“真的有那么重要么,死一个儿子再生就是了。”
君修冥苦笑,轻抚着他额头:“说什么傻话,你是朕的血脉,当然重要,朕在乎你,心疼你。
这世上,你是朕最亲近的人。你娘亲,她是朕最爱的女人,没有人可以与她相提并论。”
无虑眸色忽然幽沉,似又想起什么,着急的道:“我娘亲呢?我刚刚梦到娘亲她一直抱着我哭,哭的很伤心,哭的无虑心都痛了,我很想安慰她,可是我怎么都不出声音。”
君修冥心中不是滋味,手掌抚摸过他苍白的小脸:“她没事,刚刚来看过你,还抱了你一阵子。”
父子二人安静了片刻,而后张太医推门而入,手中端了碗温热的汤药:“王爷该喝药了。”
无虑皱了眉头,但还是接过药大口灌了下去。
张太医为他诊脉,虽然体虚,毒却已经清除了:“王爷已无大碍,皇上不必担心。”
无虑出声道:“还是叫我无虑吧,什么王爷的,听着别扭的很。”
张太医淡笑,眼角余光扫了眼一旁君修冥,只见他面上并无异色,显然对无虑十分纵容。
帝王虽无异议,但毕竟君臣有别,礼数不可费:“这是皇宫,王爷是皇嗣,千金之躯,君臣之礼不可费。”
无虑翻了下身,将手臂枕在脑后:“可小时候你都唤我‘无虑’的,难道我以前不是我爹的儿子吗?”
张太医面露尴尬之色,抬眸,果见君修冥的脸色变了。以前无虑喜欢看医书,便常跟在他的身后,那时他也便直接唤他无虑。
君修冥声音压低几分:“无虑,休要胡说八道。”
无虑平日里胡言乱语几句,他并不与他计较,但张太医在场,情况便不同了。
君修冥毕竟是一国之君,在臣子面前还要树立威信。
无虑哼哼了声,侧头不去看他,却继续开口问道:“是谁要杀我,查到了吗?”
君修冥语气清寒:“嗯,朕已经将她处决了,这样的事,以后不会再生。”
无虑一脸困惑:“这次如果不是我和娘亲命大,只怕早就死了。做皇帝的儿子究竟有什么好?真搞不懂为什么后宫的那些女人都想生皇子。难道生下来就是等着让人杀吗?”
君修冥若有似无的一叹,无虑毕竟还是个孩子,虽然聪明,却心机单纯。
他并不懂,名利与权势会冲昏人的头脑,让人变得丧心病狂。
只有皇子才有机会继承皇位,才能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而后宫中的女人,她们都是带着欲.望入宫,哪一个不幻想着母凭子贵。
君修冥动作温柔的为他盖上锦被,温笑:“朕可没求着你做朕的儿子,谁让你不会投胎。”
无虑反唇相讥,示威的掀开身上的被子:“可是是我娘把我生出来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君修冥笑着回了句:“看来你那些医书都白看了,你娘亲一个人可生不出你。朕还要去处理朝政,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无虑嘟着嘴道:“好吧,那我去看看娘亲。”
“嗯,她在菀宁宫歇息。”君修冥走到张太医身旁,又交代了几句:“好好照顾无虑,朕要他安然无恙。”
君修冥又道:“皇上放心,张太医定当竭尽全力。贤妃那边,也多留心些。”
张太医点头应下。
君修冥走后,无虑便迫不及待的跑回了菀宁宫去看安笙。
此时她也是刚刚醒来,正坐在窗户旁望着蔚蓝的天。
无虑的小手在她眼前晃动:“娘亲,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安笙涣散的眸子,眸光一点点凝聚,温温一笑,回道:“醒了,身体如何?有没有不适的地方?”
无虑端着茶杯,浅饮着杯中清茶:“娘亲,无虑是男子汉,已经没事了,娘亲你也受伤了,让我看看伤到了哪里?我跟着张太医学过医。”
安笙抓住他乱摸的小手:“娘也已经没事了,你的确跟着张太医学过医,但如今还是比张太医差远了,无虑要记住,以后要虚心受教。”
无虑点了点头,见她气色不错,而后又不动声色的挽着她胳膊诊脉,现并没什么异样,才又笑嘻嘻的道:“娘亲,我们这次算不算因祸得福,如此宫里也总算是彻底干净了。”
安笙有些无奈的看着他,无虑才七岁却已经学会了宫中的攻心斗角。
她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头,随口问道:“对了,那日宴请燕国使臣时说话的那位小女孩就是燕国的公主,你不是见过她吗?为什么就没有一点映像?”
无虑撇了撇嘴:“我根本没仔细看她,再说隔得那么远,那里还会有映像,再则我也没注意她,并不知道她就是燕国的公主。”
安笙见他对那日的楚嫣公主没有一点交好的意思,皱了皱眉,自顾自的说道:“楚嫣是燕国太子唯一的女儿,又是他最爱的女人所出,温孜言视她如命。又怎么会舍得呢?其实这样也好。”
毕竟无虑居然对那公主连一丝的映像都没有,显然是没入眼!况且王子与公主毕竟是童话,
无虑双手托腮,忽然出声询问,一双晶亮的大眼满是疑惑,还隐隐的有一丝安笙不懂的期待:“最爱的女人生的孩子会跟别的孩子不一样吗?”
安笙美眸轻颌,眸光弥漫着一层剔透的薄雾,轻轻的回道:“嗯,应该是吧,等你长大就会懂了。”
无虑侧头看着她,嘟着嘴,一脸认真的又道:“爹也对我说过,你是他最爱的女人,那我在他心中会不会也是不一样的存在?”
他的话,让安笙苦笑着,她看着君修冥为她肃清后宫这就足以表明他的真心,沉默了会对无虑点了点头。
无虑得到这样的答案,分外的高兴,靠在安笙怀中,撒娇道:“娘,今夜无虑和你一起睡好不好?”
“嗯。”安笙含笑应着。
而君修冥原本是想看会奏折再过来,但现始终放心不下,于是只好抱着一堆奏折来菀宁宫。
只是他刚步入殿内就听到小鬼说要留下来,脸色又沉了几分,这似乎成了周而复始的问题。
他们父子永远要为今夜谁陪着安笙睡的问题而起争执,分明是自己的女人,却总是被无虑这小鬼霸占着。
他突然觉得,不要第二个孩子这个决定是十分明智的,若再多出一个小萝卜头和他抢安笙,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君修冥端起桌上温茶,随口说道:“无虑,你都多大了,还缠着你娘,这再过几年,朕就该为你迎娶太子妃了。”
无虑懒懒的回道:“爹,我才七岁,迎娶太子妃是十几年之后的事,你是不是操心的太早了。”
他枕在安笙胸口的小脑袋就没抬起来过,君修冥看着别提多火大。
安笙温声说道:“夫君,你早些回去歇息吧,奏折总是看不完的,身体要紧。”
话落,还伸手去整理被他乱糟糟放在桌案上的奏折。
而君修冥突然握住了她柔软的小手,温笑道:“阿笙是在关心朕吗?”
安笙一笑,刚要开口,却被无虑抢先了一步:“当然是关心你了,爹,你年纪也不小了,要好好注意身体才是,万一你英年早逝,北盛这么大的烂摊子不是要落到我头上了。”
“君无虑!”君修冥冷着脸色低斥了声,这小鬼是在咒他吗!
安笙推了下无虑的肩膀:“你这小鬼,少说两句,还不去睡觉。”
无虑对父母做了个鬼脸,而后快的跑到了寝殿的外室拿了几块糕点吃。
君修冥无奈道:“越不成样子了。”
安笙莞尔一笑:“他这样顽皮,只是将你当做父亲,而并非帝王,夫君觉得这样不好吗?”
君修冥俊颜重新挂上笑容,伸臂将安笙揽入胸膛,低头在她唇上轻啄:“阿笙说什么都是好的,只是,无虑那小鬼总是缠着你,朕想与你亲热都不成了。”
安笙嘟唇道:“皇上怎么和一个孩子吃醋呢,他可是你儿子。”
君修冥修长的指随意的把玩着她柔软的丝:“他如果不是我儿子,我早将他丢出去了。阿笙,身上的伤好些了吗?”
安笙将头轻靠在他胸膛中,唇角含着一丝浅浅的笑靥:“好多了,只是今夜要委屈皇上回养心殿去睡了。”
“真的要赶我走?”君修冥的手臂环在安笙腰间,头压在她颈项,一寸寸吻着她细腻的肌肤,引来安笙一阵阵低笑。
“好了,别这样,无虑还在寝殿呢。”安笙低笑着挣脱他,而她身体刚刚脱离他怀抱,又被君修冥扯了回去,他缠着她身体,说什么都不肯放开。
安笙无奈的摇头,真是受不了这对父子:“如果皇上真不想走,那今夜我们只好三个人挤一张床了。”
君修冥回答的十分勉强,打横将安笙抱起,向寝殿内走去:“唉,看来也只好如此了。”
又是三个人挤在一处,无虑被夹在中间,一脸的不耐:“我只和娘亲睡一夜,你干嘛要和我们挤在一起啊。”
君修冥也是气不打一处来,臭小子睡他老婆,他还有理了。
他们是天生的父子,却也是天生的敌人。
“想睡就闭嘴,不想睡就回你的偏殿。”君修冥说罢,伸臂将他揽入怀中。
无虑枕在父亲手臂,听话的闭上眼睛,很快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君修冥低眸看着他,唇角扬着一丝浅浅的笑,手掌轻轻的抚摸过无虑的额头,睡梦中的孩子动了动唇片,辗转身形,又睡了过去。
安笙的手臂撑在头上,含笑看着他,君修冥和无虑总是斗嘴,但她心中明白,君修冥是很爱无虑的,就像爱她一样,愉悦生命。
她轻轻的将手覆盖在君修冥手背之上,浅浅的扬着唇角:“夫君,其实我觉得这样就很幸福,真的很幸福。”
他温柔的回望着她,墨眸中是宁静的笑意。
他虽然没有开口,但安笙却能读懂他的心,他想告诉她,只要她幸福,他也就幸福了。
他温柔的回望着她,墨眸中是宁静的笑意。
……
十年后君无虑继位,而安笙与君修冥一路游山玩水,最后回到了万花谷中,生下了他们的女儿,小喇叭。
君修冥抱着安笙遥望着染红天边的夕阳,在她耳边喃喃念道:“阿笙,你不记得的往事,都由为夫来记着。以后我还要慢慢的讲给你听,讲给小喇叭听。。”
安笙看了眼怀里睡得香甜的女儿,又看了眼他:“好啊,夫君可要用一辈子的时间来讲这个故事。”
君修冥点了点头,唇边尽是笑意,温热的吻落在她的额头。
万花谷还是那么的美,漫山遍野的花尽情的绽放,时不时还飘来一阵沁人肺腑的花香。
不知何时,院落外站着一道颀长的月白身影。
听说娘亲生了小妹妹,所以他便迫不及待的赶来了,却不合时宜的正好看见两人亲热的画面。
眼前的一切,还如当初的那般美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