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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破席子,充其量也就几十块钱。
“那可是你说的,还管材料钱?”小鲜眨巴着个星星眼,毛大竹很是威严地点了点头。
“可我还是想让于大爷一起看看,他还能说出我编织席子时的不足呢?”小鲜不死心着。
“别瞎忙活了,今天是月中,每月月中如果碰上了又是周末,老于的孝顺儿子都会送他去祭拜他家的老伴,今天不碰巧,就是月中加周末。”毛大竹被吊了几次胃口,可等不及了,他不客气地扯开了小鲜包在了席子上的布套。
布套落到了地上,毛大竹的眼珠几欲脱框而出,这就是小鲜编织出来的席子?毛大竹发誓,他以后再也不稀罕老于编织出来的席子了。
于善洋月中去祭扫老伴的坟墓的习惯,老人院里大多数的人都是知道的。
可没人知道,于善洋每次祭扫完自家老伴的坟墓后,还会再去另外一处公墓,去祭扫另外一座墓碑。
同样要备上香烛元宝,还有鲜花水果。
于善洋每次祭拜完那个坟墓后,都会在墓碑前站上几个小时。
于纲就陪着父亲站在了墓碑前,他知道的,仅仅是这座墓碑是父亲的好友的妻子的墓碑。那个好友因为特殊原因,很难再回来祭拜妻子了,所以才委托了父亲,每月来祭拜一次。
每次祭拜时,父亲的情绪会很怪异。
于纲和很多认识于善洋的人一样,都认为他的是个典型的旧式公务员。官场呆得久了,面上就罩了个脸谱,言行举止,都是不受心情影响,甚至是不受外界干扰的。
可是每回扫墓,父亲都会闭上眼,沉沉地叹上一口气。那一声叹息,悠远久长。
内疚和悔恨是不断侵蚀着于善洋的铁石心肠的那滴水。持久经年,日复一日,足足两千多个日夜了。于善样这块久砺了官场的磐石心,也已经是千疮百孔了。
那件事情发生后,诸时军被告知他将以保外就医的名义下放到贵州的某个不知名山区,事发后,唯一的一次也是最后的一次,他通过监狱方面,联系上了于善洋。
“有可以帮忙的?”在官场摸爬滚打中,早已经没了血肉灵魂的于善洋,坐在了诸时军的对面,没能抬头看他一眼。
曾几何时,他们是彼此最有力的竞争对手,曾几何时,他们合作无间,杯酒之间畅饮泯恩仇。
“我要带着我的小外孙女一起走,”诸时军那时很平静。
“可以,”那个没了父母双亲的小女孩与其留在了北京这个是非地,还不如长隐于青山绿水里。
“我老伴的坟墓,麻烦你隔段时间,帮我扫上一次,”他的请求还算合理。
“成,”同样丧妻的两人,明白彼此的心意。人已经去了,墓前的那捧黄土,依旧是要添的。
“这本党章,是我被允许带进监狱的唯一的消遣物。我现在要走了,当年和我一起读中央党校的你们,也该在上面留个名字,记得,你们三个人的名字,一个也不能落下。”那句话,是诸时军真正的要求,也是他留下来最后的一个筹码。
“这个请求...”尽管诸时军那时说得每一句话,于善洋都记得很清楚,可是他却记不得他那时是怎样的心情,签下自己的名字。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我要用你们三个人的名字,保我小外孙女一世无忧。这话,你们懂得的。”那是诸时军对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好”,于善洋接过了那本党章,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随后,于善洋就看到了诸时军的外孙女,那是个不懂事的孩子,眼里和脸上还带着被家人宠溺过度了的痕迹。小女孩的脸上还没有来得及带上失去父母后的伤痛。在看到外公戴着手铐时,她还胡闹着要外公来抱她,那个小女孩,现在应该有十多岁了吧。
带着任性妄为的小外孙女,诸时军的下放日子,无疑会很艰难。不过再是艰难,只要是他们爷孙俩,永远留在了贵州,那也是可以一世无忧的。
“爸,该回去了,”于纲看着父亲又动情了起来,怕他伤神,就提醒着他该回老人院了。
于善洋在坟墓前行了个礼,佝着背和于纲一同离开了公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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