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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自己成为皇帝好友沾沾自喜的时候,在偏室面对储志琦的荣郁芝心情却很复杂。
储志琦偏要她坐在上座,她思索了一番也就坐下了。见储志琦和他身边的那个身形单薄的年青男人一直站着,便只好出言请他们也坐下。她有些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储志琦和年青人,却愣了一下,视线定格在那个年青人身上:“你…”
那年青人大大方方站了起来,朝荣郁芝一揖:“微臣柏存峥,恭请陛下圣安。微臣曾有幸与陛下有过一面之缘。”
柏存峥这样解释出来,荣郁芝也就想起来了,他就是自己之前在学堂门口见到的那个穿着粗布长褂,和吴瑾先生呆在一块儿的年青人。她微微点点头:“我记得。”
储志琦也跟着站起身来,恭维道:“陛下好记性,当真是圣明…”
荣郁芝皱了皱眉,懒得和储志琦说这些有的没的,她打断了储志琦的话,反问道:“请问储中堂,今日此举是为何道理?”
被荣郁芝这样直接插嘴进来,储志琦脸上也没有露出丝毫地不满,反而是放柔了表情,和蔼地说:“陛下乃是我朝出身纯正的金枝玉叶,前朝鞑子却抢了本该属于陛下的位子。如今他们自个儿坐不稳,就此还给陛下也未有不妥。”
荣郁芝听了储志琦这样的解释,本想冷哼一声。这满清的内阁统领大臣,权倾朝野的储中堂,何时成了他们荣氏的忠臣,何况荣氏一脉如今都生活得很好,也不需要这样的位置。
可往深层一想,荣郁芝却是浑身发冷。她父亲尚在,上头还有两个哥哥,更别说荣氏一脉早有十数万人,但储志琦却偏偏找了自己。储志琦这么做,想来想去只有一个解释,便是自己是女子,更好控制。
此外,储志琦还推下了满清的皇帝,这只能说明他不想受满清宗室的挟制,便寻了自己。荣家目前虽然人丁兴旺,可在朝中没有丝毫的影响力。荣郁芝猜测,储志琦这是要把自己作为他权力的代言人,让他的决议更有说服力一些。
看出了储志琦一系列动作的用意,那么他今后的打算便也不难猜了…
身在局中的荣郁芝虽然冷静得比陈红玉要晚一些,却是想得更深了许多。可是她也明白,就在储志琦带着侍卫闯入黄府的时候,她已经成为了储志琦的棋子,她自己是否愿意却已经不重要了。
荣郁芝虽然稳稳坐在上首的椅子上,却感觉自己堕入了无边的黑暗里。她很清楚,这不是梦,而是赤.裸的现实;而她不清楚,这对她而言,是天将降大任,还是飞来横祸。
储志琦看着荣郁芝脸上神色变幻,却没有开口打断她的思考。他只当这个刚刚十二岁的小女娃在消化刚刚听来的那些令常人很难理解接受的新消息,却不知道荣郁芝的心里已经在揣摩自己的心思了。
柏存峥看着荣郁芝的表情变化,眼里却闪过了一丝笑意。
正在三人沉默下了的时候,外头忽然有侍卫大声通报:“启禀陛下,江州知州黄文伯求见。”
荣郁芝偷偷瞄了储志琦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便安慰自己,装皇帝就装呗,这傀儡也要做得像些模样,于是说道:“请他进来罢。”
这五个字,荣郁芝的语调沉稳淡定,倒是让储志琦惊奇地看了一眼,赞赏地点了点头。
偏室的门被推开,黄知州毕恭毕敬走了进来。他四十出头的样子,看似精明的脸上写满了惶恐。他朝屋子里走了几步,便远远跪下来行了大礼:“罪臣黄文伯恭请圣安。”
荣郁芝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是记得听父亲荣昌政说过,他有一次有幸得见圣颜,所有大臣都是跪着回话的,所以荣郁芝没叫黄文伯起来,而是问道:“黄知州有何指教?”
黄文伯磕了个头,才回答道:“犬女触犯圣颜,罪臣特来求皇上恕罪。”黄文伯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声音有些颤抖。刚刚他得到消息,说是储中堂来了陈浦,竟径直来了自家的宅邸来迎什么“圣驾”。黄文伯在官场这么多年,早就磨成精了,也大概猜出了储志琦的那些打算。可当他急忙赶回府的时候,却听说自己的小女儿“触怒圣颜”,被押下去了,便知道事情要不好。所以他等不得别的,只能先来请罪,先把自己一家数十口人摘出去再说。至于黄四…现在还顾不得她。
荣郁芝被黄文伯磕的几个头弄得心里瘆的慌,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看向储志琦,却见储志琦一眼都没往自己这里瞧,而是笃悠悠说道:“适才我进你女儿办宴的正厅,却见最显眼的地方摆着一株珊瑚。这珊瑚可是精巧漂亮,宫里都少见呢,黄大人好本事。”
黄文伯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额头沁出了不少汗来,却无从辩驳,只能不断磕头,嘴里念着:“中堂恕罪。”
储志琦也懒得看他,只道:“黄文伯为官不廉,教女无方。身处江南要地,却不思感佩圣上,死罪难免,先押下去,容后处理。”
他的话音刚落,黄文伯的眼睛里就掉出一滴浑浊的泪来。他将头死死抵在地上,颤着身子,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很快,就有两个侍卫进了偏室把他拖了出去。
看着黄文伯被慢慢拖了出去,储志琦松了口气。这黄文伯非自己一派之人,让江南并不能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如今有个机会把黄文伯逐了出去,储志琦便可以找个自己人顶上这位置。单看诸国列强如何争夺江州便足可知江州目前是多么重要的地方。
荣郁芝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却见储志琦正似笑非笑看着她,说了句:“陛下可看到了,这便是权力,生伐全在一人。”
荣郁芝心里很清楚储志琦指的这“一人”是自己还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