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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方才说话的那个人用刀尖对着癫子点了两点,继续说道:“我说最后一次,对着墙跪好!”
我看着这个人,在黑暗里,我甚至连他的眼睛形状都看不太清,但是我看到了他双眼里面闪烁的光芒,没有一丝的慌乱。这绝对不是一个初出茅庐、想要浑水摸鱼的小痞子能拥有的眼神。这种眼神只有一个敢杀人,而且确实见过很多次血的人才可以拥有。就是这种眼神,让我意识到了眼前的这帮人是谁。他们就是那帮蒙面的抢匪,真正的悍匪!
当意识到这点之后,我也明白了我们兄弟目前的处境。
很多人都说张君和张子强、刘华强是真正的黑社会,是流子。虽然他们有很多地方和流子相似,但是,他们不是。他们是悍匪!聂明宇、韩琛、杜月笙才是黑社会,才是流子。
也许,认起真来的话,流子有很多种方法可以要掉悍匪的命,但是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这些方法里面,绝对不包括以命换命。
悍匪是不要命的人,不要命才有钱,而流子是要命的人,有命在钱才有用。这就是穿鞋的不惹光脚的。
我是流子,眼前这帮人,千真万确地算得上是悍匪。现在也还远远不是山穷水尽、万不得已的时候,所以我放弃了抵抗。
“好!你莫再搞人了,钱,你拿走!”
我扯了一下癫子,他没动。我更加用力地又扯了他一下,他偏过头来看我,那种目光让我又羞又怒,猛地一把将他扯到了墙角,摁着他跪下,然后回过头对雷震子说:“雷震子,过来!”
边说,我边跪了下去。几道人影从我们身边飞快擦过。那一刻,我意外地发现了一件事情,只是,我对谁都没有说,我只是将它放在了心底。因为这是一个秘密,也许有那么一天,我会用得着的秘密。
那帮人根本就没有问我们钱在哪里,他们径直走到柜台和后面休息室,拿走了钱,然后,飞快地离去。前前后后,用了不到三分钟的时间。直到他们走后,我站起来,雷震子也站了起来将牯牛扶到了椅子上,癫子却依旧跪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没有去拉他,我只是给他说了一句话:“癫子,有些时候,不是没种,是保命。”
后来,癫子自己起来了,但是他始终躲避着我的眼光,不愿意看我。
我知道,他对我很失望。
这种感觉很不好。
流子,警察
江湖的事情江湖了,流子之间发生了矛盾,通常都按流子的规矩来解决。报警是个没面子的事情,但是今天这件事与打流无关,与江湖更无关。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而那是一帮打劫的悍匪。官兵剿匪,天经地义。所以,当天晚上,当我们将牯牛送到了九镇医院,得知牯牛的伤势没有大碍后,我安排癫子守在医院,自己与雷震子一起跑到桥那头的派出所报了警。
值班室只有一个四十多岁的民警,我们去的时候,他已经睡着。听到我们的报案,他显然也有些激动,赶紧爬起来给所长打了一个电话。在他打电话的过程中,我本以为,今晚会有一个大的动作,警察们会纷纷出现在九镇的各个角落,像电视里面一样搞一次大的搜捕。
这不是我天真,而是因为我知道,这帮劫匪绝对是个大案,他们打劫我的时候并没有开车,再跑也跑不了多远。所以,这些警察应该不会放过立功的机会。
我又错了。
值班民警放下电话后,给我们说了这样一句:“你们先回去,这个时候,人也跑了,所长说去了也没用,我们明天会派人调查情况,你们明天就等在店子里面,不要出门。”
憋了一肚子气,我却也只得掉头离开。
第二天下午两点多钟左右,癫子还守在医院,店子里面只有我和雷震子两人,三个警察找上了门来。
有些时候,世界上的事就是这样搞笑,警察上门,我这个手染鲜血的流子还没走,那些玩游戏的小屁孩倒像是见到了鬼一般,几分钟之内,就跑了个干干净净。
“你们这里,哪个是负责人啊?”
我收起了脸上哭笑不得的表情,站起身来,对着门口趾高气扬的中年警察答道:“啊,是我。”
“昨天,是你们报的警唦?”
“嗯,是的。”
“哦,这位是我们派出所的费所长,这位是杜警官,我姓张,我们今天专门来了解一下情况。”
“哦,请进,请进,坐坐坐。”
我从来没有见过费所长,但是我听说过他很多次,我知道他叫费强福,以前是我们县城某中学的语文老师,后来调到县城关镇派出所做了警察,然后又当上了指导员。
现在,马所长高升调到县局之后,他是我们九镇派出所新来的所长。
每次谈起这个人,那些大哥们都会无一例外地怀念以前那位虽然有点架子,可也不失人情味的马所长,并且普遍认为,费强福这个人太贪,做事太绝、太阴,在九镇一定待不长。
我听到这些话的时候,都只是当做一个笑话而已,毕竟这些事情与我这样的小流子没有太大的关系。而且,别人现在来,是为了我办事,当然要客客气气才对。
吩咐雷震子倒上茶水,安排凳子坐下之后,我们再次将昨晚发生的一切又说了一遍。费所长官不大,官威却不小,进来之后,也不落座,也不理人,独自在我们游戏室里面这里看看,那里瞧瞧,像是在找线索,却又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张警官也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打着哈欠,抽着我们递过去的烟,偶尔问下问题。
只有那位最年轻的杜警察,他是唯一一个进来之后对我们说了句“你好”的人,在我们说话的过程中,也只有他始终拿着个小本子,认认真真在记。
我一边说一边悄悄看着费所长,看他到底找什么东西,虽然知道今天警察要来,我们早就将放在雷震子卧室的几把家伙拿走了,可我终归还是个流子,对警察还是有着天生的心虚。
忐忐忑忑,好不容易说完,我们又在本子上签了字,然后,做笔录的杜警察抬头对着费所长说:“费所长,情况基本差不多哒,你看还有没有什么要交代的。”
“嗯。”
从鼻孔里面发出了一声闷哼后,也不管别人是否听得懂他的意思,费所长还是自顾自地在游戏室里面走了一会,这才回到了我们面前,坐下来,一瞬不瞬看着我说:“你叫姚义杰,是吧?”
“啊,是的。”
“你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啊?”
本来,我脸上还带着笑,恭恭敬敬地回答,但是,费所长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故意高深莫测地拖着长音问话,让我有些不爽起来。
老子是被抢,不是抢劫别人。
于是,我也就有些生硬地说道:“没有。”
“仔细想一下,有没有?”
“没有。”
话到这里,也就算了,没想到的是,费所长又说出了一句更不是人说的话来:“那为什么就只抢你,不抢别个啊?”
我一下子火冒三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