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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王月蓉先前嫁入燕王府时,他哥哥已经不在王氏家谱里,她和曹氏的关系也就不为外人所知。最初选皇太孙妃嫔时,她原是打算将曹氏送进宫里晋选,嫁与朱瞻基为嫔的,谁知被朱瞻壑横插了一脚进去,搅乱了计划。
朱瞻壑一饮而尽面前的香茶,笑说道:“虽然我不知道王月蓉打算把曹氏嫁与你,安得是什么心,但肯定是不怀好意,没想到这样一来,却害得我妻亡子散,你得好好补偿我,把你宫里的金子银子,多给我拿些回去。”
昔年面冠如玉的美少年,经过此事,已经是胡子拉碴的莽汉模样,却格外有种阳刚之美,而且,眉宇间虽有悼念亡妻的思念之情,却并不觉得折堕,一旁给他斟茶的杜若听得入神,看得着迷,都没发现盅中茶已经满溢。
朱瞻壑看了她一眼,“喂——茶已经满了。”
杜若忙端平了茶壶,又找帕子擦拭桌上的茶渍,做这些事时,她倒是没有慌神,仿佛刚才将茶倒出来的人并不是她。
“这么些年了,你这小丫鬟还是毛手毛脚的,也就是你,还肯留着她。”朱瞻壑一如旧年里那般,对杜若横挑鼻子竖挑眼。
孙清扬看了杜若一眼,“我这小丫鬟可已经长成大姑娘了。说起来,杜若比我大五岁,倒和殿下,壑哥哥你是同岁的,怎么你还当人家小呢?”
朱瞻壑摸了摸鼻子,“是嘛?她和我是同岁的,真没想到。在我的印象里,她始终是那个爱踢人的小姑娘。”
朱瞻基笑了起来,“她不就是幼时把你摔进鱼缸过一回了嘛,你就一直记仇到现在?说她爱踢人,我怎么没瞅见过。”
朱瞻壑得意了,“那是,你以为她见谁都踢啊?”想一想,觉得这得意有些不对,但仍然忍俊不住,看着杜若笑道:“你说你当年,干嘛那么大的火?到如今还没嫁人,是不是因为脾气不好啊?”
杜若气得咬着牙,真想踢他一脚,但尊卑有序,她也只能忍着,况且,他前两日到酒楼吃饭,无端端地摔下楼,扭了脚,说不定就是袁天师所说为她挡得煞,真踢,她也狠不下心。
就只偷偷白了他一眼,立在旁边,像是木头人一般。
虽说这是奴才们在主子跟前应该有的规矩,但朱瞻壑觉得无趣,他还是喜欢杜若在他跟前随意的样子。
当年里,听了孙清扬求情他饶过杜若,后来总爱找她的事,那个时候年少,他并不明白,是因为喜欢,他才故意为难这个将他摔进鱼缸的小姑娘。
直到有一天,他和袁瑷芝疯闹,才发现,有鹅蛋脸、小酒窝的袁瑷芝不是因为长得像孙清扬让他觉得亲切、熟悉,而是因为她眉宇间的神情,和那个敢踢他,把他摔进鱼缸的杜若一模一样,他才明白,原来自己当年那么爱捉弄杜若,挑她的刺,都是为了引起她的注意。
可是,那会儿,他已经娶妻,有妾,想到即使杜若愿意,她也只能在他的府里当一个小妾,得在主母跟前立规矩,仍然像从前似地看人脸色,他就心疼。
而且,他也不想杜若进府,被阿芝看出端倪,阿芝无辜,嫁入府后又一直与他琴瑟相合,他不想委屈杜若,也不忍阿芝伤心。
索性把那份年少的情动埋在心底。
直到袁瑷芝被曹氏毒害,下葬的那日,他就决定,为阿芝报了仇以后,他就要来找杜若。
他买通了王月蓉跟前的人,趁她坐月子,身子没恢复,把她给阿芝下的寒毒放在茶里让她喝,让她自作自受,最终她果然像阿芝一样,被误诊为风寒死去。
这个事,他谁也不会说,这皇室这皇宫,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不适合阿芝,也不适合杜若。
“干脆,你们把她给我算了,反正这次出来,我都没打算再回汉王府,父王当初竟然打算用阿芝的死威胁那位,好为他所用,真叫人寒心。我不参与你们这些龙争虎斗的事了,他年里,父王真有异心……我这一走,也算是躲开是非。”
朱瞻壑这话虽然是笑着说的,但众人都听出了悲怆之意。
倘若汉王一直不肯罢手,等到永乐帝崩后,太子能饶过他吗?就算太子顾及手足之情,一向对二叔没好感的朱瞻基,会饶过他吗?
即使朱瞻基愿意饶过汉王,汉王会就此罢休吗?太子放过他多次,还为他在永乐帝跟前求情,他仍然不肯放下永乐帝曾许诺要传位于他的心结。
这是个死结。
所以这个问题,他们这两个自小一起长大的堂兄弟间,从来不说,却都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