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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梅雨季,雨水格外丰饶,三天两头的就来一场,好在,下得急下得快,一阵子就云散雨收,往往夜里下完,白日里就是晴空万里。
那一日黄昏,孙清扬从张贵妃的宫里用过晚膳出来,坐在轿中回东宫。天色渐暗,一阵阵闷雷声响,风卷杂着雨意透过小轿的窗缝、门缝侵袭进来,将悬在轿顶上的镂空葡萄花鸟纹银香囊吹得陀螺一般转,她就用手逗弄着玩。
渐渐地,觉得困,眼皮直打架,慢慢地,就合上了,歪在轿里,意识仍然是清醒的,就像被梦魇一般,身边的一切都清清楚楚,就是睁不开眼,发不出声。
她听到大雨倾盆的声音,雨珠噼里啪啦砸下来,溅起的淡淡土腥,风更是一阵紧过一阵,卷的轿帘呼呼作响。
轿帘不时被卷起,应该可以看到轿内的情形,为何抬桥的内侍、随行的璇玑还没有发现自己的异样?
过了一阵,孙清扬试着动动手指,发现手指仍然没有抬起的力气,但眼睛可以略为睁开点了,朦胧中她看到所走的路并非平日里回太子府常走的,深深宫巷,琉璃碧瓦,倒像是往某个娘娘的宫里去。
轰隆隆几声巨响,漆黑一片的天空被明亮的闪电撕裂开,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很快,房檐上的水就如同雨帘一般,绵绵密密,无边无际。
有踢踢踏踏踩在雨里的脚步声传来,在长长的宫巷里愈来愈响,越来越近。
轿子停下了,抬轿的内侍扑倒在地,孙清扬惊呼,但声音只是在她的心里回旋了一下,并没有喊出声。
有人掀开了轿帘,她连忙闭上眼睛,装作仍然昏迷。
从手脚开始麻木的那一瞬开始,她就知道可能落入了什么圈套,轿顶的香囊不知何时被人换成了迷药,原还想着轿外的璇玑和抬轿的内侍能发现异样,但一路上,他们似乎都无知无觉。
所以,在有只手伸进来,掀开轿帘前,她就装作仍然神智不醒昏倒在轿中。
她不知道自己何以中了迷药会醒来,想来,那些人,也不会知道。
来人将她抱出了轿子,走了几步,又塞进另一抬轿里,放下了轿帘。
眼角的余光扫到有几盏灯笼映着雨光,被风吹的不时晃动,灯笼上的字仿佛是“内......”
看不仔细。
轿子被抬起来了,可以听到四个人同时用力抬起,平稳前行。
这轿里很宽敞,从被风时时掀开的轿帘,孙清扬看到外面天色已黑,有四个内侍在前面擎着羊角风灯,旁边还有人打着伞,一行人朝宫里逶迤而进,路上,偶然遇到一两个宫娥,遇到他们这行人,就会依着规矩,低着头,恭恭敬敬地跪下去。
四抬轿,跪下行礼?这轿子,应该是妃以上娘娘才能用的。
知觉好像完全恢复了,孙清扬轻轻抹下手上戴的银镶嵌金珀镯子,手指上的掐丝珐琅银镀金嵌玛瑙戒指。
这两样,都是张贵妃才赏了她,临走前非要给她套在手上的了。
一看就不是凡品,不是普通人能够用的东西。
她手上还有只玉镯,是上好的羊脂玉,但那个太容易碎了。
另有一个小银戒,是上回母亲来太子府时给她的,交待她不可离身。
就是不交待,那来自母亲的东西,她也不会丢掉。
孙清扬轻轻地蹲下来,将身子贴着轿底,再遇到宫人时,她先将镯子从轿帘缝里轻轻扔在了地上,扔的时候,使的是巧劲,能够让镯子顺着青砖无声地滚到一边,这样,就不会被后面抬轿或跟着的人发现。
镯子落地有一点细微的声音,但被大雨声掩盖住,最终轻轻地落在了一旁。
或许,等那宫人行礼后起身,会发现那只镯子。
轿子落了下来,孙清扬又将戒指从轿帘缝轻轻搁了下去,玛瑙的光,在阳光下会反射,也许,明日里打扫宫径的宫人能够捡到。
然后,她起身歪在轿子的位上,继续昏睡。
有人掀开了轿帘,再次将她抱起,外面还有人撑着大伞,一丝丝雨都没有落在她的身上。
从那人怀里微睁开眼向外看去,灯笼的光映得人影幢幢,却看不分明,在模模糊糊中,她隐隐约约瞥见灯笼上的第二个字是“官”,没等她再看清,抱她的人已经进了院里,有个内侍的声音传来,“把灯笼全吹灭了,仔细着点,别留下痕迹。”
声音有些熟悉,是谁呢?
随着他的话落,是整齐划一的“噗”声,灯笼带来的那点光明,倏忽全部消失了,只留下黑沉沉的夜色,笼罩蔓延开来。
连人的脚步、呼吸仿佛都随灯光熄灭而一起消失,只有雨仍然那样密,那样急地倾盆而下,将地上所有的痕迹洗刷干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四下俱是茫茫岑寂。
孙清扬如同失去知觉的人那般垂着手,但手尖是向外的,这样,可以尽可能地向外接触到其他东西。
好在,夜色将她的行为完全隐没,而抱着她的人,想来认为她所中迷药的药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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