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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迎往后退了一下,身后传来仓促的脚步,梁牧栖走过来,握住她的手腕抬起。
“不烫,是温的。”她说着,垂下眼帘,看攥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
忽然间,目光停顿了一下,落在梁牧栖指节,那里像是多出一道痕迹。
温迎愣了一瞬,梁牧栖反应过来,蜷缩了一下手指,想要收回手,却被她动作飞快地拉住。
“……别躲。”温迎说,声音里带了点自己都没发觉的惊愕。
梁牧栖的手指动了动,她转过头去看他,对视了大约十几秒钟,他别开眼神,手上的力度渐渐松懈。
温迎低头去看,这一次她没有看错,也看清楚了,眼前的痕迹是伤口,崭新的,还残留着鲜艳的红,突然出现在他手上。
而且,不止一道。
温迎把他合拢的手指打开,分明的指节散布斑驳的痕迹,而根部最为刺眼,伤口边缘的痕迹很不规整,像人为的撕裂。
她又抬头看了一眼,梁牧栖仍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把头偏向一边,湿漉漉的头发搭在额前,遮挡住眼睫。
“另一只手是不是也有?”温迎问,随后不等回答,也将另一只手抓在手里。
果不其然。
十几道形状不一的伤痕,排列在指间,有的划出边缘,蔓延到手背上面。
伤口像是已经做过清理,血迹凝固,亟待愈合,但温迎仍旧觉得触目惊心。
她定定看向那只手,“所以,这才是你没有去找我的原因,你到底……”
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那句即将脱口而出的“为什么”就这样戛然而止。
手机在包里传来响动,她顾不上,握着他的手轻声说:“疼不疼?”
没有回应。温迎抬起头,梁牧栖这回转过了脸,垂着眼眸安静注视着自己。
“问你疼不疼……”她又重新问,声音好像不自觉地颤抖,“怎么不说话啊?”
梁牧栖还是看她,空气在安静中凝结,温迎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座巨大的海洋馆中,沉默笼罩着一切。
她浮不上岸,缺氧到要窒息,眼眶慢慢地发红。
过了半晌,梁牧栖将手抽了出去,温迎一颤,想要重新抓住他,梁牧栖抬起手来,手掌覆上她的后颈,按着那处将她拢到自己怀里。
温迎埋在他身前,因为接触冷水过度的衣料发出阵阵湿凉,她在那上面蹭了蹭,鼻尖发酸,心脏也鼓胀着疼痛。
在那通电话沉寂的几分钟里,梁牧栖就待在家里,做这些事情吗?……伤害自己,不想被温迎发现,因此将声音关闭。
那么,为什么还要接通她的电话,为什么要对她说“我在”,为什么要打开门?
是因为那句话么——
梁牧栖,别再让我找不到你?
温迎伸出手,也抱住梁牧栖,忍了又忍,眼泪还是溢出来。
一开始是慢慢的,往t恤上洇,但她的眼眶太过浅薄,泪珠不断滚落,像没有尽头,蜿蜒成河流。
她面前的衣服湿透了,变得温热。
梁牧栖像是也感觉到那股温热,按在她后颈的手缓缓上抬,停在发间,停顿了一会儿,在那里轻轻揉了揉。
“不疼。”他说,“不要哭,温迎。”
不要哭。温迎听见这句,一如往常的语调上扬。可是,她根本无法止住,双手紧紧地,攥紧了他背后的衣服。
为什么,她在心里问了无声地问,想不明白答案,为什么要伤害自己?但直到最后,梁牧栖捧起她的脸颊,轻轻擦拭过眼尾,她望着他,仍没有办法问出口。
也许即便问出口,他也不会说。
好吧,好吧,温迎在心里伤心又无奈地,对自己说着,那我不问了。
梁牧栖已经听过那么多句为什么,但或许,并不是所有问题都能够得到答案的。
也许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世界末日并没有到来,他却像是独自站在那里,承受过一万遍,无法预料,这一切到底会变好,还是会更糟?
“我不哭了。”温迎稳了稳颤抖的嗓音,抬起手来,攥住梁牧栖给她拭去眼泪的指节,小心避开了那处伤痕,看向他,“你也不要……再伤害自己。”
梁牧栖没有说话,她又重复了一遍,带着微微的哽咽,“不要受伤……可以么?”
她好像又要哭出来了,梁牧栖看向他,喉间动了动。
隔了很久,像第一次来到人间,学会说话那样,他找到自己的声音:“好。”
他答应的太慢了。温迎心有余悸,检查他身上的其他地方。
手臂上仔细看过,后背的衣服也被掀起。
梁牧栖衔着t恤的下摆,看着她倾身靠近,偏过头去,克制呼吸的起伏。
直到那只手试探着,落在他的腰间,梁牧栖停顿一秒,含混不清:“……不行。”
温迎的手也僵住,终于反应过来,抬起眼帘慢慢往上,只能看见下颚绷紧的线条,梁牧栖的表情不甚明晰。
“那你保证没有。”她轻声说。
“我…保证。”梁牧栖回答道。
他们最终还是坐下来,吃完那顿饭。梁牧栖去洗餐具,温迎坐在餐桌前,回复完之前没有回复的消息。
饭后,他们待在一起,直到午夜再次降临,温迎站在门边,踌躇着回头,拿出手机:“睡觉之前……记得接电话。”
梁牧栖说“好”,目送她出门。
温迎回去洗了澡,坐在床上,给梁牧栖打过去电话,一整个晚上,没有挂断。
第二天也是如此。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她会和梁牧栖一起去往学校,在教室里各自做自己的事情听课。
晚上,他们一起回家,有时在温迎的桌上写作业,有时也会对门的客厅。门被关上后,手机通话没有被中断过。
周末,温迎去夏引的酒吧排练,每隔一段时间,她给梁牧栖发送消息,他都能够准时回复消息。
温迎安静地观察着,梁牧栖手上的伤痕渐渐变淡,他似乎没有再伤害过自己。
十一很快到来,假期之前,他们考完高三的第一场月考。
温迎如约发挥自己的正常水准,不再顾及会不会被别人当成变异的外星人。
去外地比赛的行李已经被梁牧栖收拾好,汪梓铭开着被改装一新的飞鸟纪事专属车辆到达小区门口。
梁牧栖送温迎下楼,站在台阶上,温迎忽然转头:“要不,你跟我一起走?”
梁牧栖看着她,她顿了顿,接过他手里的吉他:“我不是不信任你,我只是害怕。”
“我知道。”梁牧栖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说:“比赛要专心。”
“嗯,我肯定会的。”温迎道,伸出小拇指在他面前,“你也要接我的电话。”
梁牧栖垂眸,和她拉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