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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迎打开餐盒,陈格也随之起身,本以为他要回自己的座位,结果他居然返回去端了泡面,又重新坐到她面前。
并且开始打一些奇奇怪怪的手势。
「你吃泡面吗?我加了玉米肠。」
温迎瞥一眼他手里握着的叉子,嫌弃道:“不吃。”
陈格点点头,没吃两口又开始了:「你碗里的那是什么,我没吃过,给我尝两口?」
温迎看看自己的饭盒:“鱼香茄子你都没吃过?”
而且吃一口就算了,他居然胆大妄为要求尝两口!
温迎用眼神询问陈格到底在抽什么风,陈格也朝她挑眉,示意她别管。
或许是他俩的眼神交流实在太频繁,原本低头认真吃饭的梁牧栖终于不堪其扰,放下了筷子:“你们在聊什么?”
“他说要尝尝我的午饭……”
温迎还没说完,梁牧栖忽然把自己的饭盒往陈格面前推了推。
“要吃自己拿。”他声音淡淡。
陈格笑了笑,也没客气,用泡面叉叉走一块吃掉,给温迎打手势。
“他在说什么?”梁牧栖第二次抬头,看向温迎。
温迎仔细辨认,并且翻译:“他说…真好吃……”
梁牧栖朝陈格看一眼,神色莫名:“那你多吃点。”
随后又转过来,面向温迎,缓声问道:“你的手语……是专门去学的吗?”
“差不多。”温迎揉了揉鼻尖,她的确曾经为扮演一个聋哑人的角色去学习过手语。
梁牧栖看了看她,收回视线:“很难吧。”
“还好啦。”温迎笑了笑,语气轻松,“你忘了,我可是学神来着。”
梁牧栖点了点头,这一次他没再说出温迎预想中的那句“真厉害”,而是拿起筷子,低下头继续吃饭。
两张桌子归于寂静,沉默突然开始蔓延。
温迎看看梁牧栖,又看看陈格,后者耸了耸肩,又从梁牧栖的餐盒里顺走一块茄子,带着泡面拎起板凳走人了。
吃完午饭,温迎主动收拾了桌面,丢完垃圾回来,她准备接着拿起笔来,和身边的卷王一决胜负,却看到梁牧栖趴在课桌上,枕着书本睡着了。
温迎站在课桌旁边,梁牧栖整张脸埋在臂弯里,只能看到校服里拱起的脊背,和衣领里冒出来的一截后颈。
她看了一会,坐下来拿起试卷,写了几个字,又把试卷放回去,从笔记本里抽出一张纸,在上面写写画画起来。
时间缓缓流逝,越来越多的人从外面回来,教室里逐渐变得嘈杂。
温迎往旁边看了看,梁牧栖一动不动,仍没有醒。
或许是太累了吧,她这么想着。毕竟自己以前也觉得出门是件体力活,拿游戏来比喻,与人交际和做事情耗的是蓝条,而在外面这件事本身,就费掉好多血量。
温迎一边神游太空,一边移动笔尖,回过神来,自己歌词没写几句,倒是画了个卡通版的梁牧栖。
这张纸又要藏起来,不能让人发现了。她准备照例揉成一团,触及纸张又停下来,反正,梁牧栖应该也看不出这上面画的是谁……
正想着,课桌突然晃动一下,温迎偏过头,梁牧栖忽然坐了起来。
他像是刚从梦中抽离,神色有一瞬间的茫然,温迎伸手搭住他的手腕,那丝空白的茫然便瞬间消失了,梁牧栖转过脸,看向温迎。
“怎么了?”温迎手指在那片皮肤蹭了蹭,想到刚才的那阵晃动,“做噩梦了吗?”
梁牧栖一瞬不眨地望向她,过了几秒钟,低下头去,看着被触碰的手腕。
“嗯。”他开口,声音里带着些沙哑,于是不得不停顿下来,把那种怪异的卡顿压下去,“梦到我……学不会走路。”
“嗯?”温迎愣了一下,听他讲话的语气,意识到这可能是过去发生过的事情,把椅凳往他身边拉了拉,“要不要和我讲一讲?”
梁牧栖沉默了片刻,温迎也没有说话,手仍保持着触碰的状态,静静地等着。
过了好一会,预备铃声响起了,她抬头看向钟表,觉得梁牧栖可能是不习惯向人倾诉,于是笑了笑,“没事,不想说也可以不说。”
话音落下的第二秒,温迎感到搭着的那处手腕轻轻动了动,梁牧栖把手转过来,将她的手包进掌心。
像是通过这样的动作,能够汲取到什么力量。
温迎是头一次听梁牧栖说起小时候的事情。
他们传纸条聊天,花费掉一整节课,梁牧栖传纸条的动作从生疏变得熟练,身体从一开始的僵硬慢慢变得放松。
[这样的梦,在前几天也做过一次。]
他在纸上写,[你到医院找我的那天……也是我母亲去世的那天。]
温迎问:[那天你醒来后,有感到什么异常吗?]
梁牧栖顿了顿,像在回忆,[有些头晕,可能是梦的影射被代入到现实。]
[也有可能是心理压力,你很在意这件事。]温迎写道。
她把纸条推过去,又提起笔在上面补充了一句:[阿姨是不是也很在意这件事?]
[她害怕我失控。]
梁牧栖写完这句,陷入短暂的沉默。
回想起母亲弥留之际的场景,她紧紧拉着他的手,像有千言万语,却无法诉之于口,最终只化为一句:“牧栖,妈妈知道你曾怨恨。对不起,妈妈有时候也不知道,到底是我在花费心血养大你,让你留在这个世界,还是你陪在妈妈身边,吊着妈妈的这条命……”
梁牧栖任她握着,他说,没有怨恨,从来都没有过。
梁芸的眼中掉下了很多很多的眼泪来,抚摸他的脸颊说:“不要为妈妈哭泣,这是我自己选择的命运。牧栖,你要留在人间好好活下去。”
他答应了,看着病床上的母亲,他同样有许多问题要问,诸多的往事沉甸甸的,压在心头。
想提起开始反复出现的噩梦,想知道从未出现在生活里的那个男人,想问起被卖掉的木匣子,想问那天在考试后偶然遇到的,水鬼一样的长发女生,和她口中怪异的句子。
可他无法张开口。
梁牧栖知道,如果他开口询问,那便代表着“失控”。
代表梁芸用尽一生仍无法将他带出那个形状未知的可怖旋涡,也代表她付出的一切都在化为乌有,她将在懊悔与深深的恐惧之中,熬光灯枯油尽的生命的最后几分钟。
尽管梁牧栖也活在无法看清的迷雾之中,无法说服自己这只是一场噩梦,在黑夜里睁开眼,清醒地怀疑着什么。
膝盖突然被轻轻撞了下,梁牧栖回过神,温迎朝他笑了笑,双腿在桌子底下又碰了碰他。
[别怕,你昨天刚被赐予勇气。]她把纸条推过来。
梁牧栖怔怔,感受到笔尖在指腹的尖锐,他松开:[不是……爱和勇气吗?]
[都重要。]温迎写道。
随后强调:[梁牧栖都会得到。]
她望向身边的人,看见他慢慢把笔放下,点了点头。
温迎觉得自己好像更了解了他一些,扬起唇角,看着他把桌上的纸条叠起,然后……放到了抽屉里面。
她一呛,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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