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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
过了会,只听父亲淡淡开口:“倒还有些样子。你教的?”
母亲低低应了一声,似乎含着笑意。
晚上,我和阿芙睡在了别院。第二天早晨,当我回到院子里,看到母亲正坐在芍药丛中,细细地修剪花枝。
“父亲呢?”我问。
“回京城里去了。”母亲答道。
我没有再说什么,只盯着母亲看,觉得她脸上的笑容比枝头上的芍药还要好看。
父亲一走就是许久。
第二年,他没有出现。
母亲一如既往,织布绣花,或是在庭院里修剪花枝。
第三年,他仍没有出现。
“你祖母身体不好。”母亲对我笑笑,却勉强得很。
那一年秋天,母亲病倒了。躺在病榻上,母亲再也没有主动提过父亲。而她去世的时候,父亲仍然没有再出现……
幸好今日看到那番景象的不是母亲。
心里想着事,脚下却不知走了多久,待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片阴暗的树林之中。回头望去,来路上掩在一片蕨草之中,浅得几乎看不见。
四周围很是寂静,听不到一点鸟啼虫鸣,似乎也没有一丝风。
旁边的树木很是嶙峋粗壮,生得姿态各异。各种藤萝在树干上垂下来,像蜘蛛网似的,与茂盛的枝叶一道将天光遮得所剩无几。淡淡的雾气在树林间漂浮,地面很是潮湿,青苔厚厚的,许是因为时值晚春,到处长满了菌子。
不知为何,我心里隐隐提着戒备,似乎总有不妙的预感。
我记起那弟子的话,此地大概就是她说的那老林,柳青娘要的泉水应该就在前方。
赶紧取了就回去。我心里想着,用石子在青苔上做个标记,继续朝前走去。
可越是往里面越是觉得不对劲,光照弱得跟天黑了差不多,且透着一股惨白,让人觉得不怀好意。
脊背阵阵发凉,我停住脚步,决意回去。
才转过身,我惊得几乎魂飞魄散。
一张惨白的人脸正在眼前。
“咚!”漆桶掉落,一声闷响。
我看着那可怖的脸,只觉浑身失力,连呼喊的声音也发不出来。
“呵呵 ,是个小娘子呢。”那怪物忽然发出声音来,磔磔的,像人破了嗓子:“长得真好,我能换张脸呢。”
我几乎没有了心跳。
那脸上毫无表情,没有眼睛,只有两个窟窿,竟是一张人的脸皮。湿漉漉的长发搭在上面,发出阵阵恶臭。说着,它忽而立起,露出后面长长的身体,只见竹节一般,百足密密麻麻,是一只巨大的蜈蚣。
我本能地后退,脚在青苔上一滑,重重摔倒下去。疼痛让我浑身激灵过来。
“啊!”我大声尖叫,拾起地上的漆桶,使尽浑身力气向它砸去。
怪物将毒钩轻轻一扫,漆桶“砰”地粉碎。
眼见着那毒钩向我伸来,我绝望地闭上眼睛,紧紧地将手臂抱住头。
一阵风在身旁扫过,没有预期中的剧痛,却听到一阵长长的嘶叫,鬼哭狼嚎,教人毛骨悚然。
我睁开眼,那蜈蚣精退到了数丈之外,举着一边还剩半截毒钩,似乎很是痛苦地四处乱撞,将一棵大树捅出了窟窿来。
面前,一人背对着我昂首站立,手中的剑上染着黄褐色的污液。
“阿芍!”一个急促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我抬头,灰狐狸蹲在一棵大树上向我招手:“快躲上来!”
我不假思索,赶紧从地上爬起来,。
才抓住藤蔓,只听那怪物一声嘶吼,狂风平地骤起,将大树都撼得摇晃起来。
“妖孽休得放肆!”那人厉声断喝,持剑迎向怪物。他口中似念念有词,身体腾空而起,只见光芒闪过,霹雳般的声音震耳欲聋。蜈蚣精嘶叫着,卷起团团黑雾,脸皮和头发如败叶般飘动,扭曲得鬼魅一般。
“阿芍用力!”灰狐狸变作女童,伸手来拉我。
“灰狐狸!不可上树!”那人回过头来,竟是妖男。
他一边用剑挥挡那黑雾,一边皱眉朝我们大吼:“还不快出去!”
他话音才落,突然,那蜈蚣精立直了身体。那竹节般的躯干高高的足有十丈,它的头将上空浓密的树木枝条捅出一个口子来。断枝碎叶纷纷砸下,我尖叫着躲向一旁,狂风猛烈地刮起,我攀爬的大树摇晃得愈加厉害,瞬间,藤蔓断开,我只觉身体被拉扯,卷到了半空。
“阿芍!”我听到灰狐狸尖细的声音在喊叫,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天光被树枝分割成碎块,白花花的刺眼得很。
我看到一个巨大的白色影子朝我扑来,身体似被什么东西托起,温暖而有力。陌生的怒吼与蜈蚣精的嘶叫混在一起,成为这世上唯一到的声音。
身体软绵绵的,像躺在云端。
昏厥前,我望着面前那双金色的眼睛,觉得今天定是做了一场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