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尘埃落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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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折腾一天一夜，孩子终于落下地来，果真是个女儿，眼睛细长，眉毛弯弯，大模样真像玉凰，有惊无险一场，笙精疲竭之余，依然很欢喜的。唯一不如意，是昨晚跌了那跤把脚扭了，脚踝肿得高，加上身子进了寒气，恐怕会落下病根。她如今遵医嘱住在县立医院，单的一间房，请了看护伺候孩子，绿萍每日变着花样熬汤带给她，经过这一回事，她对绿萍感激不尽，切都好，只是玉凰不在。

    起先她以为凰是忙在工地上，也许连着两晚没有回家，并不知道她已生产的事，到了第三天，她实在忍不住，借医院电话打回家去，没有人听。她有点莫名的心慌，难道玉凰连三天都不回家么，这不不像他的作风，只要他回去过，发现她不在，总要到处去找的，或者他已经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在寻她了，他怎会想到她现在躺在县立医院呢。她这样想着，点了点头，定是这样的，绿萍再来时，她便对绿萍说她要带着孩回去了，绿萍听，叹了气，道:“我本来这件事想要瞒着你的，现在看来瞒不住了。”香笙心下一颤，道:“是什么事?”绿萍道:“矿出事了，你生产那天半夜，李爷那爿矿区因为爆破吃醉酒记岔了时间，炸死许多矿工，那逃了，家属没处找人，全要找你家玉凰算帐。我前两天打电话到你家，他才对我说了这件事，还说要出去躲一段时间避避风头，叫你也别露面。等头过去了，他再来找你。”笙听完，脑嗡的一声，简直不敢相信，但她认为凰不该是那样味逃避的人，绿萍仿佛看出她有点不相信，又继续说道:“罗先生也是没有办法，那些家属是什么，都是些外地来的野蛮人，不会跟你讲道理的，现在大家正在头上，也许罗先生性命堪忧，才会不得已要逃出去避避。大丈夫不吃眼前亏，何况他还有妻女，怎么肯叫你守寡呢。“笙听见守寡那两个字，时向地上呸了三下，道:“既然是这样，等他回来了，我再和他一起出面解决这件事，就是倾家荡产，欠人家的也要还上。假设要他蹲班房，我也没有什么话好说，年年都等着他，出来再重新过子。”她这样说，好像也是说给自己听，绿萍道:“你想多了，就是坐牢，也轮不着他。他不过是去帮忙的，跟那些矿一点关系没有，就是赔钱，也不该由他赔，那是李家的事。“香笙呆了一呆，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他已走了么？”绿萍道：“总该走了吧，这么几天过去，再不走人家就把他揪出来了。”香笙道：“你有没有跟他说他得了一个女儿，长得像他。”绿萍道：“嗯，听他的语气，他很开心的。知道你在我这里，他也很放心，不会有什么牵挂了。”香笙想着，出了这么一件事，对于那些死去的矿工和家属来说，完全是一件灾难，她尽管感同身受为他们难过，同时也庆幸玉凰还在，还能给绿萍传话，还能逃出去避一避，还能留着一条性命，她还有丈夫，洵姝还有爸爸，此外她不奢求什么了，只盼他平安回来。

    香笙只管坐在床沿沉沉地想着，把洵姝一件小衣叠了又叠，她下山的时候，什么也没带，现在内里穿的还是绿萍的衣裳，绿萍道：“过两天，我差人到你家里去拿点东西过来，除了衣服，你还要带什么？”香笙想着总不至于在这里长住的，有几件换洗衣服就够了，便摇了摇头。两个人沉默了一阵子，绿萍突然说道：“过两天就是除夕，我来同你一起过年。等过完年，我再把你接到我家里去。”其实香笙想着出了医院自己可以住到姑妈家去，但绿萍既然那样好心，拘着大家的面子，自己也不好拒绝，便点了点头道：“那我真是欠你好大一个人情。”绿萍道：“我把你当姐妹一样，你说这种话可是生分了。如今我们遭遇相似，想当初我也是刚生完孩子，那姓杜的就走了，留我一个人不死不活的，只有你来看我，要是没有你给我那些钱，我也许就饿死了。就是说我为了报恩也不为过。”一席话把香笙说得更为难过。

    绿萍走了以后，香笙还是呆呆坐着，洵姝乖得很，吃饱了便睡，难得哭一两声，房里大部分时间是静的，唯一的响动就是外头突然响起的鞭炮声。那位看护不大爱说话，平时除了看护洵姝，还要照顾其他房里的小孩子，因为洵姝不怎么吵闹，她来得也少。房里大多时候就是香笙母女两个人。日子过得太静太慢，好像一张褪了色的窗花。

    好容易盼着能下地走路，那一天早上绿萍拿车来接香笙出院，绿萍抱着小孩子同香笙坐在后座，只觉得这车子熟悉得很，除了绿萍身上的香粉气息外，还有一种莫名的说不出来的味道，嗅起来使人产生一种抗拒的心理，仿佛能勾起什么，又什么也想不起来。她想也许自己在在医院里住久了，闻惯了消毒药水味，这车子没消过毒，便认为它有点肮脏，实际上也不用深究什么，不过有点晕车罢了，她于是把车窗落下一道缝，让新鲜寒冷的空气吹一点进来，同时别过头去看窗外。

    经过绿萍的铺子，车子还朝前跑，香笙问道：“那不是过了么？”绿萍笑道：“那两间店面如今纯粹用来做生意，我不住那里了。”香笙道：“哦，你新买了房子啦？那我可要去看看。“绿萍笑了笑，也没有说话。天气尽管冷，路两边倒有许多浮摊，香笙算了算日子，今天逢圩，怪不得这许多人，车子跑不快，一路滴着喇叭过去，街上的行人不免要往车里来看。绿萍道：“窗子关上吧，你还在月子里，吹不得风。”香笙听了有些难为情，赶忙把窗户关回去了，把洵姝的小被掖紧了些。绿萍道：“你家这位公主，真是乖得不像话。我要是有这么乖一个女儿就好了。”香笙正要回复她，忽然向前一仰，身子还没坐稳，便看见一个红色身影在车窗面前闪了下去，是撞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