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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敛之愈加不解了。
洺珺道:“敛之,将心比心,易位思之。倘若是你是那幕后主使,欲派人刺杀本宫,但本宫身边却有另一位皇子与将军,皆非等闲之辈,你当如何?”
邵敛之轻敲折扇,蹙眉沉思几许,道:“未免留下蛛丝马迹,祸及己身,我会派下死士,无论成与不成,不必复命,皆服毒自杀,毁尸灭迹……”
说到最后,他语调越来越慢,恍然大悟。
洺珺道:“便是如此。太子之身何其金贵,朝堂之上自是有泛泛官员紧紧盯着,那人身居朝堂,倘若本宫真遭遇不测,自然不得露面,朝堂之上不会没有风声。”
邵敛之接口道:“朝堂有人,自然也就不用那刺杀死士复命。不下死令也罢,有四皇子与长威将军在前,再不济亦不会让其于得手之后立即飞鸽传书,只会让其蜗居一处,等候命令。恐怕当日那一番躲避只是为掩人耳目,那封飞鸽传书才是他的主要目的,栽赃嫁祸!”
洺珺赞许点头,说道:“不错。倘若真要行刺本宫,自然会选在本宫独自一人时再动手,恨不能一举成功;岂会愚昧到挑着薄瑜与秉桑同在之时,又对一匹可有可无的马匹动手?洛河画舫的舞女根本就是个幌子,第二次行刺的信件才是重头戏,其目的不过是为让本宫在多次受刺下心生恼怒,信以为真迁怒到秉桑身上,自相残杀,坐收渔利。”他顿了顿,微微一笑,“好一招一石二鸟,一箭双雕。”
邵敛之又不解了,疑惑道:“既是为了嫁祸于四皇子,那为何还要选在四皇子在场的时候动手?便不怕被四皇子当场揭发?所谓的双雕二鸟又何解?”
洺珺不置可否,反问道:“遇险当日,本宫豢养暗卫亦是当下便追踪拿男子而去,结果如何?”
“不出三刻,便寻不见那男子身影。”
“本宫下属尚且如此,秉桑暗卫又会如何?即便是追上去,也不过跟丢罢了。那幕后主使恐怕早就对李家兵力有所了解,只让李家暗卫跟上。此番作为,不过是借由此事,将李家拖入夺嫡之争这趟浑水。”他微微眯眼,左手改为轻轻摩挲着鎏金扶手,缓缓道,“即让本宫与秉桑兵刃相对,又让李家身陷其中,削弱兵力;且不是好一招一箭双雕?”
这一番抽丝剥茧,令人叹为观止。
邵敛之叹道:“殿下之谋略心智,敛之叹服矣。”身处危境却临危不乱,抽丝剥茧洞若烛火,仅凭一纸信封便推算出前因后果,如何让他不服?
洺珺闻言,却不置可否,面上神色依然寡淡。帝王权术,心计谋略,自出生皇家的那一刻便注定终生与之为伍,二十多年,洺珺早已得心应手,习以为常。
他叹道:“如今父皇病重修养,怕是下面的豺狼都要忍不住了。”
邵敛之沉默半晌,问道:“那殿下以为,这几番谋划,会是出自何人之手?”
洺珺轻轻扫了他一眼,说:“当今朝堂局势,手握重权者不外乎这么几个。敛之以为会是谁?”
此人之名,彼此心知肚明,只是不愿提及。
徐徐清风拂过,大片大片的菡萏轻轻摇曳,暗香浮动;水中的饵料早就被那贪食的鱼儿吞得一干二净,现下正摆动着鱼尾于荷叶莲影间优哉游哉穿梭不定。洺珺长裳广袖,衣袂飞扬,墨色的眸子深沉得如同深潭。
邵敛之脸色一白,沉默良久,手中反复捻着折扇,无意识地几次开合,最后苦笑道:“原来竟是他。”
洺珺微微颔首。
邵敛之心如乱麻,蹙眉不语。洺珺扫了他一眼,语气轻淡,却不容置疑:“放心,本宫答应你之事,自是言出必行。”
他苦笑道:“太子一言九鼎,只是敛之所思却非此事……”话有但书,却依然半晌无语,最终还是叹道,“罢了,罢了。”
他站起身,拢袖躬身,对洺珺行了一礼,道:“朝中事务繁忙,敛之不便久留,暂且告退。”
邵敛之虽在外人跟前一副翩翩公子之做派,到了他这儿却时常不顾臣下之礼,不拘小节。这会儿忽然这般正经,洺珺亦明白他此刻怕已是思绪如乱麻,少不得要冷静冷静,便也点了点头。
自太子府设立以来,邵敛之来来回回走了不知多少遭,自然也用不着有下人指引。向洺珺告了辞,便不再停留,揣着一怀心烦意乱,摇着扇子七转八转地出了府门。
偌大的荷塘莲池边,一时间便就剩下了洺珺一人。
依然是满池莲香,静默如许。
他端坐椅上,任由清风吹拂脸庞,墨如深潭的眸子微微眯起,似乎若有所思,又似乎什么都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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