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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丸落入烛心的那一瞬, 橘色火焰迅速吞没珍珠大的蜡色药丸,瓷灯灯芯蹿起数丈高, 争先恐后舔上姬赢素白指尖。
灯焰依次绽开的声响, 如颗颗大珠小珠自指缝间漏下,前赴后继争香跳进玉盘之中,喧闹清脆得紧。
他喜好殿中处处都燃着香气,因嫌朝华殿这里的熏香太过清冷,便命瑶绮替他另换一种稍稍浓郁些的。
譬如这盏搁在他书案上的瓷灯, 里头亦添着一钱香料。
药丸随手丢下去,蜡色一团在火焰中慢慢消亡, 细密白雾自荷花花蕊中央, 源源不断升腾而起。
书案周遭萦绕的香气越发醇厚,挺翘圆润的鼻尖浮动着若隐若现的波纹,波纹中荡出的一缕白雾仿佛生了慧眼, 悠悠荡荡缠上姬赢食指。
他望着那簇灵动白雾,神思恍惚如梦似幻,干涩口舌艰难摩擦开合, 喉咙处不可抑制地逸出几点破碎低吟。脑海中不知怎的,竟浮现出付灵嫣当日一脚踏碎玉石, 扑入他怀中,讶然扬起灿若朝霞面容的莽撞神态。
少女独有英眉似三月剪刀裁出的云霞,浅浅淡淡浮于璀璨眼瞳之上,如散在湛蓝穹顶的几点云沙,恰到好处掩去她眼底勃勃野心, 衬得她眉眼格外娇柔温婉。
俊俏而不失秀美,明媚却不落英气,端的是容色绝艳不可方物。
姬赢眼前景色越发模糊,瓷灯中央的灼灼烛焰化成一簌迷离光晕,书房内的壁桌香炉等物渐次抖动,他疲惫至极捂住剧烈震荡的心口,伏在案上大口大口喘息。
他纤细四肢滚烫沉重如烧红的烙铁,皎洁似玉的双颊迅速漆上一层罗色,因不堪忍受心火炙烤煎熬,眼角亦淌出几点晶莹软光。
瓷灯花蕊陆陆续续吐露皎白芬芳,那白雾越是浓厚缥缈,他呼吸便愈加艰难粗重。
姬赢死死捂住口鼻,登时了然他这点异样究竟从何处而来。
他挣扎着压下脱去衣衫纳凉的欲.望,抬手端过一方端砚,翻手将里头的墨汁全数浇淋到灯心里。
瓷灯陡然熄灭,偌大书房陈设俨然,他所伏靠的书案上霎时陷入一片漆黑,只有殿中无声矗立的支形青铜灯里,还亮着三两星散火光。
绿植高大的影子沉进皑皑月华中,微微摆动窈窕枝叶,迎上清寒晚风悄然于月下招展。
叶影渡过月色向他浮来,距离之近,仿若弯腰一捞便能捧起半握叠翠青叶。
姬赢闭紧双眼,低低粗喘,她明丽堪比边关春风的音容,却于波涛汹涌的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
少女打扮老成沉稳,瞳仁里则满是狡黠笑意,她捧着画卷目光专注地问他:“像不像九千岁?”
她的画技,就是承元帝先前那位因尤擅丹青工笔而盛宠一时的四品男妃,也远远不及。
可在他不曾心生动摇的百十个昼夜里,她会否也以笔墨为由,以容颜为引,甘愿放下身段勾易霄展颜一笑,与他共攀巫山。
他索性宽去常服,仅着中衣等待热意消散。
门扇无故被一双覆满青霜的手推开,门外那人默立许久,澄明目光在姬赢单薄的身形上停留半晌,面皮间现出一丝隐忍:“殿下,您这又是何苦?”
姬赢满目恨色剜着眼前之人,被他咬得红肿不堪的唇瓣间蹦出两字:“出去!”
易霄却嗔笑一声挨着他身侧坐下,他伸手将姬赢垂落至案上的鬓发,轻柔缱绻地别往后耳。
他扳过姬赢怒气冲天的桃花粉面,扯起他的灼烫纤手搭上腰带,牙尖靠近他通红耳垂:“……别忍了,霄都依殿下。”
姬赢扣住手边砚台,冷静自持撞上他后脑。
他眼底翻起一片望不见底的深黑瞳色,姬赢俯视足下不省人事的男人,蔑然扶着桌案踉踉跄跄离开。
若他今后得以回归原身……此人只是个不起眼的庶子,没入掖庭做个太监也好,逐出皇城也罢,绝不能再留。
姬赢心头热火只升不降,他沿着灌满萧索长风的长廊艰难挪动足履,最后停步于一方冷池前,冷池水光粼粼,寒气侵袭骨髓,他闭眼屏息,纵身跳了下去。
他足足泡了一刻钟,才将这烈药药性彻底压下去。
姬赢本意打算毁掉这颗药,孰料此药遇火即会药性发作,连累他险些着了道。
他浑身湿透走回书房,差遣几个内侍将易霄扔出阶下,而后吩咐宫人备水沐浴。
这不顾后果的纵身一跃,自然而然导致姬赢第二日发起了高烧。
他头重脚轻乘坐轿辇入重萃宫处理政务,瑶绮惴惴不安劝道:“请安又不是多要紧的事,奴婢瞧殿下脸色很是难看,不妨命人递口信请辞,今日就回宫歇一歇罢。”
朝中杂事不断,每停歇一日,他往后少不得要多费些周折处理。再者守在朝华殿中,对着易霄那张矫揉造作的脸,姬赢瞬间回忆他昨夜那令人作呕的言行举止,膈应得恨不得连隔夜饭都一并吐出来。
他撑住额角挥手示意瑶绮闭嘴:“不必。”
待皇子皇女们四下退去,姬赢方由李德保引着去了内殿。
李德保路过后苑一池结了冰的池水时,不情不愿刺道:“近来九殿下入宫拜见千岁公,也忒勤快了些……我们千岁公大度矜持,不愿说些落人面子之言,可他身子后腰的伤还未能痊愈,实无甚精力再接见九殿下……”
姬赢紧了紧袍袖,掀开一侧沉重眼皮瞥着他:“摔一跤怎么就成了这病歪歪的样子?”
“谁说千岁公只是摔了一跤!”李德保倏然回首,雪白拂尘扶柄狠狠撞上姬赢苍白无力的手腕,他瞪着两个涂了胭脂晕色的眼眶,朱唇一张一合唾沫横飞,“若非千岁公前几日去乾坤殿侍疾不意弄伤了腰,何故终日只能趴在榻上养神!”
姬赢脚步一顿,面上攒出几许恼意,他掐住李德保丰腴肩头厉声质问:“你说什么?她……去过乾坤殿?”
李德保退后几步,卸去肩头这只手,他揉动酸痛肩头,翻着白眼耻然笑道:“九殿下大可不必猫哭耗子假慈悲,我们千岁公虽受了伤,但一时半会还伤不了根本……”
姬赢嫌弃他步子迈得太慢,抬脚匆匆踹他一把,遂提起裙摆奔向正殿。
李德保一个趔趄勉强稳住身形,他扔开拂尘气急败坏张口便唤:“九殿下你莫要惊扰了千岁公!”
他满天大汗跑开几步,却未来得及留意足前横卧的一块石头,脚尖被利石绊得一拐,李德保结结实实踩住衣角,丰硕身子一滚,竟挺身砸入冰池里。
冰池上结着的一层薄冰顷刻间迸裂开来,李德保死死拽住岸边一丛枯草,勉强浮出水面游回岸边。
几个内侍上前扶着他前去更衣,李德保憋了一肚子气没处撒,一巴掌呼上其中一个的脸颊,咬牙切齿怒道:“没眼色的混账东西!还不快去寻九殿下的贴身宫女一并过来照看,万一千岁公遭九殿下毒手该如何是好?”
内侍唯唯诺诺叠声道是,吃他一掌忙不迭领命退下去。
昨夜承元帝又宣了谢嫣觐见,她将奏折一一交给她过目,承元帝随手瞟了几眼,便又将主意打到谢嫣头上。
她代姬赢受下承元帝几番耳提面命,揉着困倦眉头慢悠悠步出月洞门。
月洞门前灯影黯淡,素服玉簪染就一身潋滟华色的林熹微,低眉顺眼捧上铜盆。
她似乎生怕动静太大惊动了他,口吻放得极轻:“奴婢伺候九千岁净手。”
大抵是女主光环庇佑的缘故,林熹微侍奉颇得君心,承元帝遂又将她提拔为二等女官。
三等女官伺候茶水膳食,一等女官可在御书房侍弄文墨,照顾帝王起居,而这折衷的二等宫女,便可光明正大在乾坤殿与醉仙台随侍。
谢嫣略一扫视升至“40%”的进度条,轻笑着接过她递来的汗巾子。
林熹微垂下修长宛若玉雕的脖颈,迥然咬唇解释:“奴婢的血污了九千岁丝帕,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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