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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策略感头疼,就算身携两世技艺,他也并非无所不能,无有不会,且在服丧期间听乐奏曲乃是大不孝。周瑜看见孙策为难的样子,起身从张承手中接过长琴道:“兄长正在守丧,多有不便,这一曲就由小弟代劳。”
周瑜走到一旁盘腿坐下,见孙策已经闭目并将双耳堵起,方才将琴平放在自己膝上,指尖在弦上一挑,羽音清冽,余韵之中,清逸无拘的琴音已经慢慢的在室中漾开。周瑜十指飞动,琴音起初轻柔绵密如小河溪流,而后激扬磅礴如长江大川,周瑜就着琴音放声长吟:“风萧萧,水茫茫,暮云苍黄雁声寒。斜阳外,浪滔滔,滚滚东流辞意健。奔入海,何艰辛,长风乱石阻归程。纵南行,挥手去,直捣沧海会有时。问人生,叹年华,时不我与华叶衰。举杯醉,对月吟,愁肠千结寒声碎。长河水奔腾急,壮志难酬空悲切。知音少,洒泪还,断弦残曲与谁听?”
一曲散去,余音袅袅,绵长不绝。良久,张昭方才从琴声中缓过神来,由衷的赞叹道:“昔日韩娥于雍门鬻歌假食,离去后余音绕梁,三日不绝,我每读《列子》至此,不免心存怀疑,今日闻公瑾琴曲,方知古人诚不欺我。子纲兄,你以为此曲如何?”
“久闻周郎顾曲之名,今日得聆雅奏,方知盛名之下无虚士。今后周郎顾曲与奏曲,可并称世间双绝。”张纮的声音从内堂传来,“仲嗣,取我今春新采的茶来,既要长谈,怎能不对坐品茗。”
茶香渐渐在室内飘散开来,孙策端起面前的茶杯呷了一口,只觉得清香四溢,细细再品,隐隐还有回甘。
“伯符以为此茶如何?”张纮此时已经从后堂出来,坐在张昭的上首,这茶便是他亲手烹制的。
孙策道:“颊齿留香,沁人心脾,有如春风化冻,令人沉醉。”
张纮抚掌笑道:“伯符风流妙赏,果然非常之人。自秋末以来,两位拜访寒舍不下三十次,每每被拒之门外,换做别人或许早已放弃。伯符与公瑾如此心诚,我二人未免太过不近人情,这一节还望两位不要记恨。”
孙策与周瑜忙躬身道:“子纲先生言重了,在下岂敢。”
张纮淡淡的一笑:“两位来访之意,我与子布已经猜到一二,请原谅我二人再不近人情一次。伯符此番的来意,在下需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从阁下口中得知。”
孙策放下茶杯,整理衣袍,正襟危坐道:“如今汉祚衰微,天下纷乱,四方英雄豪杰无不拥兵自重,各图发展。初平元年虽有各镇诸侯联军勤王之举,但是其中恐怕没有人是出于公心,真正想要扶危济乱的。先父功业未遂,不幸为刘表所害,在下虽然年轻识浅,却也想继承父亲遗志,成就一番事业。在下目前打算先去袁术处要回父亲当年的旧部,然后到丹阳投靠舅父吴景,召集流散的兵士,东据吴郡、会稽,以此为基业。之后报仇雪耻,做臣服于朝廷的外藩。不知两位先生以为在下的这番盘算如何?”
张纮不置可否的一笑:“伯符仅仅为了做朝廷的外藩?”
孙策沉默了片刻,道:“先生目光如炬,但是请原谅在下不得不存有一丝保留,有些图谋只可意会,难以言传。”
“伯符果然坦诚。”张纮举杯饮茶,意味深长的道,“昔日周室倾危,齐桓公与晋文公应运而生,得以成就霸主之名,试想如果王室安宁,诸侯们岂有图谋称霸的不臣之心。如今朝中董卓弄权,汉室衰微,几百年来当以此时为甚,但这亦是上天赐予英雄豪杰成名的机会。伯符骁勇不下尔父,若真能据丹阳,召集吴郡、会稽的兵马,则荆扬两州必可一鼓而平,报仇雪耻亦指日可待。之后伯符可凭倚长江天险,内则奋发威德,勤修政理,外则远交近攻,扫除群雄,所建的功业,绝不会下于齐桓公和晋文公。那时莫说是匡扶汉室,为一外藩诸侯,便是享世家宗庙,也并非不可能。”
张昭点头附和道:“在下与子纲结为兄弟,自南迁以来便一直隐身于山野之间,不再入仕,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局势纷乱和清流名士的风气。开诚布公的说,我等二人并非不想入仕,而是等待天时英主。如果伯符真有建功立业之心,便请南渡,在下与张纮必定倾尽全力,助伯符成功。”
孙策与周瑜一起离席,恭恭敬敬的向张纮和张昭跪拜称谢道:“得两位先生点拨,使我茅塞顿开,有如拨云雾而见青天。他日我若壮志得伸,血仇得报,定不敢忘记两位今日教诲之恩。”
张纮和张昭也离席还礼道:“从此赴汤蹈火,任凭主公驱策。”
孙策忙扶起两人道:“两位先生是当世大贤,在下如何敢说驱策。只要每日能得二位耳提面命,便已是平生幸事。”
四人重新入戏,张纮为茶壶重新续上热水,问孙策道:“在下有一问,想请主公解答。”
“先生请问,在下知无不言。”
“主公曾说意欲前往寿春,向袁公路讨回破虏将军旧部,不知准备何时动身?”
“待我为父守孝三年之后吧。”孙策叹了一口气,“请两位先生不要问我原因,其中有不能言的苦衷。”
张纮和张昭沉思了片刻道:“主公既有计划,我二人不便多言。那么先利用这三年时间,重建孙氏在江东的名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