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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金一把鼻涕一把泪。
聂载沉让他起来,也没问别的,问人在哪里。
“旅店掌柜嫌晦气,我就背她出来,想找人救命,人就在这里……”
阿金飞奔到路边,抱起被铺盖卷住的人,跑了过来。
聂载沉让他把人放进车里,载着送到了城里的一家西医医院。
医生闻讯赶来,立刻召人紧急救护。聂载沉等在手术室外,听着阿金替小玉环求情:“聂大人,你千万不要怪她。她真的很不容易。孤身一人,好不容易在戏班里算是站住脚了,又得罪了白……”
阿金顿了一顿,停了下来。
聂载沉眉头微蹙,一语不发。
医生在抢救室里忙碌了许久,终于走了出来,说人失血晕厥,但好在伤口后来凝固,现在救回来了,情况稳定,等苏醒过来,住院观察下,再多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聂载沉向医生道谢,看着小玉环躺在病床上,被护士推着送进病房。
她还没苏醒。
聂载沉没有马上离开,继续在外头等待,一直等到天快亮,终于听到里头传出一阵动静,阿金从病房里奔了出来:“大人,她醒了!”
聂载沉抬眼,见小玉环仿佛要坐起来,走了进去。“躺下吧,不要起来。”
“多亏大人他送你来这医院,救了你。刚才大人一直在外头等着你醒!”阿金站在一旁,欣喜地说道。
小玉环已经病了几天,瘦削了许多,现在因为失血而苍白的脸上,也慢慢地浮出了一缕淡淡的血色。
她眼睛湿润,凝视了他片刻,挣扎着爬了起来,要向他磕头,颤声道:“因为我,劳烦大人你了,恳请大人见谅。”
聂载沉让跟班扶她躺回去。她不躺,仍是跪着,说完话,眼泪就落了下来。
“怎么回事?忽然要去北边?”
聂载沉问她。
她慢慢低头,没有开口。
一旁的阿金小声说:“前些天,白家少奶奶忽然找了过来,不让她待广州了,要她去北边,班主不敢不从。她出了广州就病倒了,病了好几天,一时想不开,这才割了手……”
阿金说着,小玉环的眼泪不停地落。
聂载沉没说话。
她哽咽道:“大人你千万不要见怪。先前我去找你,也是被班主逼的,并不是故意要给大人你添乱子。现在这样,我真的不怪别人,都是我自己的命……”
她抬手掩面,泪水从指缝间不停地涌出。
“大人,她从没去过北边,很是害怕。求大人再帮个忙安置下,往后再慢慢寻个新的出路。”
跟班又跪了下去。
聂载沉沉默了片刻,道:“少奶奶这样的安排很好。等身体好了,你就照她说的去吧。我会再派个人送你。等习惯了,南北都一样,没什么分别。”
小玉环慢慢地放下了掩面的手,睁大眼睛看着他。
“大人……”她忽地失声痛哭,眼泪掉个不停。
聂载沉看着她:“有件事你需要明白,我救你一次,救不了你一辈子。这是最后一次了。”
“我太太还在家里等我,我回了。你遵医嘱休息吧。”
他说完转身,走出了病房,很快就将身后的哭声给抛了下去。
……
他走后不久,伴着一道从头顶压过的春雷声,天就下起了雨。
雨越下越大,大风刮得窗户不停摇动,咯吱咯吱作响,听着仿佛就要掉下来了。
忽然伴着一道轰雷之声,电灯眨了几下,灭了。应该是司令部前头的电路出了什么问题。
屋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白锦绣害怕,哪里敢下床,用被子把自己的头紧紧地捂住,人缩在床角里,心里只盼他能快点回来。
风雨刮了一夜,天明才停歇下来,熬了一夜的白锦绣,从恐惧中陷入了猜疑和焦虑。
那个小玉环干嘛要自杀?她是不是死了?或者没死,缠着聂载沉不让他回来?
她心里跟猫抓似的,万分难受,懊悔自己昨夜没跟着他同去,听到外头发出了动静,女佣起了身,在外头打扫昨夜被大风吹落的枝叶,自己哪里还躺的住,也爬了起来,往身上胡乱裹了件披肩,打开门,趟过淹了积水的院子,来到大门口,打开门,不停地朝外张望。
大概五点半的时候,他终于开车回来了。
白锦绣松了口气,急忙迎他进来,顾不得换去脚上的湿鞋,问他:“怎么样?不会是死了吧?”
他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我送她去医院了。醒了。休息几天就没事。”
“没事就行。真是的,好好的自杀什么……”
真不想活了,要死也不跑远点。害他大半夜地冒着风雨跑出去,自己又担惊受怕了一夜。
白锦绣抱怨了一声,也懒得问缘由。
“就这一次!我可跟你说,下回她要是再闹什么自杀,死了我也不让你再去!关我们什么事?”
他又看了她一眼,没做声。
“你累了吧?还早,你再睡一会儿?”
他摇了摇头,说早上还有事,不睡了,等下就要出去。
“那你饿了吧?你等等。”
白锦绣跑了出去,催厨娘赶紧去做早饭,自己也在一边打着下手。
早饭很快做好,白锦绣陪着他一起吃。他很快吃了碗粥,放下筷子。
“还要吗?”
他摇头。
“你怎么吃这么点?不行!再吃一碗!”
白锦绣亲手又替他添了一碗。他吃了。白锦绣托腮看着他。
聂载沉再次放下了筷子,看着她,迟疑了下,欲言又止的样子。
白锦绣这才终于觉察到他似乎有话,就问:“你怎么了?有事?”
聂载沉想了下,最后还是决定提一下。
他说:“绣绣,小玉环的事,现在过去了。往后你再也不要放心上。你也放心,我不会和她或者别的任何女人有不该有的任何关系。”
他顿了一顿。
“但是,我也希望,你往后不要再用这样的手段逼迫人。有事的话,你和我说,我会解决的。”
白锦绣愣住了。
他的语气温和,但是她还是觉察到了他话里隐隐的责备。
“我怎么逼迫人了?”她问,一脸的困惑。
“嫂子前几天去了戏班,要她离开广州去北方。你知道的吧?”
白锦绣一怔,突然明白了过来。
难道是嫂子知道了什么,替自己把人给赶跑,然后这个小玉环想不开自杀?
她张了张嘴,沉默了。
聂载沉见她这模样,心里叹了口气。
他不赞同她用这样粗暴甚至可以说是仗势压人的手段去赶走她讨厌的人。但是对着这样的她,他又实在没有办法。
他无可奈何,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脑门,说:“算了,没事了,下次有事,先和我说一声就行。我先走了。你再去睡吧。”
他回到卧室,换了身衣服,戴上帽子,回头见她跟了进来,双手背后,靠在门口盯着自己,一脸倔强的表情,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头发,哄她去睡觉。她站着就是不动。他就抱她躺在了床上,给她脱鞋盖好被子,这才走了出去。
白锦绣压下心里涌出的伤心和失落,躺在床上发呆了片刻,爬起来换了身衣裳,叫司机开车送自己去西关白家。
汽车开到大门前,她看见之前被她从古城叫去办事的阿生站在门口,身上背了个行囊,风尘仆仆,看着刚刚才到似的。
“小姐!我回来了!我过去,见到聂姑爷的母亲了!”
阿生听到汽车开近的声音,扭头,见白锦绣从车里下来,跑了过来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