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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石一直在哭哭泣泣。
凌欣听着这些,坐立不安,她如果能忍得了痛,真想+拔+了箭自己离开。
又等了似乎好久,屏风后贺云鸿的静寂似喧嚣的浪潮,让凌欣觉得心跳过速。她紧紧地按住胸口,那里有蒋旭图的信,是她的心安所在。
终于,孤独客抱着一堆衣服从屏风处出来了,他把浸满血迹的衣服放在桌子上,最上面的,是一件黑色的斗篷。孤独客在凌欣对面坐了,边看凌欣的小腿边说:“他外伤未愈,再次开绽,又失了许多血,要好好休养。”
凌欣浑身都开始疼了,真希望贺云鸿根本没下城!她对孤独客郑重地说:“要劳大侠多操心了。”
孤独客翻了下眼睛,从医箱里拿出个钳子,凌欣哆嗦了:“大侠!您就要这么+拔+吗?”
孤独客眯眼道:“那还要怎么样?!”
凌欣说:“我……我特别……怕……疼啊!”
孤独客瞥了眼屏风:“你这点小伤算什么?”
凌欣吸气,“大侠,你有没有什么特别细特别细的东西,把这肌肉慢慢拨开,露出里面的箭头倒钩了,再取出来?”
孤独客皱眉:“要这么麻烦?”
凌欣瞪孤独客:“+拔+箭是二次伤害呀您难道不知道?我一直特别佩服您,您给别人治伤不是野蛮手法吧?”凌欣也不自觉地看屏风。
孤独客歪头:“就冲你这么说,我也得野蛮一下!”
凌欣立刻哀求:“别别别!你去找个滑溜的什么东西,洗干净了帮我拨开肉就行了,这是肌肉夹着箭呢,不能+拔+呀!”
孤独客摸头顶:“用木头簪子也行吧?”
凌欣说:“别有刺儿就行。”
孤独客横眉:“谁会用有刺儿的簪子?!”
雨石红着眼睛从屏风后出来,手持一只玉簪递过来说:“这个行吗?”
孤独客拿过来看看:“这个玉很好。”
凌欣说道:“您别管什么玉了,能不能先拿开水烫烫?再拿酒洗洗?”
孤独客哼了一声:“你倒是讲究!”
雨石说:“我去要开水。”
凌欣又看屏风,小声对孤独客说:“沾着伤口的东西都要干净才行呀!不然会感染……额,红肿的!”
孤独客没好气地说:“你上次就唠叨过!可我给他治的伤并没有感染或者红肿,他跑去救你才弄得满身流血的!”
凌欣抱了双臂:“我真的很不舒服!浑身发冷,不是我的腿感染了吧?”
孤独客轻蔑地瞥了凌欣一眼。
雨石端着盆热水进来,放在了地上,孤独客把簪子放在里面洗了洗,然后转身到医箱里,又拿出一个小酒罐子,往簪子尖儿上倒了些酒,看凌欣说:“这样可以了吧?大小姐?!”
凌欣看雨石:“你要在这里看热闹?!”
雨石一缩脖子,退到了屏风后。
凌欣见孤独客用刀子划开自己的裤腿,就紧张得肌肉紧绷,对孤独客说:“你给我点儿酒吧,我现在腿肚子发紧,要抽筋儿了!”
孤独客无奈,将小酒罐递给凌欣:“别多喝,这酒很厉害,是我和了药熏蒸出来的。”
凌欣对着酒罐咚咚地灌了几口,她在外面跑了一天,中午没吃饭,身体又凉,喝下酒去,虽然辣得要流眼泪,可是浑身一热,精神大好,又连灌了几口。孤独客拨开衣料,看见凌欣小腿的伤了,自语道:“这不是什么大事呀,我真不能+拔+吗?”
凌欣忙说:“不能不能!您给我簪子,我自己来拨弄一下!”
孤独客给了凌欣簪子,凌欣见是支玉簪,中间还镶着一圈金子,簪头很锐利的样子,有些眼熟,但是她此时心不在此,拿着簪子颤巍巍地伸向自己伤口,慢慢地进入肉中,刚一往外拨拉,就大叫了一声,孤独客忙伸头看,然后责备地看凌欣:“你是存心想吓唬人吧?!”
凌欣皱眉:“真疼啊!”
孤独客说:“怎么可能?!你都没进去半分!”
凌欣放弃了,将簪子还给孤独客:“大侠,还是您来吧,千万轻点呀!”
孤独客鄙夷地接过簪子,往肉里一插,凌欣刚要再叫,想起贺云鸿就在旁边,忙咬牙吸气,孤独客责怪地说:“你方才还说腿紧,现在怎么更紧了?!放松开啊!”
凌欣对着酒罐说:“那您等等,我再多喝点儿!”
旁边的太监寿昌捂嘴笑。
凌欣大喝了几口,长出一口气,对孤独客说:“您……您……轻点!”
孤独客不快地说:“我没法再轻了!再轻都进不去了!你看看贺侍郎,那么重的伤都不吭一声,你也好意思?!”
凌欣有点醉了,哀叫:“人比人气死人哪,你不能这么比呀,我是女子,是水做的,他是金刚石呀!”
孤独客再次将簪子放在凌欣的伤口边,说道:“你怎么可能是水?土还差不多!简直比男子都……”他的簪子一+插+进去,凌欣哇地一声坐直:“您……您……下手怎么这么使劲呀?!”
孤独客索性在里面放手拨开肌肉,说道:“那叫使劲?这才叫使劲!”
凌欣疼得大叫:“别动了别动了!我不+拔+箭了!就这么插着挺好看的!”
寿昌笑得低头,连屏风后的雨石都破涕为笑,扭头看贺云鸿,贺云鸿蹙着眉头,没有笑。
孤独客拨开了一边肌肉,开始拨另一边,凌欣将酒罐对准嘴咕咚咕咚地喝,孤独客说:“你别都喝了呀!”
凌欣又大叫一声,然后愤怒地对孤独客说:“我跟你说了要轻点,你也没轻点呀!我凭什么听你的?!我都给你喝光!”
孤独客咬牙道:“我真该方才就+拔+出来的!”
凌欣坐起来:“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再+拔+,肉都拨开了吗?你一+拔,撕出一长条来可怎么得了?那不得疼死我了?”
孤独客嘴里说道:“我怎么觉得该疼死你呢?”可真停了手,让凌欣探头去看自己的小腿,
凌欣醉醺醺地皱眉细看,然后对孤独客说:“光线不好,看不清楚,给我开大灯!”
孤独客说:“我不管了,我要+拔+箭了。”
凌欣大叫:“别别!我就是不放心你,让我再看看……”
孤独客拿着箭杆,左右轻轻松动,凌欣“哎呀”一声,叫道:“我怎么中了两箭?!”寿昌在一边笑得身子前倾。
孤独客试着+拔+箭,一边说:“你肯定不是四箭?”
凌欣眼睛有些花了,眯着眼睛说:“三四……看着该是四五箭的样子……”
孤独客叹气:“你小腿竟然没有射成筛子呀。”他刚要将箭取出,忽然发现倒钩还真挂着一丝肌肉,忙用簪子去拨开,然后将簪子递给寿昌,对他示意了下屏风。寿昌走去将簪子还给了雨石。雨石看着贺云鸿散开的发髻,犹豫了一下,将簪子放在了贺云鸿放在枕边的手里,贺云鸿的手虽然又缠了布条,可是握住了簪子。
凌欣已经晕乎乎的了,大度地说:“没事!你把它们都+拔+出来吧!随便+拔+!像+拔+萝卜那样!
孤独客说:“欧,那我就+拔+了……”他轻轻将箭取出,放在一边,凌欣的小腿上血流了出来,可凌欣现在醉了,不觉得疼了,拿起箭来,凑到眼前一看,叫了一声:“这箭头是铁的呀!”
孤独客一边找药给凌欣止血,一边翻眼睛:“箭头可不是铁的?”
凌欣悲凉地说:“那我大概会死了,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孤独客摇头:“这么个小伤口,就要死要活的?”
凌欣说:“您不知道吧?铁的东西会得破伤风!我小的时候,有一次班上来人讲医疗知识,就说有个小孩,突然就死了,谁也弄不清是怎么回事,大家就找啊找啊……”
孤独客让凌欣将小腿平放,往凌欣腿上撒药,凌欣胡乱说着:“你知道他们后来找到什么了吗?”
孤独客没好气地说:“找到了一只癞蛤++蟆……”
凌欣皱眉:“真的?!我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他去抓蛤+蟆,得了破伤风?……”
寿昌忍不住了,问道:“他们找到什么了?”
凌欣说:“他们找到了一个小小的小小的指甲大的伤疤,就是铁钉划的!”
孤独客冷哼:“贺侍郎身披镣铐,哪样不是铁的?也没死呀,姑娘不要把自己看得太精贵了。”
凌欣当场释然,将箭往地上一丢,说道:“大侠,您真会安慰人!看来我死不了了!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孤独客找出布条,给凌成包扎小腿,说道:“姐儿竟然还会吟诗?”
凌欣醉呼呼地说:“当然!我跟你说,诗歌呀,音乐呀,这些都是有频率的!你念出来,就能振胆气,驱邪气,比如文天祥的正气歌,害怕的时候一念,马上就没事了……”凌欣摇头晃脑地背诵:“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后面的就难背了……”
孤独客点头:“的确是好诗。”
凌欣点头说:“可不是吗?我心中的英雄人物,不投降的文丞相,一代风骨,名传千秋。嗯,说起来,贺侍郎有点儿像他,檄文里也有‘时穷节乃见’的意思……”
孤独客疑惑:“文丞相?我怎么没听说过?”
凌欣闭上眼睛:“那是因为你没去过我的故乡……”
孤独客问:“姐儿的故乡在哪里?”
凌欣醉声哼唱:“……故乡的月亮,你那弯弯的忧伤,穿透了我的胸膛……”
孤独客包扎完毕,给凌欣放下裤脚,说道:“我还真没听过这歌。”
凌欣捂着胸说:“我觉得我这胸口大概真的被月亮穿透了……”
孤独客了然地点头:“是不是特别疼?”
凌欣糊里糊涂地点头:“很痛,有了一个大洞!”
孤独客喔了一声,问道:“姐儿想怎么来填这个洞呢?”
凌欣醉意浓浓地睁眼,已经看不清东西了,喃喃地说:“我真填不了,还君明珠那什么……恨不相逢未嫁时……”
孤独客啧啧道:“姐儿说话一套套的,很有才嘛!”
凌欣摆手:“才?你去读读……贺侍郎写的文……”
孤独客又哦了一声,回头看屏风,又看一脸醉意的凌欣,问道:“姐儿现在想干什么?”
凌欣醉呼呼地说:“我想睡觉!”
说话间,太监们端进来了食盒,孤独客对凌欣说:“你帮我个忙,然后就能睡觉。”
凌欣半闭着眼睛豪爽地说:“说吧!姐能干的,自然会帮着!”
孤独客示意人将食盒端到屏风后,对凌欣说:“我在治个病人,你帮帮我,我扶着他,你给他喂些汤水。”
凌欣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个满眼光芒的世界里,心情酣畅,世界充满爱,说道:“这有何难?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