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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俄察言观色,不待胤禔出言,便道:“我来为大哥引路。”
“有劳。”胤禔答了一句,转身落后一步。
看了胤俄背影两眼,胤禔便将眼神转开,说来,他对胤俄的印象只是跟在胤禩身边的一个弟弟,刚刚那般心平气和的单独说话,前世今生算来都是第一次。如此看来,他的傲慢与胤礽不相上下,或许更甚。
胤俄在佛堂璧影处站了一站,唤来丫鬟给甄封氏传了话,便带着胤禔过了垂花门,往后头的静室去。
入了静室,胤禔抬头看着高高供奉的佛像,犹豫一番,仍未有跪下,只盘膝坐在蒲团上。
侍从将木匣放在胤禔身侧,安置好铜盆,无声退出门去。
胤禔打开匣子,捡了几页胤礽抄写的佛经投入铜盆中,引了火,一页页化去,默念着他与胤礽、胤祉三个的心愿。
胤俄跪坐在一旁蒲团上,瞥见佛经自己,心头念转:看他大哥待神佛态度便可知,这佛经必不是他大哥所书,那便只会是一人所写。
既然写了经书来,想必他二哥当真有所祈愿。胤俄垂了眼,在佛堂里呆着,不祈愿总觉得白来一趟,只是,他如今并无甚需得向神佛求的,已知了胤禟、胤禩下落,他那两位兄长如今除了变作女儿身的不如意,旁的倒是都还好,他也没什么需得替人求的,那么便祈愿他大哥和二哥心想事成吧。
京中大业寺禅房,正列阵做法的癞头和尚与跛脚道士齐齐吐了一口血,慌忙撤力回护自身。
散了法阵,道士叹了口气,道:“这一回不仅有凤君的念识,更有蛟龙之意,你我怕是没什么法子可逆了去。”
和尚沉默片刻,颔首,道:“警幻所设局已破,你我便也莫要太过执着。左右那顽石已入红尘,你我应下之事已成,旁事便顺其自然。”
道士有些着恼,冷声道:“想那顽石之影与金锁之鬼皆魂飞魄散,你倒是镇定。”
“此处并非只你我二人,那可卿仙子亦在。”和尚看向道士,低声道,“那些个风流孽鬼的道行,你我都不曾看上眼,更何况警幻,不过是个添头罢了。攫取紫微之气、凤凰之息,还有那顽石之灵,才是警幻所求。只要这个图谋,你我不曾沾手,即使被责罚,也是能受得住的。”
道士思量一番,重重点头,道:“你说的有理,且将薛家法阵撤了吧,免得再横生枝节。”
这一日薛家宴席摆得盛大,金陵地界儿有名有姓的皆有列席。
因着荣国府的名头,胤礽需得应对之人并不比族长一支的贾蓉和贾蔷少,只不过,今日众人意外言语简略,胤礽自然看出人瞳眸中的闪烁,心知该是京中贾政一房又生了什么事,想着有他两位先生在,自然并未放在心上,只是记着回府之后要向他舅舅探问清楚。
浅尝两口酸梅酒,胤礽又悄悄往襟口宽袖处洒了两滴,随即借口醒酒离了席,想着来时凉亭雅致清净,循路而去,却不妨在岔路上听得人声,只得住了脚,隐在树丛后。
听得两三句,胤礽便听出亭中三人其中二人身份,乃是宴席主家薛家大老爷薛徽与薛家二老爷薛循,还有一位姓梅的举人。
薛循这几日迎来送往见着的多是赴考士子,听着众人隐晦道说贾家京中两支后人有为,想是要改换了门庭,心里馋得厉害。他倒是不吝弃自个儿商贾的身份,可一想到得等他曾孙一代方才有科考的资格,他就有些怕了:他现在积攒的这些家当,尚且远远不够子孙享用,而他与他大哥虽是一母同胞,情谊却是淡淡,若他弃了商道,他大哥不压着他一房便是好的了。没了雄厚家业,若再无权势庇护,想改换门庭,不比登天容易。思来想去,将他女儿嫁入书香门第,竟是为百年子孙计。
薛徽对薛循的心思略知一二,本不欲管人折腾,但他妻子所言亦是有理,梅竹义如今不过而立之年,便已是举人,必有几分真才实学,现今圣上有意用新,难保这人日后不会有作为,现下薛循对其有恩已无可改变,未免其日后偏帮薛循,他很该叫这二人皆欠了他的情才是。
胤礽本来就被蚊虫扰得烦躁,再听那一头三人言语间一唱一和,互相搭台抬轿,有意定了儿女亲家,眉头拧成一个疙瘩。自古以来,无论是话本也好,野史也罢,救助落魄书生之后,讨了人承诺的都没好下场,高嫁的女儿更是下场凄凉。这薛循的闺女当真倒霉。
胤礽自个儿养了妹妹,兼之对前世儿女的愧疚,很瞧不得那些个女孩儿被糊涂父亲误了一生,想了一想,折身回走。
不过两步路,胤礽便瞧见他欲寻之人,背手冷脸将人打量一回,冷笑道:“薛蝌,你父亲如此就将你妹妹许出去了,倒是慧眼识英雄。”
胤祯愣了一下,面色很是不好看,他刚刚远远瞧见这人露了醉态出来,有心与人打探京中情形,方才缀行其后,不想竟遭如此抢白,这荣国府贾琏,倒是同传言一般,为仗势欺人之辈!
不过,胤祯到底已不是叫恼意阻了思虑的年纪,将听得的话又琢磨一遍,立时觉出不对:他哪儿来的妹妹?
想了想,胤祯忆起这几日往薛二太太处请安时,嗅得的药香,略有惆怅,其实他倒是挺希望薛循与其妻能再得一儿,日后他也好过自个儿的日子去。
胤祯无声吐了口气,抬眸看了远去的少年,想起传闻中这位可是一考完试就拉着堂侄盘下六间针线胭脂铺子,略有释然,随即为薛循的行事蹙了眉。
那姓梅名竹义的举人,是他同薛循一道救下的,千年雪参可不是那么容易得的,原来那时候薛循就动了这念头。胤祯拧紧了眉,梅家人口简单,不过三口人,他随薛循赠药时与梅家夫人与少爷见过一面,梅夫人小家子气些,倒也知礼,梅家小儿年纪尚小,看不出心性,长的倒是不错,若是两厢有意,纵使有挟恩图报的嫌疑,结亲也未尝不可。只是听着刚才那小子说的意思,怕不是两厢情愿。
胤祯疾走两步,在刚刚他瞧见人停步之处站了站,转过花木,一抬眼正瞧见与他父亲说话的男子面上那些微的不情不愿,心下一沉,再看他伯父唇边噙笑欲言,忙走上前去,扬声道:“父亲,伯父。”
听出是自家子侄过了来,薛徽与薛循皆收了口边的话。
薛循向胤祯招手,向梅竹义道:“梅兄,这是犬子薛蝌。”
梅竹义悄悄松了口气,转头看向来人,细细打量一番,赞道:“薛兄后继有人,当真福气。”
胤祯虽然厌烦这将儿女做了还债筹码的行事,倒也没去十分怪罪梅竹义,这欠了人命债,哪里是那么容易还得清的?尤其这人又是要走科举路子,可不是得珍惜羽毛,赔上阖家性命也得维护了知恩图报的名声?
“长者谬赞,小子愧不敢当。”胤祯先回了句话,再上前同薛大老爷薛徽和薛二老爷行过礼,由薛循引荐,与梅竹义再行礼。
薛徽瞧着站在薛循身边的胤祯,少有的心头泛酸,他这一辈子见识本事皆可自傲,偏得一孽子,疏于教养放纵成如今混沌模样,这一回盼了来的又是女孩儿,一身本事无可托付,着实叫人懊恼,再有个聪慧非常的侄子在旁比着,叫他如何瞧着薛循顺眼!
薛二老爷瞧见胤祯,酒已醒了一半,听梅竹义夸他儿子,心下极是自得,便道:“梅兄小公子气韵清华,日后想是能登殿奏对,再耀门楣。”
梅竹义瞧见胤祯,便明白薛循为何想与他结了亲家,对这门婚事倒有了几分别的想头,容色少了两分敷衍,道:“薛循兄过誉了,犬子尚且稚嫩,日后如何,需得看他心性。”
自谦之词,薛循见得多了,正打算乘热打铁,胤祯忙勾着薛循的衣袖摇了摇,薛循只当胤祯有事,他儿子难得有事寻他,而梅竹义正住在他家宅子,也跑不了,这事儿总是不急,便低了头去看胤祯,道:“蝌儿可是有事?”
薛蝌点了点头,略垂了头,做羞赧模样,轻声道:“儿子有事寻父亲拿主意。”
薛徽看了看胤祯,心下略有几分明悟:这小儿怕是听着了他们的言谈,不愿就此定下亲事。既如此,他再多说,便是枉做小人了。当下薛徽笑道:“蝌儿既然有事,循弟便去为人解说分明,梅兄与我也要回宴上去了。”再看他弟弟竟是当真顺着他的话告罪而去,心下哂笑:不是他这做哥哥的总瞧不上自个儿弟弟,薛循自小就听别人的话,幼时听父亲的话,父亲去后,便要事事问过他,现在尚未知天命,就从了子,这并非懦弱,却是更叫他看不上眼的没担当。
梅竹义并非学究,但骨子里印着的讲究长幼尊卑,叫他十分不喜小儿扰了长辈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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