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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业务员的身后。
肖立荣的反应出乎意料地激烈,她握拳收肘,气动阻力拨得她轻飘飘地转了一圈,直到她几乎失控,才又把胳膊绷直了稳定住自己。
“好好好,我帮你拿着包,你自己拿。”
在这个瞬间,超级秃头人距离一个刚刚完成了横滚的业务员小姐55公分,他突然想起了1966年6月8日的那个傍晚,那次让女武神原型机二号损失了部分垂尾和左侧机翼的碰撞,这令他不禁琢磨起了自己和肖小姐之间的空气动力学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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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开始的时间
梦开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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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立荣其实是可以换一个名字的,只不过在她下到地狱的第一天,顽固的文牍机器就看错了她。她本来是想叫自己丽容的,或者利蓉大概也不错,总比肖招娣好一点。
然而她的师父却是个彻头彻尾的马大哈。当时他是这么说的:“立荣?不错。很英气。接下来咱们先去吃个饭……”
看看。
今天这事也是这样。她已经准备好了,不说是万全的准备,但是至少有几种靠谱的方案,总好过贸贸然地拉开门往外走吧。结果呢?没有人想过问问她的意见。
想都没有想过。
现在好了,大家都被困在这一片漆黑当中,明明几分钟之前还被个不知道什么东西抽得在天上打转,下一刻他们已经落入了一片黑暗当中。
就算这样,超级秃头人还在一边假模假样地“分析”:
“我刚刚感觉有点卡。不是lag那种,而是stutter,你的,明白?”
肯特先生的眼珠要是还能活动的话,他应该会翻个白眼:“明白明白。我刚才也感觉有些怪怪的,不过我以为是因为少了两条腿。”
超级秃头人略带同情地俯视着干尸肯特,他正摆弄着他那两条劈柴似的干尸腿,试图分出个左右来。
实际上肖立荣看得很清楚。就在超级秃头人默不作声不知道在琢磨什么的同时,整个天顶像断了电一样一块一块暗了下来,他们的动作也随着天顶熄灭的进程放缓了。在减速过程中,周围横飞的碎片由远及近消失在了一片浓稠的黑暗中,最终他们自己也被困在了同样的黑暗里。
“我们现在总能坐下来谈谈到底发生了什么吧。”肖立荣说。
“从他开始。”超级秃头人随手一指坐在地上的干尸。
“我为斯普林菲尔德文化保护基金会工作。事件发生的时候我们正在开一个新闻发布会,介绍遗址的发掘进度,以及失足掉下去的那个工人的……”
超级秃头人蹲下去冲他很友善地笑了笑,伸手把干尸肯特手边的两条腿拖远了点,刚好是他够不着的距离。
“现在还讲这话就没意思了。”看到干尸作势要扑过来,超级秃头人又把那两条腿往后拨拉了点:“乖,说实话。”全然没有威胁的意思。
“OK,重新来过。我为美国******超自然灾难预防政策咨询委员会工作,8月7日一名维修工意外坠入了‘龙’深井,就是地下室那个井。8月7日夜间,大概当地时间2200时,本地救援抵达,他们清理出了一个工作面,在大约15米深度凿开了一些井壁,布设了支架,准备开凿出一个10平米的额外空间来布置照明和急救设备,大约在8月8日1400时,井壁开始‘自愈’,并且导致了一名作业人员失踪。”
“自愈?”
“就是挖开的部分慢慢长了回去,连壁画都长回了原样。”
“你继续。”
“所以当地救援人员联系了我们在当地的一位民间合作者,我们的民间合作者联系了我们,我们联系了美国大使馆,美国大使馆联系了秘鲁政府,到当晚2100时,所有相关人员都处于可控状态下。于是,我们就带好所有行李飞到这里接手,运输机很吵,咖啡很难喝,除此以外还有什么想问的?”
“我第一次进屋的时候,那时候你是醒着还是动不了?”
肖小姐有点不好意思地举起手,只是在这片漆黑的背景和不知从何而来的泛光光源映照下,她的黑色运动服把她的全部轮廓都抹消了,就像一只手掌凭空悬挂在背景中一样,有点哑剧演员的意味。
“是我把他叫醒的。”她承认道。
什么叫你把他叫醒的,超级秃头人心里骂了句娘,你知不知道唤醒死尸在各种文化里对应什么级别的惩罚?更别说还唤醒了一具活蹦乱跳撒谎成性来源不明的死尸,这种行为够把你挂在铜柱子上刷两遍油翻着面地烤上三五回的了。
“就是,之前我看你这个生意是做不成了,但是师父那边问起来我总要有个交代嘛。”肖小姐这时候倒是低眉顺眼起来,露出一副委委屈屈的面孔:“我看屋里躺了个人,就想看看他死透了没有……”
相信我,没有比干尸死得更透的死人了。
“然后我就查了一下啊,系统里说没找到这个人的魂儿,我就让系统查查魂在什么地方。”肖小姐愈发无辜了:“查查很正常啊,别人都是要查的啊。”
嗯,挺聪明的。
“我们这么讲啊:当一个人的魂儿不在它该在的地方时,你把它喊回来了,这种行为叫什么?”
“叫什么?”肯特先生的好奇心也被勾起来了。
“叫魂儿。明白不?灵性呼喊!”超级秃头人双前手往前一摊,在空中虚握了一把,以加强说服力:“叫魂不是随便叫的,地方不干净,人不干净,时候不干净,随便出一个岔子就会出事。你懂不懂?”
“你站在那里,拿个手机查人家魂去了哪里,和叫魂有区别吗?这地方能叫魂吗?你仔细看看这位老兄这副样子叫回来是好事吗?”
“你们这种地狱沙文主义真的是够了!一个魂儿,他不去你那里你就要查,你男朋友下班堵车你是不是也要查岗?他死在那里好好的,rest in peace,你查他做什么?”
“我又不知道,我也不是故意的啊!你凶我干什么!”
超级秃头人见机马上转换话题:“我来这里之前正在下班路上,突然就过来了。”他开始描述他在绿野中的探险,一点都没添油加醋,反倒是打破了肖小姐对高来高去江湖人的一丝丝幻想。
“所以之前我们在空中看到的那些,就是……地上那一条条的真的是黄金?”干尸肯特回想起自己短暂而惊悚的飞行。
“早知道我应该撬一大块下来。”超级秃头人也有些后悔。
“你觉得它只是表面一层,还是所有铺路砖都是金砖?”
“就脚感而言砖应该是金的,太软了,纯度应该蛮高的——搞不好路基都是金的。”
肖小姐腻腻歪歪地听着他们岔开话题,不知道聊到哪里去了,居然产生了一点莫名的失落感。
“我开门出去的时候,外面本来应该是公司前台的,但是……”她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看外面还是那条走廊,就有点小心,然后就看到走廊尽头有一只爪子。”她张开双臂比划起来:“爪子前面的指甲就有这么大!”
“你说什么?”超级秃头人终于给出了适当的回应。
肖小姐又重新比划了一下:“那指甲有这么大!”
“我刚没在听,你从头再说一遍……”
肖立荣气得跳脚,她转身正要走,却被地上的什么东西绊倒了,哎了一声就消失在超级秃头人的视野里。
2016年8月25日
梦开始的地方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在经过漫长得令人昏厥的坠落之后,昂利居然是被人踩醒的。
他的战斗服的防护模块由一层轻质硬插板,一层3D打印一体成型锁子甲和一层柔性防弹材料组成的,繁复的复合防护可以通吃从枪弹、微陨石到断子重踏的各类威胁,只是这一脚被战斗服判定为威胁,解除了所有警报的静音状态——既然敌人已经踩到用户的裆部了,继续维持静音当然是毫无意义的。
他无视了正抱着膝盖倒抽冷气的平民,视线追随头盔HUD的提示,先把武器抓到了手里。火控系统提示这是斯文森的武器,正在加载武器上一次校枪获得的弹道数据。
他的战友们应该就躺在附近不远的地方,只是他们都处于无线电静默状态,在一片漆黑中,只有在微光通道才能看到一点点模模糊糊的影子。
说到光源,昂利又看向那个气鼓鼓坐在地上的平民,她的周围似乎笼罩着一圈淡淡的亮光,好像有几个个不知道藏在哪里的漫反射光源把她全身都照亮了,没有影子。
昂利把枪横过来抱在胸口,侧面对着主要威胁方向——他已经看到了不远处坐着的两个成年男性,他们被同样的光笼罩着,只是那个秃头的头顶没有反光。这是一个很平衡的姿势,进可攻退可守,不至于激化当前的情况,又足以自保。
“请你就待在原地别动,女士。”
他稍等了一下,让翻译工具把其他几种语言的版本念出来。
小姑娘举起双手,看上去委委屈屈的。昂利顿时警惕起来,在这样一个明显不正常的地方出现了一个看起来再正常不过的“人”,这就是最不正常的事情。他的前同事们用生命总结了许多诸如此类的教训,比方说在北极雪原上被人乘着直升机追杀的雪橇犬,被异形怪虫袭击后突然前来索吻的女兵,丧尸病毒爆发后还躲在阴暗处独自哭泣的少女……一个一个都是令人不寒而栗的案例。
他据枪上肩,准心稳稳地扣在目标的躯干中心,他可不敢把自己的小命寄托在目标有和人类一样的生理结构上。轻轻扣动小指,战斗服电脑立刻读出了他的动作,退出弹膛里的一发实弹,切换到功能弹链,两发近炸箭霰弹间隔一发穿爆燃。
昂利缓步后退,他离另一个躺在那里生死不知的倒霉鬼只有不到5米远。如果躺在他身后的那个正好是斯文森,他要不要顺势踩这混蛋一脚?不远处的那两个成年男性看起来威胁更大,有两把枪的火力说不定就能遏制他们可能存在的威胁了。
昂利发誓他就只多转了一个念头,中士在训练场上可能会怒吼着把唾沫星子喷到他脸上,教训他一个多余的念头都不要转,但这是人之常情啊。
就在他想到“如果有两把枪的火力……”的时候,他的武器已经被夺走了。那个秃顶男子一眨眼的功夫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字面意义上的一眨眼,0.2秒,甚至更快。他的武器落在那人手里之后,先响起的是武器脱手警报,随后才是战斗服毫米波雷达的提醒:“目标接近。”
“我投降!投降!”
超级秃头人把枪拿在手里摆弄了两下,感受了一会儿身怀杀器睥睨天下的快感,只不过武器在脱手之后自动锁定有点破坏气氛。
“投降还行。”他把枪又丢回了士兵的怀里:“你去喊人吧,没事。”
昂利还是比较识相的,他接过枪不敢做什么多余的动作,哐当一声把武器直接丢到了地上,转身就走。
这作派可以说很上道了。超级秃头人从来没有瞧不起投降者的意思,反正他们投不投降都差不多,作风潇洒不寻死觅活撒泼打滚的,评价自然要高一些。
昂利花了几分钟把战友们叫醒,大家对投降而不缴械并无怨言。这支部队从来就不是用来硬拼到底的,回顾基金会的蒙昧年代,也不过是一些最勇敢最有献身精神的猎人罢了。
“不管你们信不信,我们也才刚到五分钟。”
“这下面是什么情况?”
超级秃头人突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讲起,总不能每捡到一个人就来一回前情提要吧。
“呃,我好像被一条龙拍了。”他用指指身后正发着愣的干尸老兄:“咱们还有个伤员,你们有胶布吗?”
中士挥挥手,让卡莉,他们的医护兵和昂利一起过去查看。昂利本来差一点就把枪举起来了,只是刚才那个秃头微胖男人的动作太过惊人,算是给他立了一条不许拿枪指着人的规矩。
“先生。”他在干尸面前单膝跪下来,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这家伙骇人的面孔,然后才瞥了一眼他的“伤口”,说实在那都称不上什么伤口,就像一把旧椅子被人撇断了两条椅子腿一样。
“卡莉,拿胶带来。”他回头招呼了一声医护兵,姑娘站在不远处戒备着,有些紧张,手一直按在胸前的手枪枪套上。“先生,先生!你是谁?说出你的名字。”
“肯特先生”愣了一阵,摸摸索索地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一张工作证,举到士兵面前。两个人同时陷入了短暂而诡异的尴尬,他知道头盔上的光电传感器能扫出来,昂利不知道这家伙拿出来的破纸片是个什么玩意,战斗服得到了未知非人类物品的估计风化时间:1350年。
干尸收手重新确认了一下自己掏出来的不是别的什么小纸片,用大拇指抹了抹塑封,蒙在卡片外的塑料片悉悉索索地剥落下来。
“乔纳森?莱利,美国******外部紧急事务政策咨询委员会。”
“叫我亨利就行,非正常事态支援部队,我是来接您回家的,先生。”
完美的台词。
“包裹31已经取得,黄色情况。”
中士打开外部通话:“看看他们有什么需要的。”他歉意地对超级秃头人一点头,大概是找到了一丝发型上的共鸣。
“我们刚说到哪里了?”
“xiu lian?”
“中国传统修炼法门,你知道我的学校在一座很高很高的山上,我上学那会每天早上起来要站在一个石头尖尖上面对朝阳餐风饮露,脚下就是云海,懂吧,海一样的云层,沿着山路往下走几公里才是风景区,给游客去的地方……”
中士不动声色地在头盔里转动眼珠子,通过眼球动作拾取在软键盘上输入一段文字信息:“这王八蛋满嘴****,一个字都不能信,问问我们的人。”
超级秃头人突然想起来好像是应该把口供规整一下,画风一转:“我就在山下面一个房地产中介铺子上班,旺季之前其实还真的有挺多外地人来租房子的,这些先不谈,反正就是今天,25号下午我在下班路上走着就到这里来了……”
“今天还是25号吧?”超级秃头人问道:“我明天早上还是要去上班的。”
中士轻轻转了几度手腕,看了眼HUD上投影的时间:“放心。还是25号,东8区的23点。”他几乎察觉到一丝不对了。
“那她呢?”中士问。
“按辈分算应该是我师弟的徒弟,就是我师侄女,这个你明白吧——我师父就像,这么说吧,老师就像父亲一样,所以先跟老师学习的我就像兄长一样,所以……”
“所以她就是你侄女。明白了。”
超级秃头人转头去看他的“师侄女”,小姑娘不知道从哪里摸了一条红蓝白大方格的毛毯裹在身上,一副科幻灾难片拍到第150分钟再有两句话就该散场的样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窝在干干净净香喷喷的毯子里抽泣。
犯得着么。
“军爷,你说咱们这情况是不是有点不妙?”
“你们身上这光一开始就有么?”中士反问他的秃头兄弟。
“进了这黑屋子就这样了。”超级秃头人摊开手看看自己:“你咋没呢?”
“我们离开这里以后会搞明白的。”
超级秃头人也不想把话说得太直白,他一开始压根就不想谈这光的事,但是话到嘴边老给堵回去,让他没有委婉提起话头的机会。
中士看他欲言又止,像一条那种又想追着自己尾巴跑,又被理智压抑住的,披着一身脏脏的棕黄色长毛的狗一样:“你到底想说什么?”
“不是想冒犯你啊,公对公的讲,没有私人恩怨在里面。”超级秃头人铺垫了半天——他这种讲话弯弯绕的习惯真的是不好,作者不是喜欢靠这个混字数的,作者也烦他,真的。
他试着看看中士的脸色,只不过隔着面罩遮光层,看到的只有一片阴影。
“我说咱们这谈话的气氛是不是有点不对?”
“怎么说?”
“我记得好像是我俘虏了你们吧,怎么弄得像你们俘虏了我一样?”在同样光滑的头颅之下,他们都隐藏着一颗敏感的心。
惊了我居然自己贴漏了一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