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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暅饮了酒, 整张脸红扑扑地,唇上髭须似也带了几分酒意,破天荒地不是向下垂, 而是微微翘了上去,待太平说出那句话后,红者更红, 翘者更翘, 连那双迷离醉眼,也倏地透出几分离散的神光, 言语中未止之意, 自面上传达出来,又化作了一杯劝酒:“再饮!”
就算隔着李暅的肩膀, 韦欢也清楚地看见太平的苦笑, 举杯起身,走到两人之畔, 一手将李暅执杯之手回推至他唇边,自己作势饮了一口, 看太平一眼,对着李暅笑:“二郎不是有话要和二娘说?喝得多了, 倒耽误了说话。”
李暅以为然, 将自己杯中酒饮尽,回头四顾,韦欢顺着他的眼神四面一扫,殿中人便各起身, 鱼贯而出,韦欣犹豫片刻,也自座上起身,退了出去——倘若没有李暅,便正是酒后动兴的好时候,有李暅在,倒也不妨碍韦欢奉二人向南去了小厅,看他二人对坐榻上,自己烧了水,慢悠悠泡出两杯茶,一杯递给李暅,一杯摆在几上这一处,李暅还伸手将那一杯挪去太平眼前,太平含笑将茶杯又挪过来,伸手接过韦欢递来的干梅蜜水,又要让出些位置去,被韦欢一个眼色止住。
韦欢拿了自己的茶,悄无声息地退开,候在三步之外,碰见王元起自外进来,便对他一扬眉,做手势打发他出去,王元起眼看李暅,见李暅点头,方退出去,紧紧掩上了门。
室内安静下来,烛光摇曳,照得白墙上影影绰绰,像是有五人十人在谈话一般,韦欢静静望着墙上人影,内中李暅已压低声音袒露心事:“…阿娘年迈,心意不定,前已放逐张柬之、姚元崇,近又颇有挑剔东宫僚属之处。我为太子,东宫自是我的僚属,太孙当另有一班衙设,却以东宫诸僚更兼太孙员属,是限我父子之权耶?母子相疑若此,实是叫我寝食难安。”
韦欢心上微哂,面上一丝不动,因独坐无聊,便在心中猜测太平的回复——无非是佯装安抚,实则引诱,不久果然听太平笑道:“阿兄多心了,先帝子孙虽多,阿娘却只有阿兄一子,怎会弃亲生儿子不用,而任他人?”
韦欢几乎可以想象太平说“先帝子孙”时的表情,轻轻一笑,小啜一口茶水,听李暅急急忙忙地道:“阿兄岂非阿娘亲生之子?废黜他时,阿娘可曾有过犹豫?我那时候,阿娘亦只得我一子,结果呢…”被太平轻呵一句“阿兄慎言”,方镇静下来:“我非不知阿娘心系于我,只是如今她年事已高,身体才识,皆不如从前,且又人居深宫,与众臣绝,宫中发生了什么,外面一概不知。设若有内掌权之人,秉假兽之威,逞狐媚之利,一封制下,另授他人,则我当从还是不从?”
太平在假作沉思——韦欢知道,是从墙上的影子看出来的,这小娘托腮的身影被烛光无限放大,变成了细细长长的一条,头上簪环,都扭曲成了奇怪的形状,像是戴着细长角的怪兽,不知她所说的“凹凸曼”,是不是就是这样的怪兽?凹凹凸凸,身材曼妙,倒也物得其名。
室内重新安静下来,韦欢假装什么都没听见,依旧捧着茶杯,盯着墙看,墙上的凹凸太平动了动头,两片短短的嘴唇张开,状似傀儡戏的小人:“阿兄所说的狐假兽威之人是谁?”
李暅垂下头,慢慢道:“阿娘是神龙,她所嬖幸之人亦得以执掌内廷,盘踞若龙,而状实蛇虫——蛇虫虽不值一提,若真咬在要害,或是身怀剧毒,却也足以取人性命。”
韦欢相信,先帝在日,一定也有人想这样形容眼下这位“神龙”,神龙陛下本人若听见这样的形容,怕也能因此乐上好一阵子,多半也懒得与说话的人计较,不过同样的话放在婉儿身上,陛下恐怕未必愿意听见,牵起唇角,听太平道:“阿兄的形容怕是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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